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那次婚宴之后,我和高雄又有很长时间没有彼此见面。?? ??
隐隐约约地听说,高雄已经办了移民,现在经常居住在英国、加拿大和美国,有时候会住在法国南部的乡下。他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财富也以惊人的度增长。高雄逐渐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家族生意的主要打理者。他的父亲,依然留在国内,经营最早的那些工厂和店铺,他母亲依然还在当医生,只是调动到了某个专门为大机关看病的机构里,类似于古代的太医院吧。
人们传说,高雄有很多女人。
他像换行头、换汽车、换住宅一样地换着身边的女人,所以,他的钱赚得多,花销也是很惊人的。为了吸引女人们的注意,他甚至购买了一两座古堡、一个旧火车站和直升飞机,还有一辆常年停泊在地中海里的豪华游轮和若干艘豪华快艇。
他在各地养着各种肤色的女人。
他一边养着一些女人,一边扔掉一些女人。
他像一个落在井里的人那样,在女人的身体上寻找着拯救。
他的**越多,满足得越多,心里就觉得越干渴。
当他被许多女人和她们的麻烦所淹没时,他始终觉得很空洞。
(二)
再三被我拒接电话之后,他给我过若干次邮件。每次看到他的邮件出现在未读邮件列表中,我心里都五味杂陈。
我现自己忍不住会很想看到他的来信,但我又并不想回复他。
有时候,他会对我谈到他自己,他說:“在你对我坚壁清野的这些日子,我专心做生意,得到很多不想要的东西,但我真正想要的,却寥寥无几。”
有时候,他会给我来他那座巍峨的古堡的照片。他会说:“在我之前,很多人都做过这古堡的主人。但那只不过是一个幻觉,就像我们会觉得某块土地、某个国家是属于自己的幻觉一样。这些主人都在古堡坍塌之前就死了。但是,古堡依然还在。那些主人的画像都挂在古堡的大厅和楼梯上。我第一次走进这古堡的时候,看到那么多阴暗的画像,深感自己的渺小苍白。我,不过是这古堡里的又一个过客罢了。不过,我还是拿出了巨资修缮维护这座古堡。我也开始找人给我画像。因为,生命虽然短促,但世间还是需要存在一些越世间的东西,来提醒人们,确实存在,高于现世利益的那种价值。”
有时候,他在邮件里写道:“手机就是一条电子狗链。身处ceo的位置,手机则是一条黄金打造的狗链。”他说:“说得直接一点,鄙人就是大家钟爱的一条狗。谁都可以在他觉得高兴的时候,为了千奇百怪的屁大事情,跑来拉拽我。”
这件事情让我想起读书的时候。我记起来,有段时间,高雄做了他父亲旗下企业俱乐部的领导人,一边学着打理工厂和店铺,一边率领篮球队东征西战。忙乱的时候,他也过牢骚,他对你抱怨说:“我现在就像是全体俱乐部成员的一条宠物狗,谁高兴了都可以随时过来,因为任何千奇百怪的事情拉拽我一把。”而你当时笑着回答他说:“那不是很好?你就可以有机会在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上帮助大家了。”
想起这个场景,让我感到内心的刺痛。我终究还是没有回复高雄。
有一次,点开他的邮件,屏幕上跳出来一只兔子的照片。邮件的正文是:“mama,看着我的眼睛,你还会感到忧愁吗?”
这是另一封他的邮件。邮件正文是:“知道吗,我对你是何等的一往情深?”
随后他又了一封过来,追问:“干嘛一直不给我回邮件?你明明已经读过了。”
我叹了口气,回复了一句话:“等你不那么幼稚了再回。”
高雄的邮件马上又过来了。
“幼稚?“他说,“你把那叫做幼稚?”
他说:“我还以为,你会把它叫做温存。”
我看着屏幕,只好暗下决心,这次不要再回复了。
炎炎夏日,我打开电脑,高雄的邮件又跳了出来。
这一次,他问:“夏天的洪水,已经消退了。心心,你心里的洪水,还没有消退吗?”
是啊。风雨多了,心湖就难免泛滥。
何劫人心不泛滥?
(三)
那一年,我出差去了北美。
温哥华是我到达的第一站。
就在放松的心情还没有开始飞翔的时候,现实的苦恼就来了。
在去住宿酒店的途中,路过一个门店购买本地电话卡的时候,一位同行者的护照和钱包都丢了,还包括随后行程的联程机票。
幸好领事馆和法航的服务点都在温哥华,于是我们一起前往,帮着给他补办护照和挂失补办机票。领事馆和法航服务点都告诉我们,要补办护照和机票,必须先去当地的警署报案,免除遗失护照和机票的法律责任,然后才能够补领护照和挂失机票。
就这样,在一个当地同事的带领下,我们开车兜了若干圈,才终于找到那个正确的警察接待中心。
这是一个专门为华人居民和华人游客服务的地方。
当我们走进门的时候,现里面只坐着一个值班的华人警察,他同时在办理两件事情,而且还有几批人在旁边坐着等待他。于是我们也就只能坐下来等待。
我一边拿起一张报纸,看着当天的汇率情况,一边等着轮到我们。
当我坐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对面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男子正在交替用英语和法语话,听上去是在安慰另一个男子,话语里面不断提到死亡。
另一个男子一直双手撑在膝盖上,他一直把头埋在双肘之间,看上去好像内心痛苦,充满悲伤和沮丧。
他的这个姿势让我觉得有一点什么熟悉的地方触动了我一下。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下,现他衣着相当考究,身材高大而健壮。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不能移开。
然后,我就低下头来看报纸了。
不一会儿,轮到这两个男子了。
我听到他们在对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高雄的声音在对面说:“上帝啊。”
我抬起头来,我手里的报纸一下子全都落在地上了。
我看见高雄正站在距离我只有一米左右的地方。
他就是那个悲伤的男子。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