吉普车的前后门撞得变了形,所有的玻璃窗碎成一片蜘蛛网状。
沈夺用手指敲一敲车身外壳,皱眉说道:“这是经过改装的军用吉普,全钢架合金结构,车身和玻璃防弹防火,近距离用冲锋枪也扫射不透。”
云康一看车身涂的迷彩颜色,而且是一辆丛林执行任务的军用车,车头镶嵌了一个狮子形状的徽章图标,感觉十分眼熟。
沈夺手电光一扫,也看到了狮形图标,转头瞅了云康一眼,冷哼说道:“这是特遣局的专用车,上面的徽章是特遣纵队的标志。真是意外惊喜,看来要跟老朋友见面了。”
云康闷不吭声,心里琢磨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好像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娱乐圈的几方势力相互博弈,最后达成一致合作意见,派出人马前往大西南拍摄《八仙漫途》。他们明里拍戏,暗中寻宝,参与这件事情几伙人都心照不宣,彼此全明白是干什么的。
特遣局显然也收到了消息,及时采取行动,他们的目标不是仙家宝物,而是擅自闹事妄为的武者。
接下来在八仙镇拍戏,少不了各派武者掺和,所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造成局面不可控制,特遣局专门派出一组队员,马不停蹄地追过来围捕武者。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特遣局派人执行任务,没想到却出师不利,在山林里一路被黑虫子追击,最后搞到连人带车摔下山崖。
云康暗中叹息,特遣局连武者一根毛都没抓着,自己就先灭火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特遣队员突然出现,倒让云康有些心焦,他不愿意跟这些胡搅蛮缠的家伙打交道,早知道特遣局也插手此事,就该让段肥肠一起跟着来。
特遣局这帮迂腐的官僚,一副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做派,只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段大律师是专业克星,能把他们全都收拾服帖了。
云康心里焦虑不已,担心特遣局破坏他的寻宝行动,其实他并不知道,他在特遣局鼎鼎有名,是记录在案的敏感人物,几乎已经没人敢惹。
他曾经担任特遣纵队的特别顾问,第一次带队执行任务,就让一个小分队全军覆没,受牵连的武者几乎死光,连五峰山的地洞都让他给炸平了,古文物损毁不计其数,文化遗产损失更是不可估量。
虽然事情不了了之,特遣局也没来找茬,但所有队员早已对云康心生畏惧,对他敬而远之。
特遣队员人人都知道云康不是一般武者,而且传言这家伙命中带克,谁沾上谁倒霉,所以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云康,你看这些人。”就在云康琢磨特遣局的时候,沈夺已经把吉普车的破损玻璃清理干净,朝他打一个手势说道。
两人站在外面看向车内,有四名穿黑色制服的特遣队员,浑身已被巫蝗吸干血液,乌黑的皮肤紧裹着骨头,扭曲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变成四具恐怖瘆人的干尸。
“死得实在太惨了,咱们差点也变成这样。”沈夺冷声说道。
四人的惨状不忍目睹,云康打眼一看,不禁暗叹一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沉默了片刻,跟沈夺一起把前后车门踹开,然后将四具尸体都抬出来,用一张防雨帆布遮盖住。
尸体肌肤乌黑发青,连一滴血液也没有,都缩成干瘪一团。云康心中感慨万分,这些队员年轻力壮,长得人高马大,没想到出来执行一趟任务,都变成干尸了。
沈夺也看得心有余悸,说道:“如果不是咱们逃得快,运气好,下场肯定跟他们一模一样。”
一只巫蝗的威胁虽然不大,但如果被成群的巫蝗吸血攻击,一百八十斤的体重,也转眼能被吸干血液,成了一具黑皮包骨头的尸体。
两人收拾完尸体,心情十分沉重,又简单清理一下吉普车内的东西,这才讶异地发现,车内安装的仪器比他们料想的更全备,简直是应有尽有。
除了卫星定位系统,自动灭火系统之外,连自救绞盘,挡沙板,防翻滚挡杆也一应俱全。车内装载的野外露营的装备十分精良,自带重机枪和榴弹发射器,车身前后装有烟雾弹发射辅助武器。
