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以窦大夫的的见识,他也只能分析到,药方“有可能”化去肠痈。
面对老太太的提问,他犹豫一下表示,“方子我看不太懂,但是应该无大碍。”
你放心吧,这药就算治不好人,也吃不死人。
老太太的心里,其实很愿意相信李永生——这孩子看眉眼,就像个有本事的,长那么俊,怎么可能没本事?
她只是为自家的外孙女担心罢了。
听到窦大夫这话,她将药方塞到蒋看海手里,“速速去买,记得去同仁堂……贵点无妨。”
同仁堂在京城的名头极响,是四百多年的老字号了,全国有多个分堂。
药还没买回来,小桔醒了过来,她一睁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好饿。”
尹夏荷扭头看向李永生。
李永生摇摇头,“不能吃饭,最多喝点米汤,等千年老参买回来,可以多喝点那个,三日之内都不许吃饭,一旦吃饭,前功尽弃。”
“没错,”窦大夫点头附议,“肠痈就是吃喝不当引起的,孩子现在身体虚弱,不吃没元气,无法调和阴阳,用参汤吊着是最好的。”
他在太医院,其实挺忙的,按说这里不做手术,他早就该离开了,但是他很想亲眼看一看,肠痈严重到这种地步,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能治好了?
太医院每天救治的伤患极多,但是归根结底,他们是为权贵服务的。
说得更难听一点。太医院之所以向黎庶开放,就是为了吸取救治的经验。在平民老百姓身上练手,以便更好地服侍贵人。
医疗这个行业。原本就是如此,知识再多学历再高,没用,这是个经验型的行业,没有足够多的患者,练不出医生精湛的手艺。
所以窦大夫硬生生地等着蒋看海抓回了药,看着他把药熬好。
一剂药下去,小桔的病情就有所好转,虽然肚子还疼。但是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李永生收起针盒打算离开,蒋看海却不想让他走,“再等一等吧,万一有反复呢?”
他是真的怕了,前几次治疗也是这样,孩子状态看起来不错,说不行就不行了。
“再等我就回不了修院了,”李永生摇摇头,很自信地回答。“你放心好了,今天没事了,明天带孩子去找我,我再给她行针。”
“回不去修院就住下呗。”尹夏荷毫不犹豫地建议,“家里是小了点,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住旁边的客栈,费用什么的。你不用管了。”
“修生总得有个修生样子,”李永生笑一笑。“万一修院有事,找不到我就惨了。”
这话说出来,别人就不好劝了,不过尹夏荷还是低声嘀咕一句,“一天之间,哪里会那么巧?”
老太太也不想放李永生走,少不得看一眼太医院的人,“窦大夫……你看?”
我能看个啥呀?窦大夫心里暗暗地吐槽,脸上却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他的方子我不太懂,不过这么配药都没事的话,应该是无大碍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放在一起熬,竟然还真有效果,这远远地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他只能感慨自己学识不足,至于说置疑,他倒是想呢,但是凭什么置疑?人家做的,他压根儿不懂。
所以他轻咳一声,“小友,你这个药方,我能抄录一份吗?”
“随便你抄录,”李永生满不在乎地一摆手,药方这种东西,他从来不怕泄露。
但是窦大夫就不这么看了,这个位面不说知识产权保护,可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对自家的秘方,看得极重,就连郎中也不例外。
一个管用的方子,只要能保守好秘密,理论上能传十几代甚至几十代,能成为家族的长期饭票,就算再大公无私的人,也不得不掂量一番。
当然,所谓的医者父母心,也有不少医生,会将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传授给弟子。
但就算这种“大爱无疆”的医者,也未必愿意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陌生人,很多名医想得到一些方子,要拿自己得意的方子去换。
这倒未必是医者小气,给出去太容易,别人也不知道珍惜不是?
道宫得了处理唐红豆的秘方,就给了李永生一颗塑骨丸——道宫不占这种小便宜。
所以窦大夫十分明白,李永生允许他抄录药方,意味着什么,他很激动地冲着对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过小友。”
“没必要,一个方子而已,”李永生一侧身子,让到了一边,笑眯眯地发话,“这么大的礼,是要折我的寿吗?”
