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相府,东厢房。
赵师师对镜梳妆,懒懒道:“慧儿,把眉笔拿过来。”
慧儿默默地取了眉笔递给赵师师,赵师师接过眉笔,笑道:“把衣服脱了。”
慧儿神色慌张,结巴道:“小、小姐,你要做什么?”
“你的肩上有颗痣吧,不给我看清楚我怎么往自己身上画呢?”赵师师笑得千娇百媚,“不画上,若是被丞相夫人发现了,那可不好了。”
慧儿似乎要哭出来一样,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口:“小姐,你放过我吧。”
赵师师啧了一声,刚伸出手来,慧儿就连忙跪下:“我知道了,对不起小姐。”
赵师师点点头,慧儿眼睛里含着眼泪,慢慢地把领口解开,露出肩上的痣来,赵师师仔细看了一会儿,拿眉笔在自己肩上相应的位子上也画上了一颗。
慧儿跪在地上抽泣,赵师师皱眉道:“还不擦干眼泪站起来,要是有人进来,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慧儿立刻站起来,擦擦眼泪,站在一边。
赵师师继续对着镜子梳妆,淡淡道:“你也该知道,是谁在你快死的时候救的你,你当初做过什么承诺,既然做出了承诺,就得履行,不然,就算是死了,也是应该的。”
慧儿浑身发抖:“是、是,小姐,我知道了。”
“也亏得你命好,和姚冬葵是邻居,不然也活不到现在。”赵师师对着镜子满意地打量自己,“一会儿我要回趟子夜楼,你去和姚冬葵说。”
慧儿应了一声,又在脸上抹了一把,推开门出去,因为低着头,刚好撞上路过的锦瑟。
慧儿忙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锦姑娘,是我该死。是我没看见你…”
“起来吧。”说这话的却不是锦瑟,而是八小姐周彧黛,她语气温和,道。“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了锦瑟,不至于为这个就哭了的。”
赵师师听到外面的阵仗,觉得是该表表态,就清了清嗓子,从屋里懒懒喊道:“慧儿。发生什么事儿了?”然后就起身走出门去。
赵师师一出来,慧儿的眼泪又挨不住了,虽然慧儿立刻在脸上抹了一把,但还是被锦瑟看到了。周彧黛却没有在意这个细节,道:“慧儿不小心撞到了锦瑟,并不是什么大事。”
“慧儿,还不赶紧给锦姑娘道歉。”赵师师厉声道,不顾因着她脸色惨白,这声命令听起来也十分温柔似的。
“不必了。”锦瑟开口道,“姑娘有事先忙吧。”说着就先行走了。周彧黛挑挑眉也走了。赵师师瞪了慧儿一眼,慧儿立刻就往姚冬葵那儿去了。
赵师师望着锦瑟的背影,心里十分不舒服。
子夜楼,青龙间。
慧儿撩开帘子,赵师师略施粉黛,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里面人已经坐在那儿,点上了香品茶了。赵师师笑道:“王爷来得好早。”
“与你有约,自然要早来。”坐在那儿的人正是韩苻,只是他寻常富家老爷打扮。还贴了两撇胡子,倒是一下子也认不出他就是韩苻来。
“我刚到相府还没有半个月,王爷怎么这么心急就联系我了?”赵师师坐在韩苻对面,笑问。
“因为杜暮祯和凤歌已经出了羽州。马上就要到霸下了。”韩苻道,“一路上,仍是没有任何玉牒的消息,距离我和宋王爷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需要你尽快把玉牒找出来。”
“王爷为何肯定玉牒不在杜暮祯身上,就在相府?”
“杜暮祯极其狡猾。是以生性多疑,不轻易相信别人,但是周彧蓝身份特殊,杜暮祯对他是不会有所保留的,八成玉牒的事周彧蓝也知情。”韩苻看着杯中茶冒出的热气,道,“而玉牒又绝不可能在紫金阁,是以,只可能在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手上。”
“不可能在紫金阁?为何?”
