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一路掩杀,人数虽少,但周军已经胆丧,打开营寨大门之后,众人一路北逃,互相践踏而死的士兵不少,杨琏率兵追击,一路上收割了至少三百多人的性命,这才下令返回。? ?
这时候,雾色已经逐渐散开,视线也为之一清,杨琏令人举起军旗,绣着“蜀”、“费”等字样的旗帜在半空飞舞,几名隐藏着的周军士兵看着,都抿着嘴,心中情绪难以表达。
此时他们已经看清楚,蜀军的人数不多,被这样的一支军队击败,对于周军士兵,尤其是禁卫军的士兵来说,这是极大的耻辱,可是军队已经散了,零零星星地分散,彼此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根本无法反攻,隐藏着的周军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离去。
杨琏大声的说着话,口音带着浓浓的蜀国气息,这更让周军士兵认为,这些人就是蜀国的士兵了。杨琏撤退之后,逃跑的周军士兵逐渐聚拢在一起,李重进也停了下来,他让亲兵去寻找郭信的下落。
郭信不知道去了那里,这让李重进感觉到不安,周军士兵寻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李重进隐隐觉得,郭信肯定出事了。这时候敌人已经撤退,李重进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驻地。
驻地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场劫难中,更可恨的是,粮草辎重都被敌人一把火烧光了,手推车等运输工具也都被毁坏烧尽,成为了一堆废墟,而且,郭信居然不见了!
李重进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敌人人数不多,如果能坚守住营寨,哪怕只有一顿饭的功夫,整个战场的形势就会大为不同。当然,该死的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
李重进望着雾色已经消散的天空,天空一抹白云也无,蓝的就像一块宝石,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眉头皱起,让他奇怪的是,这些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高怀德、韩通等人放了这么多的敌人过来,他们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吗?
这些蜀国人早就埋伏在这里,等待着给予他们致命一击,这意味着,这批蜀军是早有预谋的,想到这里,李重进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他忍不住大声的叫喊了起来,要士兵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郭信,不然大伙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士兵们也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四处搜寻,终于,在废墟中,找到了一具被烧得十分模糊的尸体,尸体的上半部分被烧焦了,不过下半部分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衣裳依旧保持着部分完整,正是从这半截衣裳,士兵们判断出,这具尸体是郭信的。
李重进得到消息,赶去确认,他与郭信认识多年,很快就在现尸体的腹部有一块伤疤,那是小时候郭信顽皮造成的。李重进心中咯噔一声,他知道完了,可是他又能怎样?
一百多名骑兵回到山寨中的大营,杨琏清点了战果,十分满意,士兵们都斩杀了不少敌人,割下来的左耳装在袋子中,沉甸甸的,血水渗出来,十分惊人。
摧毁了周军的粮草辎重,对于杨琏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他一向喜欢断人粮草,这在冷兵器作战时期,是很好的办法。不过,杨琏Jude,最大的收获则是杀死了郭信。
这时候他已经通过郭信身上的信物猜出了郭信的身份,堂堂的三皇子,郭威亲生的二儿子,居然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只能说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当年因为杨琏,他没有被刘承祐杀死,想不到最终,还是被杨琏一刀给杀了。
这时候天气很热,尸体很容易腐坏,杨琏想了想,取出石灰把郭信的脸给敷了,减缓其**的度。之后,又暗中令人携带着木匣子,赶往江陵的蜀军大营。
江陵,蜀军大营,这段时间以来,蜀军一直在寻找攻破江陵的办法,水师更是把江陵水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周军及时赶来,人数虽说不多,可都是最为精锐的骑兵,打野战非常有一套。
在这样的情况下,蜀军不能全身心攻打江陵城,每等一天,军饷、粮饷的消耗都是巨大的,蜀国虽然是鱼米之乡,这些年来也囤积了不少粮食,可是继续这样消耗下去,就算最终攻下了江陵,似乎也得不偿失。
费云山、王昭远、赵崇韬、韩保正等人商议了很多次,始终没有拿出好办法。江陵是南平国最后的堡垒,城池高大,兵力、粮食都十分充足,一时半会想要拿下江陵,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段日子周军一直不停地骚扰,让蜀军将领陷入了忧虑之中,一方面,他们不甘心就这样撤退,一方面,他们确实无法拿下江陵,这就好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一日的黄昏,蜀军将领再度生争吵,为攻打江陵一事表了不同的意见,王昭远认为要继续进攻,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南平国的峡州、归州已经丢弃,只剩下了江陵方圆百余里的土地,如果不能一鼓作气灭掉南平,峡州、归州也都会得而复失。
赵崇韬不想再打了,因为蜀国对江陵城根本束手无策嘛,作为监军的他,认为如果王昭远不能拿出攻克江陵的计划,那就早点放弃。放弃的越早,蜀国的损失也就越小。
费云山作为这支军队的副都统,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蜀国的战斗力太低了,攻克归州、峡州,那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南平国实力太弱,二是高保融在这两个地方只是稍作抵抗,他真正的目的,还是要集中兵力,固守江陵。
这样一来,蜀军战斗力不足的缺点就显露出来了,更何况,周军又派兵来援,问题显得更加棘手了。
费云山希望杨琏能起作用,可是等了这么久,杨琏那边始终没有消息,费云山的心中隐隐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杨琏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费云山踱步思考的时候,一名费家子弟兵匆匆走了过来。
“费都统,大营外有人求见。”子弟兵说道。
“来人是什么人?”费云山问道。
子弟兵摇摇头,道:“他没有说,不过背着一个木匣子,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死活不让兄弟们看。”
费云山有些奇怪,这个人如此神秘?难不成是杨琏派来的人?毕竟两人当初说好了的,唐军暗中出兵,帮助蜀国拿下江陵。而大唐的需要的回报,仅仅是给这些士兵提供粮食和一定的酬劳而已。
如果是杨琏,如此神秘就说得通了。费云山想了想,摆摆手,道:“小心些,带他来见我,不要让太多人现。”
“喏!”子弟兵说着,匆匆离开了。
费云山慢慢踱步走回了大营,不过片刻时间,来人就被带来了。
“见过将军!”来人施礼。
费云山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人笑着指了指东方,又道:“将军,侯爷派我送来一份大礼。”
费云山十分有兴趣地看着木匣子,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来人微微一笑,打开了木匣子。
“啊!”费云山看见木匣子里的东西之后,忍不住一声尖叫,后退了几步,木匣子里装着一颗人头,上面涂满了石灰,可是面容狰狞恐怖,这还真是一场噩梦哪。
门外的子弟兵听见,都闯了进来,拔出长刀,喝道:“都统,怎么了?”说话的时候,看着来人,十分警惕。
费云山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了一下惊恐的心情,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去吧。”
“都统?”一名子弟兵十分疑惑,显然他对费云山的安全十分在意,费云山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喝了一声,子弟兵这才怏怏而退,不过他们依旧守在大门外,随时等待着冲进来。
“这是谁?”费云山恢复了平静,原本因为惊恐而变红的脸颊也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来人道:“这个人,便是大周天子的三皇子,郭信!”