“我是为天下的肠痈患者,谢过阁下,”窦大夫正色回答,“每年因肠痈丧命的,不知凡几,你这个方子拿出来,功德无限!”
李永生淡淡地一笑,“所谓良医,就是愿天下永无病患。”
窦大夫却是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一愣才又说一句,“虽然知道有点过分,我还是希望……阁下能否帮忙解释一下此药方?”
他原本只想要药方,见对方好说话,才又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也知道过分啊?李永生看他一眼,想了一想,回了八个字,“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了,心里有点微微的得意:这话应该是比较装逼的吧?
走出门之后,刚装完逼的某人抬手一拍额头:坏了,忘了说自行车的事儿了。
不过,今天也不合适说此事,下一刻,他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小姑娘病成那样,蒋家肯定也没心思谈……
他离开之后,窦大夫也愣在了那里,“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典故,单听这句话的话,一般人还真琢磨不出来味道。
不过尹夏荷却是听懂了,她在一边接口,“这还不简单?李永生不解释药方,是要你们自己琢磨,找出他开方子的思路来,而不是单纯模仿他开方子。”
窦大夫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发话,“果然是如此,尹室长真是冰雪聪明。”
“我说,你还不赶紧拿着方子,回去请教人?”蒋看海见这厮奉承自己的爱妻,心里就又有点吃味儿,“不过你这个助手留下吧,万一晚上有个反复呢?”
听到这话,窦大夫不干了,“我们太医院的人,晚上也要下班的。”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孩子的外公出声帮腔,“药方都要你抄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好了,”老太太也出面帮腔,“孩子用了这个方子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你不得观察吗?是吧,窦大夫?”
面对这一家人的围攻,窦大夫只能丢下自己的助手,不甘心地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李永生都在小院里帮小桔行针,三副药过后,他又换了方子,而且他言明,用了这个方子之后,小桔要连续肚疼五天——这是阑尾萎缩的必然反应。
到了这一步,蒋看海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不过为了避开孩子外婆和外公的干扰,他希望小桔在接下来的五天,能住在李永生这里。
小桔虽然肚疼五天之后,能永远不肚疼了,她也很勇敢地表示:叔叔,我不怕疼!
你该叫我哥哥的吧?李永生很无奈地暗暗吐槽,我有那么老吗?
随着孩子病情的稳定,蒋看海开始上班了,不过这厮实在小心眼得紧,他将小岳岳安排到院子里陪侍小桔,他的夫人也能过来探望,但是绝对不许留宿。
五天之后,小桔全好了,李永生又开出一个方子来,说再抓五副药,吃七天半,才能更好地稳固身体,不亏元气。
当天下午,蒋看海将小桔接回了家中。
窦大夫又来了,这次他还带了一个高阶司修前来,那是太医院主治肠胃的医士沐轶,此人的师尊,是内廷御医阴九天。
沐大夫对李永生的方子很感兴趣,他的师承极为高明,推演了这个方子之后,也是不得要领,少不得煎了一副这样的药,亲身试一下。
终究是高阶司修了,尝了两口之后,他内察一番,就知道这药方果然有收敛阑尾的作用,而且没有虎狼的火气,反倒有些滋润生发的感觉。
生发……大约就是考虑到小桔还是孩子,收敛的同时,要保证她的生长发育,沐轶猜出了李永生的用意。
但正是因为猜出来了,他反倒是越发地好奇了,生发的多少,是怎么配比的呢?
须知四岁的孩子,跟十二岁的孩子,配比肯定是不一样的,就像地球界的药物,也分为婴幼儿的剂量,和成人的剂量。
具体在这个方子上,还得考虑少年的剂量,毕竟少年也是在发育阶段,不是光称体重就能解决问题的。
不过他好歹也是医士了,真拉不下脸来,去朝阳大修堂找一个本修生去请教,听说小桔今天回来,他就打着查看病情的幌子,跟自己的学生来一趟。
诊脉之后,他非常确定,小桔确实是好了,只不过身体还是有点虚弱。
看了李永生开出的固本的方子之后,他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这个方子,却也不是现在的主流固本方子。
“看这开出的药方,有点道宫的味道啊……”(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