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正是从信宁县府衙赶来的谢无灵,他也是听到了狄风霹雳般的大吼,再看狄风举止相貌猜想此人不凡,便起了结交之意,这才出声做个顺水人情。
两方蛮族首领一看谢无灵到来,纷纷躬身施礼,谢无灵也不搭话,只是走到狄风近前,开口道:“三位可是要去信宁?在下谢无灵,正是从信宁过来,眼看天色已晚,天黑前你们是不可能赶到信宁了,正好我要去山寨办些事情,不如你们随我一同上山休息一晚,明日事后我们一起回信宁如何?”
狄风一见这个自称谢无灵的人,四十左右的年纪,相貌儒雅,一身圆领青袍,戴着黑色幞头,说话用的是地地道道的汉话,再看蛮人对他恭敬有加,心里猜测这人不是地方官员就是一方高士,见他说的在理,自己身边还有龙老头跟着,哪里还去不得,便一口答应下来。
去白马寨的路上,谢无灵问了狄风几人的情况;狄风只是说自己叫狄风,家庭情况只字未提;丑儿是他的亲随;龙老头直接就编排了个家中老奴的身份,就是这老奴穿的太像乞丐了,而且身上的味道让人难以接近,就连几个跟随的蛮人都被熏的躲出老远。倒是这谢无灵很有气度,居然看不出一丝不适的表情,这倒让狄风对他更加另眼相看。
从谢无灵的交谈中狄风得知,这两拨蛮族分属谢赵两氏的旁支,因为矿产两族一直争斗不断。
谢氏有三支也称三谢蛮,东谢蛮酋长谢元深为应州刺史;南谢蛮首领谢强为南寿州刺史;西谢蛮首领谢汕是功州刺史,此次争斗这支,正是东谢蛮酋长谢元深的旁支。
而赵氏就是西赵蛮明州刺史赵摩的旁支…………
狄风听了暗暗心惊“老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原以为自己这样的软脚虾在长安那种鱼龙混杂的江湖混不下去,现在才知道在这蛮荒之地自己依然是软脚虾,官二代的帽子在这里似乎并不好使,因为随便拽出一个不是都督就是刺史,高度自治,让这帮土皇帝只要不造反,就没有人能轻易动的了他们,听谢无灵的意思这黔州可不光这赵蛮和谢蛮好像还有田蛮、牂牁蛮、南诏蛮……艾玛,你弄这些蛮干什么?不过东谢蛮姓谢这谢无灵也姓谢,他们之间不知道有没有联系?”
到了白马寨已经是傍晚,谢无灵去和谢赵两位大首领不知道商量什么,先走了。
四周山林环抱,一大群男男女女的蛮人和狄风他们围坐在篝火边上,喝酒唱歌跳舞,蛮人还是很好客的,为了招待狄风他们,拿出了好酒好肉,还特意留下了要绑自己的两个小首领陪客。
高大的赵蛮首领叫赵阿石,对着狄风挤眉弄眼道:“我们的百灵鸟来向尊贵的客人敬酒了”
身穿百褶裙的蛮女很漂亮,光溜溜的大腿露在短裙外面,一个个性感可爱,看着就养眼,敬酒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对着狄风抛媚眼,就是可惜旁边的龙老头和丑儿煞风景,小蛮女唱着歌来敬酒,可刚到狄风跟前就被旁边龙老头的气味给熏的一个趔趄,狄风酒还没喝完,小蛮女就跑了,丑儿居然还冲着人家翻白眼,嘴里还在念叨着“小狐狸精,光屁股的狐狸精”。
“这一老一小都是什么人啊?”狄风看着那几个不敢再过来的小蛮女,心里这叫一个气。
“朋友要是有中意的女孩,你可以去请她跳舞、唱歌,女孩不反对你还可以带她去后面的竹林……”年老的蛮族首领叫谢三木看出了狄风的心思,便好意的出言提醒。
狄风听了眼中一亮,看着对面几个指着自己正在窃窃私语还不时娇笑打闹的靓丽蛮女,就要起身,却听龙老头传音道:“小子,蛮女多情,但也善使蛊毒,沾了身可要小心甩不掉啊”,而丑儿更是借着酒劲红着小脸抱住狄风的胳膊不撒手。
没办法只能自饮自乐了……丑儿终于醉倒了,龙老头也喝的醺醺然,赵阿石和谢三木更是喝的舌头发直,拽着狄风称兄道弟,论酒量三个狄风也架不住这帮蛮人轮番敬酒,但龙老头知道:狄风喝下去的酒已经被他用真气又逼出了体外。没想到这种作弊行为却换来了在场蛮人对狄风的尊敬,赵阿石和谢三木更是要与酒神狄风结拜。
“我狄风也最敬佩豪爽的汉子,两位老兄要结拜可以,咱们先干了这一坛酒,以示诚意”狄风说着,从地上拿起两坛酒塞到了赵阿石和谢三木二人手中,又拿起一坛举到嘴边一仰脖咚咚的一口气干光。
狄风的举动惹来了满场喝彩,“好样的!”“这才是真英雄!”“阿哥我在竹林等你”……
赵阿石和谢三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手里的酒坛,一咬牙也学着狄风的样子,举起酒坛咚咚往下灌,可喝了不到一半,两人就一起栽倒在地,醉的不醒人事了。
“小样,跟我斗,咱们也睡觉去”狄风嘟囔着抱起丑儿,转头对龙老头道:“老头你要是不洗澡,不换衣服,就别想进去睡觉,也别想在跟着我吃美食,你整个就是一臭人,比臭豆腐还臭”
“臭豆腐是什么?”龙老头跟上狄风,不解的问道。
“吃的”
“味道如何?”