“辰王并不完全相信国师,历代都是这样。”韩苻笑道,“其实你看如今平王和张百崖似乎是在一个阵营的,但有些事,他们还是有分歧的。”
“但是阎王班子本就是国师手下的组织,放在阎王班子那儿,不就等于放在国师那儿吗?”赵师师问。
“这不一样,杜暮祯虽然是张百崖的手下,但是他也只认辰王为辰国的最高统治者,并不认张百崖,就算他权力再大,也盖不过辰王,毕竟辰国如今还是姓韩不姓张的。”
赵师师点点头,道:“但我在相府已仔仔细细找过,并没有任何玉牒的痕迹,哪怕是一丝线索都没有。”
“周彧蓝很聪明,若是玉牒在他那儿,他必然把玉牒藏在了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不可能是你那么轻易就找到的。”韩苻道,“当年周氏建府,在相府里装了许多的暗房和暗格,但是这些位置,都只有继承相位的子孙才知道,一代传一代,旁人也只是知道相府有暗格,却不知在何处了。周彧蓝很可能把玉牒藏在了暗格里。”
“凤歌都没有找到的暗格,王爷觉得我如何找得到?”赵师师靠在椅背上,笑得极其妩媚。
“你和凤歌不一样,有了赵师师的身份做掩护,你可以在相府随心所欲。”韩苻笑道。
韩苻说到这里,慧儿抖如筛糠,一言不发。
韩苻瞥了一眼慧儿,道:“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出差错。”
慧儿立刻跪下道:“是,王爷!”
“你记住,如今你不是赵师师,她才是。”韩苻一字一句道。
“是,王爷!”
韩苻视线重新回到赵师师身上,赵师师便道:“可是相府来了个人,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哦?除了你,还有往相府安插人手的?”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别人安插进来的,不过看样子不像,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迹象。”赵师师定定道,“是锦瑟,石青徒弟的女儿,锦瑟。”
韩苻挑挑眉:“哦,锦瑟啊…说来我和他爹,倒是有些过节。”韩苻笑了起来,“锦衣死的时候锦瑟好像才十岁,估计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不打紧,你时刻注意她就是了,我不相信,锦家人,还有胆量和我作对。”
赵师师也笑道:“王爷可真了不得。”
慧儿站在后面,听着他俩的笑声,心里万分恐惧。
赵师师带着慧儿回相府的时候已是晚饭时分,府里非常热闹,秋芒一说赵师师才知道,何允晟来了,是以相府热闹非凡。
赵师师也受了韩苻的叮嘱,提防着周彧蓝有任何想害何允晟的举动,于是也来不及打扮,就直接往屋里去了。
周彧蓝和何允晟已经开了坛酒喝上了,你一句我一句,笑得面红耳赤,感情十分要好,赵师师站在门外,也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师师,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姚冬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赵师师转头,笑道:“我本想去问问侯爷,软青来了没有,不过听里面他们俩聊得开心,就没进去。”
姚冬葵笑道:“软青有身子的人,不方便动来动去,今儿就没来;而且何允晟是带了酒来的,我看他今儿是打算睡在我们这儿了。”
说着示意莫鸢推门,打开门,何允晟先看到了赵师师,笑道:“噢哟,谁来了呀…”
周彧蓝本想着今儿意思意思就可以了,看何允晟心情不好,陪他喝一壶就作罢,没想到何允晟心情是大大地不好,愣是灌了他一坛,加上前些日子没有吃药,头疼又犯了,如今有些飘飘然,也不知眼前是谁来了,眯着眼看了半晌:“夫人——”
“你瞧瞧你,这才什么时辰,已经喝成这样了。”周彧蓝清楚地听见姚冬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你,没个正形,成天跑我家来喝酒,得让软青好好治治你。”
何允晟大笑道:“彧蓝,你刚刚说,你小时候、救过一个姑娘?父母双亡、待在一个破宅子里?”
“是了,她和我说啊,那天刚好是她生辰呢,我见她可怜啊,我就、给她过生辰啊,放烟花、给她放烟花…”周彧蓝迷迷糊糊的,“咦,云姑娘怎么来了?”
何允晟歪在周彧蓝身上大笑:“我看你是喝糊涂了,哪里有云、云姑娘?那分明是赵姑娘…而且、而且,什么你给她放烟花?明明是我放的、我放的!”
姚冬葵皱起眉:“秋茗!”
秋茗一直站在边上不敢做声,如今姚冬葵一喊,立刻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给我把这两个人都抬到房里去,再嚷嚷说胡话就把嘴给堵上。”姚冬葵厉声道,“秋苓,去煮醒酒茶来,马上去。”
“是,夫人!”
赵师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先前在吃早饭的时候,她说周彧蓝救的人是她,其实她自己知道,根本就不是,周彧蓝小时候救的姑娘是云无形,不过是她为了骗取周彧蓝的同情心谎称罢了,哪知道周彧蓝喝了酒,却好像记起来一样,刚刚还把她认成云无形,饶是赵师师再怎么临危不乱,如今也淡定不下来了。
看着周彧蓝和何允晟被抬走,姚冬葵嘀咕道:“云姑娘?哪个云姑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