云康翻看车内一大堆图纸和看不懂的数据记录,皱眉说道:“这么多武器装备,出去打仗也没问题了,看来特遣纵队要执行一项隐秘的特殊任务。只可惜,装备再怎么齐全,也没能救他们一条性命。”
武器装备打仗不愁,但是面对铺天盖地袭击而来的巫蝗虫子,再多的武器和子弹也无济于事。
云康不禁感到奇怪,如果特遣队员出来执行任务,只是为了追捕几名武者,犯得着摆这么大的阵势吗,几乎武装到牙齿,特么到底是对付武者,还是对付妖兽呢。
他将车内的枪支和子弹整理了一下,很不客气地据为己有,全放进吞龙戒中。接着又将一柄勃朗宁手枪装满了子弹,扔给了沈夺,说道:“你的长鞭太原始了,对付高科技武器肯定吃亏,还是拿把枪防身,反正是特遣局的东西,咱们不拿白不拿。”
特遣局找他当特别顾问,连薪水和顾问费都没给一分,拿他们几件武器装备,就当做专家费用的利息了。
车内的东西还没清理完毕,沈夺突然说道:“不对,这下面还压着一辆车。”
云康顿时一愣,低头弯腰,向吉普车底下看去,只见车下铺了一堆碎硫石和树叶枝杈,硫石下面隐约遮盖着什么东西。
他伸一只脚过去,把车底的硫石清理了一下,果然发现底下还有一辆吉普车。
“我去,什么情况,吉普车压吉普车,想玩叠罗汉?”云康低声嘀咕一声。
正说着,突然两声“啪嗒啪嗒”石头撞击的脆响,从扭曲的车底盘下面传来,正是求救的讯号。
两人对视一眼,都目露惊愕,异口同声道:“下面有活人?”
云康不禁头皮发麻,一个血肉之躯被两辆吉普车压住居然没事,还能发出求救讯号,这家伙是属穿山甲的吗,命可够硬的。
“这辆车太重了,怎么移开它?”沈夺沉声问道。
吉普车损毁严重,无法启动挪开,沈夺试着发力推一下车身,也是无济于事,反倒让车身下陷,把下面的人压得更实。
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想救人,必须先把这辆严重变形的吉普车移走,而且速度要快,否则反复挪车,下面的人也碾压死了。
没有别的法子可行,云康只能出绝招,心想不如使用真气轰开吉普车。他跟沈夺商量一下细节,立刻展开行动。
沈夺甩出一根长鞭拴住吉普车顶,双手握紧鞭柄,云康则是瞅准了位置,在后车轮旁边站定,脚下扎一个千斤坠,暗中运起一股真气,嘴里轻声念叨:“一,二,三……”
“三!”声一叫出来,两人同时出手,沈夺双臂蕴满内力,猛地扯动长鞭,云康使劲踢出一脚,狠踹在车轮胎上。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整辆吉普车弹跳着飞起来,只见一个庞然大物的黑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轰隆”砸到五米之外的草丛中。
改装过的军用吉普车自重两吨半,云康这一脚的力道恰到好处,他跟沈夺两人配合,一招就把吉普车掀翻了。
沈夺目睹云康使出“神脚”,不由得暗自佩服,眼神中流露出崇敬之情。
云康被他看得有点飘飘然,不禁心情大好,能让一座冰山动容,这种感觉倒是挺爽的。
炼气三层的功力绝非浪得虚名,借用一句流行语,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不要迷恋哥,哥从来不寂寞。”
云康心里得意,脸上却不显露出来,故作淡定地看着沈夺,干咳一声说:“别发呆了,先看看人还活着不。”
沈夺收敛回眼神,恢复了冷冰冰的面容,拿着手电筒往眼前的碎石堆上一照,见一辆迷彩车顶在陷坑里露出来,“啪嗒啪嗒”的讯号就是从下面传出来的。
这辆军用吉普车损毁更严重,大半车身沉陷在一个泥坑里,车头歪斜扎深陷进去,车尾翘起来在外面露出一角,钢架被撞击得完全坍塌,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形状。
云康倒吸一口凉气,很难想象车底下还有活人,沈夺也忍不住摇头,沉重地说:“他被泥坑完全掩埋,身上压了两辆吉普车,这样还能活吗?”
吉普车深陷在泥坑里,好像镶嵌一般纹丝不动,云康绕着车身琢磨了一会,如果脚上运出真气,把车身踢出来,那根本没法操作,而且想法也不现实。
毕竟不是踢足球,用一个旋风脚把吉普车勾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看来,只能使用重型挖掘机,连人带车全都挖起来。可是丫的,荒郊野外,黑灯瞎火,让他去哪儿找挖掘机?