“闻着奇臭无比,吃起来却是人间美味”
“那天做来让爷爷尝尝”
“你先把澡洗了,衣服换了再说”
丑儿此时也迷迷糊糊中搭话“我也要吃”
“……”
…………………………
酉时刚过县令薛易就一身便装来到了驿站。
信宁驿站最大一处院子内,长孙无忌正在房里看书,这时老奴长孙行悄悄走进来小声道:“老爷,信宁县令薛易求见”。
长孙无忌放下书中的书,缓缓问道:“哦,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长孙行看着脸旁清瘦已经出现老人斑的长孙无忌,忍不住心里暗叹“哀莫大归于心死,为保李唐江山,老爷背着骂名除掉了吴王,现在想必也后悔了吧,要不然才短短几个月老爷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李治懦弱……武后会不会还来加害……”想着想着竟然出了神。
“嗯!”看着长孙行愣在那里没有答话,这个出生入死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奴还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形,长孙无忌不悦的嗯了一声。
长孙行被惊醒,忙道:“是一个人来的,还着了便装……但是……天色已晚老爷身体要紧,还是早点休息,要不……明日天再见他吧?”
长孙无忌轻摆一下手道:“我知你心意,还是让他进来吧”
功夫不大,薛易进了屋内,躬身行礼“下官参见国公”
“我已被罢官被免职,薛县令就不必多礼了,只是你深夜到此所谓何来?”
长孙无忌脸上带着淡淡笑容,问的是风轻云淡,看不出任何久居上位者的威仪,反倒像一个隐居世外不谙世事的平和老人。
薛易虽是大族出身,但最多见过身穿红袍的四五品大员,何时见过朝堂之上的紫袍诸公,被和颜悦色的长孙无忌一问,心里顿生感激,忙道:“薛易为官地方,信宁公事恐有不妥之处,深夜来此,只是想听听国公教诲,以安惶恐之心;再者顺便看看国公在这粗陋驿站可有不适?需要下官安排什么还请国公明示”。
对薛易的回话长孙无忌很满意,他笑着道:“呵呵……老夫只是途径信宁,乌江水涨才被阻隔在这里,待到乌江水消就会离开,住不了几日的,至于老夫的安排就不用你这小县费心了,此次行程已经有人通报黔州督府到时候自会有黔州府司处理,倒是你这信宁老夫早有耳闻,新设小县诸事开头总会难办一些,不过正是如此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好机会,羁縻州个蛮势力混杂,你夹在中间要小心谨慎,别小看这小小的信宁,几方势力在此交汇,稍有不慎就是刀兵相见的祸事…………”
长孙无忌说道政务起了兴致,一直到戌时,在长孙行一再示意太晚了下,这才结束了谈话,放薛易离去,看着薛易的背影,长孙无忌暗道“此子有礼有节,办事还算沉稳,要是在这偏僻小县磨砺一番将来到可堪大用”想到此又不禁摇头苦笑“自己已经这般地步,还是改不了一见面就做安排的毛病,自己看人真的准吗?高宗是不是就看走了眼,自己被贬是因为自己权势太盛惹得外甥忌讳还是他为了妥协武氏才做的决定?风吹不动,无欲则刚,才离开权力中心几日就让自己浮躁了,这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等吧!再一段时日相信就会有结论了。”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不知道长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同一片月光下,数千里外的长安,许敬宗也还没有睡,一道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今日高宗突然召见了他和英国公李勣,居然要复审长孙无忌谋反案;许敬宗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皇帝的态度是什么?英国公李勣军政大权在握,又是先帝所托的顾命大臣,虽然在废王立武的问题上李勣出力最大,但谁又敢说他不是出于顺从高宗才做出的决定,长孙无忌虽被削去官职和封邑,流徙黔州,但高宗也下旨要让沿途州府发兵护送,且一品的待遇还在,难保不会就此借机重新启用,再联想到于志宁给高宗讲的故事……”许敬宗不敢再往下想了,出了蓬莱宫许敬宗一刻不敢耽误,直接求见了武皇后。
可武后听了自己的叙述,没有任何明示,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杜飞可是到了黔州?”,在得到自己肯定的答复后,武后什么都没再说就叫自己退下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许敬宗沉思了许久,才面色凝重的对面前中书舍人袁公瑜道:“你这就启程去黔州,杜飞会胁从你行事”说着手里做了一个斩杀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