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镜子事件生过的第二天,带着奖牌和证书,我们乘上了回程的火车。★★
离开了竞技的氛围,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我们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都在谈话,我们谈了很多的事情。
由于身边全都是陌生人,我们并没有谈什么特别的话题。谈的都是那种任何大众都可以走过来随时旁听的话题。
彼此心生情窦的人们很多日常谈话都是这样的。说话的内容其实无关紧要,我们彼此说话其实并不在于要说出些什么。我们仅仅是希望“用说的形式连接对方”,在于“令两方面保持接触,彼此连接,不会中断”。
我们追求的是“持续不断的接触”本身。言辞不过是一层用来包装的表皮罢了。就像桥梁的作用是在于到达彼岸。
我们用彼此的言语去“蹭”方,用自己的言辞将对方裹住,轻轻地碰触对方。
所以,虽然我们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谈,内心的感情也都各自压抑着没有任何表达,但我的心却因此而沉湎和颤栗。
(二)
我们一起在火车上吃简易的早饭。
由于花海和镜子事件的生在我们各自的心理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所以,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论起有关过去、未来问题。
当时火车正以很快的度穿越一片辽阔的丘陵地带,房屋和树木不断地从前方进入车窗,然后又倒退着从车窗里消失掉。
我对你说,我坚信未来是存在的,而过去也并未消失。只要具备相应条件,我们就可以到达那些看上去不能到达的地方。
我说:“这就好像面前的这个火车车窗。只有当车窗经过某处房屋或者树木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到景物的显现和存在,但这并不说明这些景物在我们经过之前是不存在的,也不能说明它们在我们经过之后就会烟消云散。它们始终都是存在于那里的。我们之所以看不到它们,只是我们还不够接近或者已经远离了它们。”
我说:“我们现在既是坐着一趟列车在空间中移动,也是坐着一趟列车在时光中穿行。就象我们能够有办法返回起点站一样,我们也同样有办法返回刚刚过去的时间。就像我们能够坐上直升机提前到达终点站一样,我们也有办法可以提前到达未来。”
我说:“我也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人,可以一目了然地从更高的地方看到全部的风景。”
我说:“我相信存在着能一眼洞悉千百万劫,恒沙世界的人。”
我说:“我相信存在全知全能。”
我说:“指导,你觉得我这些都是胡思乱想吗?”
你说:“你想回到过去吗?还是想看到将来?”
我说:“我都特别想。来的时候,坐在一片花海当中,我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全知全能的力量,突破时间和空间的禁锢,看到之前和之后的所有事情,了解一切之所以如此的来龙去脉。”
我说:“我记得有一次读女作家庐影的书,她的书写得很黑暗,很悲伤,让人感到压抑,我并不是太喜欢,然而,她有一句话深深地触动着我。她说,我们人类其实都是相当盲目的人,一生就像是行走在一团浓厚的迷雾当中,回头看不到自己来时的路,前瞻也看不到未来将要走上的道路,就只有这中间的一段,我们就这样迷惘地在中间这一段无知蒙昧地行走。”
我说:“不过,我没有那么悲观。我坚信有一种力量,能让我们破除迷雾,获得全知全能,对过去、未来洞明彻晓。”
(三)
我意识到你在看着我。你的眼眸当中有一点什么在闪烁。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打住,低下了头。我说:“吃早饭的时候应该全心全意地吃早饭,不应该说这么多。”
你笑了一下,说:“藏在心里的话,我们都是希望最终能说出来的。所谓不吐不快。我很喜欢听你这样说话,也一直很感谢,你总能把藏在心底最深的话,这样毫无保留地对我说。”
你是唯一能够容忍并且有兴趣和我谈论这类话题的人。
你是唯一不觉得我荒谬或者疯狂的人。唯一不因此而批评或者阻止我的人。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得到认可与共鸣。
你让我免除了忍受绝对的孤单。
我很感谢你的陪伴。每一生的,每一种的,每一点的陪伴。
我说:“指导,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可以获得全知全能吗?”
你点点头。
你对我说:“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们持之以恒地努力,我们希望的事情,就能够变成我们的未来。”
你说:“你知道里有个词汇,叫做‘本能’吗?”
