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一个夏天。
8月的时候,我和ANN再次受到高雄夫妇的邀请,前往他们在南京的一处湖畔别墅度假。
这处别墅附近有个新建未久的高尔夫球场,高雄购置这处房产,就是为了经常能和朋友飞过来打球时下榻方便。
我一直很喜欢这栋别墅,因为环湖有一条长长的木栈道。每次沿着木栈道环湖漫步的时候,我心里总会涌起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就仿佛什么时间经历过同样的事情,而当时我是那么喜欢和留恋做这件事情。
因为带着几个孩子,我们一到达别墅,房子里立刻热闹了起来,孩子们兴奋地在地板上咚咚地跑来跑去,跳进起居室的沙发里打滚,楼上楼下都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看着他们灿烂无忧的笑脸,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少年时入住博桑的木屋时的那些日子。
时光流逝,过去的少年一代代老去,而新的生命又成长起来。历史总是上演着一幅幅类似的场景。
看着我感慨的表情,高雄问:“有何感想?后悔没接受我的建议,和我一起在此处置业?”
我摇头,说:“不知不觉,我们就都老了。”
高雄嗤之以鼻:“你?你只是早婚早育而已。你距离老了,还远着呢。”
我横了他一眼。
他说:“晚上湖边还有焰火晚会。非常壮观喔。如果你听了这个消息,还有踊跃之情,好奇之心,那么,你的内心,就还相当年轻。”
他一语中的。
我刚刚发现自己内心真的还随之而起了踊跃之情与好奇之心。
我很惊讶自己对这个世界上的这种事情,竟然还会有孩童一样的兴趣。
我不是早该心如枯井,波澜不起了吗?
惊讶之余,我对自己深感失望。
——也许,是经常和ANN在一起,受了孩子的影响吧?
(二)
我回到房间整理我和ANN的行李,发现自己收拾行装时拿错了一件衣服,错把一件丝绸披肩当成睡衣带过来了。
于是我询问高雄夫妇哪里可以买到睡衣。
苏抱歉地说,她的三个儿子已经玩疯了,死活不想出去逛街,而她得跟着这三个疯小子,看住他们不要大闹天宫,不要把房子点着了。
高雄便自告奋勇地说,买睡衣要开8.6公里的车,到附近的小镇上去,而他可以荣幸地开车送我和ANN去镇上挑选。
由于江南盛产丝绸,小镇又是针对旅游者而设立的,街上很多卖丝绸的店子,有些高档店铺的丝绸制品,还相当精美,绣工超凡脱俗,当然,价格也相当不菲。
那天,高雄因为摆脱了三个男孩的上窜下跳而心情大好,犯了一掷千金、出手豪阔的老毛病,他慷慨大方地给我们每个女性,包括ANN在内都买了一件精工刺绣的丝绸睡衣。
我们驱车满载而归的时候,看见房间里的地板上都是男孩们踩出来的黑色脚印,而苏正在大声呵斥着,赶着三个浑身上下脏得和泥猴似的男孩们进浴室洗刷干净自己,去饭厅吃晚饭,然后在窗口等着看焰火晚会。
当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窗外腾空升起时,在孩子们惊叹的欢呼声中,高雄接了一个电话。他起身从窗口离开,走到较为安静的起居室去了。
等雄伟的烟花表演暂时告一段落时,我发现高雄已经离开好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我借口回房间给ANN拿一件上衣过来,来到起居室的门口,发现高雄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他独自一人坐在沙发里,在抽一根雪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高雄抽雪茄。他不是从不吸烟的吗?
看着雪茄头上袅绕的青烟和明明灭灭的红色火星,我心里有一点不对劲的感觉。
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看着高雄脸部侧面的轮廓,心里揣测着。
但是我没有进去惊动他。我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就悄悄离开回房间去拿上衣了。
下半场的烟花表演开始时,我拿着ANN的上衣回到饭厅。在苏旁边坐下,抱着兴奋得脸颊通红的ANN给她加衣服。苏侧过头问:“那个人呢?晚会都过去半场了。”
我说:“他还在起居室打电话,好像是件重要的事情。”
苏不满地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没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会比陪着孩子们经历这些快乐的时刻,更为重要。”
我说:“男人都明白得很晚。有时候,他们终其一生,也不会明白。”
苏耸了耸肩膀,:“可怜。希望我的儿子们不会这样。
(三)
穿越湖边的雾气,踏着露水,我回到了别墅的门前。
这时候已经深夜12点多了,我刚沿着木栈道走了一大圈回来。我是给ANN洗完澡、讲完故事、换了睡衣,给她念了不做噩梦的精灵咒语,哄她睡着之后才出门去散步的。
我太留恋在栈道上漫步的感觉了,深深沉浸在那种强烈的熟悉感中,不知不觉,就走了2个小时。
踏上门廊后,我发现门廊的躺椅上,依稀有个模糊的人影。
看到我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那个人影露出两排白得闪亮的牙齿,冲我所在的方向笑了一下。
我听到高雄的声音说:“喔,我们的夜游女神,终于回来了。”
我惊讶地说:“你怎么还没睡?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坐在这里干什么?冷不丁地看见,吓人一跳。”
高雄说:“你不也没睡,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溜出来,在湖边到处乱走吗?”
他看着我的睡衣,说:“穿着这么雪白的睡衣,在黑漆漆的夜里飘来飘去。”
我伸手打开了门廊的照明灯。
高雄的眼睛立刻落在了我的胸口上。
我这才惊觉自己的形象颇为不雅。这件睡衣的领口开得很低,刚刚在湖边散步的时候,因为觉得有点冷,我就顺手把头发上的一个小边夹取了下来,夹在胸口,把睡衣的花边拢在一起御寒。
我后退一步,伸手挡住了胸口的夹子。
高雄发出一阵啧啧声,摇头道:“真是暴殄天物。这么有档次的睡衣,给你穿成这样。”
我气恼地说:“这里面的东西才是天物好吧。”
高雄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强盗般的笑容。他说:“喔,论述精辟,我不能更同意了。”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天色漆黑,门廊的灯也并不亮,也许高雄并没有看到。
高雄起身走了过来,伸手接过我的钥匙,帮我打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一时间有点疑心,他会不会是看到我出门去,专程在这里等着我回来的呢?
随即我又想起他接的那个电话和雪茄头上的红点。
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这个疑惑的念头在我心里一闪而过。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高雄呲牙一笑说:“当然有麻烦。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打电话叫物业的保安,带着猎犬去沿湖搜索你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