“你说是就是,我怎么能相信你?”费云山问道。
来人不再说话,从袖口里取出了一份书信,递给费云山,道:“费将军,这是侯爷写的书信,想必将军是很熟悉的。”
费云山点头,他与杨琏彼此之间通过写信交流,对于杨琏这个一介武夫写的字,他还是很佩服的。展开书信,费云山先看向了落款,见的确是杨琏所写,这才仔细看着内容。
书信里,杨琏仔细述说了这一次的情况,他已经摧毁了周军的粮食,这对于蜀国来说,是非常好的消息。江陵城外的周军必然会陷入粮食危机,他们只能通过江陵城救济,才能度过难关。
可在这样的形势下,高保融能给周军几次粮食?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三次四次那就未必了。而且杨琏在信中坦言,木匣子里的这颗人头,属于大周天子郭威的三皇子。
三皇子这一次带着重任南下,不管其真实目的是什么,他死了,对大周,对南平国,都是极为不利的。如果能把他的头颅挂起来,这对于周军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周军带兵将领一定会十分慌乱,就难免会有破绽,那时候,就是蜀军的机会了。
杨琏的这个建议有一定的合理性,费云山思考了片刻,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他再度看了看木匣子里的人头,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杨琏这一次帮了他大忙了。
?费云山迅召集了其他人,众人集中在大帐里,都不明白副都统召集他们前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费云山挥挥手,子弟兵上前,把木匣子放在了案几上,木匣子打开,一颗人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武将还能沉住气,王昭远却是惊呼了一声,忍不住站起身来。
“费都统,这是?”一名武将说道,此人是招讨使韩保正。
其他人看见这颗人头,也都忍不住出言询问着,这颗人头太让人意外了。
费云山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笑着道:“诸位,我请你们来,是给你们看木匣子里的这颗人头,因为这个人,很重要,很重要!”费云山还强调了一下。
王昭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毕竟是一个文人,平素也不会上战场,突然看见这颗人头,惊讶也是正常的。这时听见费云山说起,忍不住问道:“费都统,这颗人头,究竟是谁?”
费云山笑道:“这颗人头的主人,身份非同寻常,他,便是大周天子的三皇子郭信!”
这话一出,有人变色,王昭远神色凝重,问道:“费都统,大周三皇子的人头,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得到的?”
关于这颗人头,费云山不想解释太多,因为他不想让旁人知道,他是利用了唐人才取得的这颗人头,因为这不利于提高他的声望,所以这件事情他需要隐瞒。费云山脸色十分平静,缓缓地道:“早在数日之前,我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因此,我预先安排了士兵,埋伏在郭信南下必经之路上,想不到果然成功了。”
众人都知道费云山以经商为名,实际上有一支属于家族的军队,这支私军得到了天子的许可,正是由于费云山的地位然,所以军中诸多将领多费云山十分尊敬,当然这种尊敬究竟有多少出自于内心,那就难说了。
费云山这么解释倒也合理,毕竟他有私军,据说装备比禁卫军还要好,或许真能杀死郭信也不一定。
王昭远脸色变了变,道:“费都统,郭信身死,大周天子必然震怒,若是他大军压境,恐怕这一战会更加困难。”
“无妨,实不相瞒,我已经联络了其他国家,如果大周胆敢出兵,契丹、河东就会趁机南下,定难军那边,我也在联系了。”费云山说道。
王昭远点头,他知道费云山以经商为名,认识不少人,想来能说服这些国家。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王昭远觉得,以他堪比诸葛武侯的带兵能力,在大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一定能有所建树。
韩保正道:“费都统,如今这颗人头,你要如何处置?”
费云山哈哈一笑,道:“韩招讨,这事情还要麻烦你,不知你敢去做吗?”
韩保正身子一挺,道:“有什么不敢做?但凭费都统吩咐。”韩保正也有心靠着费云山,或者说是花蕊夫人这根线,一步一步向上爬,因此很是积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