你说:“它的意思就是说,有很多我们认为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其实,本来就是我们已经具备、只是尚未开,不知道如何运用的潜能。”
你说:“非凡的人都是从平凡的人来的。如果你强烈地希望,持续地努力,耐久地坚持,我相信,你一定能越平凡,看到所有你想看到的,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
(四)
那天,在回程的火车上,我对你说了很多。
我告诉你,那一天射击1o都没有上靶的奇怪事情,其实远远不是第一次了。
从我记得事情的时候开始,我就经常生时间错乱的问题,好像突然就走到了别的地方,进了别人的房子,变成了别人的生活。
比如说,有一次,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跟班上同学一起去看电影。坐在电影院里,看到差不多快剧终的时候,我忽然现周围的情况变了。
我还是坐着,但木椅子已经变成了皮椅子,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变成了一个穿得很华贵的成年女人,戴着一条镶满钻石的项链。
我和另外一些人坐在一排皮椅子上,前面有一个讲台,讲台上有人在说话。
我和其他人一样不时地举起手里一个写着号码的小牌子。后来,很多人都不举了,就只有我和我旁边的一个高大的、皮肤黝黑的男人在举牌子。后来,那个男人凑过来对我说了一些话,说什么东西对他很重要。
后来我们就好像到了电影院的外面了,我在一个台阶上走,那个黑塔一样的男人从后面追过来。他站在台阶顶上,大声地对我喊叫。
这时候,我听见周围一片椅子的响声,原来电影已经放完了。那些陌生的幻象也就消失不见了。
我说,一开始我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就会赶紧去告诉别人。但别人总是不相信,说那都是你的幻想。
有一次我把我遇到的一件事情写在作文里面,语文老师后来给了个评语,说写得文字优美,境界深远,天马行空,洋洋洒洒,但就是都属想像。后来他还找我谈过话,说我文笔很好,让我多写身边真实的生活,不要总是想象。我说那并不是想象,他就摇头笑。
后来,我就慢慢不说了。我不说以后,大家也就觉得我正常了。
有一次班主任老师来家访,我妈妈还表扬我,说我以前喜欢想像事情,喜欢说谎,现在诚实多了,也踏实多了。
我说,我听了以后觉得自己在世界上很孤单,好像是被什么人遗弃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我说我小时候常常觉得自己是外星人,这满街的人虽然外表和我一样,但却和我根本不一样。我觉得只有找到同类,才能有人相信和听懂我说的话。
所以,当老师第一次让我们表述自己未来的人生理想时,我就说自己想做宇航员。但我没告诉老师,我之所以有那种理想,是因为我觉得只有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离开现在时间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一个能让相信我和听懂我的人。
我说,从小我就很喜欢看以神秘事件为卖点和题材的故事与杂志。只有在读那些同样的事件时,我才会略感安慰,相信自己并没有疯掉。
我知道我不可以对别人说这些话。可是,面对你,我不知不觉地就要向你说出这些话,就像太阳照耀在冰雪上,冰雪会身不由己地融化一样。
我对你说,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这方面的事情,可是只要真的说了,就肯定没人相信那是真话,所以,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巫婆给诅咒上了。我被这个诅咒禁锢着,无法和外面有着真正的沟通,就像是独自一人,被放逐到大海中的一个孤岛上,孤立无援。
你听到这里,不觉动容。
你说:“唯心,我相信你说的,全是真话。”
你说:“只要有一个人相信了你,那个诅咒即使存在,也就给破解掉了。”
听到你这样说,虽然知道自己身在公共场合,但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涌上了我的眼眶。
这一生里,我和常规的世界本来是基本隔离的,就像一颗外太空的陨石强行插入地表一样。就是你说的那句话,把我和那个世界融合起来了。
你的确,把那个诅咒,破解掉了。
(五)
返程时,火车再度穿过那片花海。
我坐在窗前,看着它飞地掠向身后,隐没在不可见的空间里面。
我在推开的窗前,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就这样看着它消失于我的生命。
我此后再没有回去看过它。
我们默默无言地看着那片花海。
在我这样默默无言地和它告别时,你对我说:“来的时候,在这片花海当中,你问过我,是否相信有前生。”
我说:“是的。您从逻辑上回答了我,您认为从逻辑推理上来说,前生有存在的可能性。”
你说:“这个问题,现在,我可以再回答你一次。”
我回头看着你。
你看着我,你明确清楚地说:“我相信有前生。”
你说:“从小到大,我都坚定不移地始终相信,每一个人,都有前生。都有无数次的前生。”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你。
你对我点点头。
你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