两人对视一眼,都无计可施,“啪嗒”的求救讯号早已消失,车底下的人究竟是死是活,他们也摸不准。
研究了半晌,云康眯起眼睛,蹲到深坑边上,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两口,转头对沈夺道:“你想个办法吧,怎么把它挖出来。”
沈夺也拿了一根烟,点燃了吞云吐雾,翻一下白眼,说:“长鞭的力量不够用,你说怎么办吧,到底要不要救人。”
他心里明白,一个人被压在两辆吉普车底下,埋了一天一夜,救上来估计也活不成,就算把吉普车整个挖出来,最后也是白费力气。
更何况沈夺非常反感特遣局,对特遣队员没有好印象,这帮穿制服的家伙动不动追捕武者,整天把巫门弟子盯得死死的,连打架都要记录在案。
“云康。”沈夺深吸一口烟,咳嗽了两声,说:“特遣局的黑名单上有我的名字,已经列为极度危险人物,如果我被他们抓住,这辈子能把牢底坐穿。”
云康听他这样说,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们这次帮了特遣局的忙,人家却不一定领情,没准又是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翻版重演。回头特遣局翻脸不认人,然后忘恩负义,倒打一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他低眉沉默了半晌,然后扭头看沈夺一眼,嘿嘿笑道:“所以说嘛,从主观愿望来讲,我压根不想多管特遣局的闲事,这帮孙子爱死不死,跟咱们有个鸟关系。平时特么满街抓武者那么嚣张,有危险又让武者出手搭救,真没他们这么不要脸的玩法。”
他嘴上振振有词,是故意说给沈夺听的,其实心里非常纠结,特遣队员再怎么混球,毕竟也是一条生命。而且压在车下的这人意志力顽强,坚持到最后也没放弃,一直敲打石头发出求救信号,也实在令人佩服。
此刻他命悬一线,等着有人来营救,他们却眼睁睁看着此人死在面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样做也太残忍一些。
云康叹了一口气,把烟屁股踩一脚熄灭,说道:“沈夺,出于人道主义,咱们再怎么不乐意,也得先救了人再说。”
人命是最重要的,至于特遣局干的那些操蛋事,以后找机会再跟他们算账。
云康心里颇多感慨,有时候一些事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这就是男人大丈夫,总要有一点担当的做为。
他咳了两声说:“有句古话叫做什么来着,头可断,命可移,执着信念不离弃。该出手时就出手,管它南北与东西。”
沈夺淡淡瞥他一眼,挺身站起来,不冷不热说道:“行了,知道你觉悟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别那么多废话,救人吧。”
两人从装备里取出粗绳子,将吉普车捆结实,绳子的另一头绑到旁边一棵粗树干上。接下来用两条树枝做成一个绞盘,利用杠杆受力绞动的原理,用力推动绞盘,将绳子慢慢绞紧。
“咯咯咯——”吉普车被绳子从泥坑里拽出来,渐渐地整辆车露出地面。
前侧车门严重扭曲破损,随着车身向上浮动,车门也摇晃起来,泥土“簌簌”地往下掉,云康这才看清楚,车门中间夹着一个浑身黑泥污血的人。
“停!”云康示意沈夺用绳子稳住车身,他自己急忙跑过去,好像拔萝卜一样,把那人从泥中拽出来。
那人身穿一套特遣队员的制服,平头方脸,身形魁梧,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混着污泥,抹得黑乎乎一片,连模样都看不清楚。
云康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气息非常微弱,但仍然有生命迹象,努一努力应该能救活。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这一趟辛苦救援就没白忙活。
云康顿时打起精神,连忙往他后脊背输进去一道真气,强迫他剧烈呼吸,把嘴里的黑泥全吐出来。接着拿出一瓶清水,往他喉咙里灌下去。
沈夺的手电光一照上去,终于看清这人的长相,不禁大吃一惊,皱眉冷哼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这小子。”
云康莫名其妙,心想沈夺这家伙,平时冷冰绝情,无亲无故的,在特遣局里还有熟人呢?
他取出一条毛巾用矿泉水沾湿,把这人满头污泥血迹擦干净,定睛看了一眼,不禁也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人。
“我去,是葛风度?”云康憋了片刻,忍不住叫出声来。
——(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