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驻地里就有两万永乐义军了,还没有赶到的一万人,则是在扫荡各个乡镇的驻军,解救当地的黎庶。
像跟着永乐义军来的八千人,就是那几个乡镇被打下来之后,当地的黎庶获得了自由,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其中竟然还有几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些老人的子孙,在箫阳大营的屠杀中死掉了,他们此番赶过来,只是为了呐喊助威。
见到永乐又来了一万人,大家纷纷猜测了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能凑够三万人。
不过永乐义军表示,可能短期内不会大量永乐人来了——我们那些同乡,需要将周边的乡镇全部清理一下。
桐河人听得就又有点不高兴,我们的县的事,凭啥你们外人来清理?
然而永乐人说了,乡镇的守军,很多时候会抓大批当地妇孺,囚禁在驻地里,一旦遭遇攻击,会将这些人当作挡箭牌,然后借机跑路。
所以,在他们看来,桐河本地人,不宜大批量参与攻打本地的乡镇的任务。
类似情况,在李永生扫荡永乐时就没有出现过,这不是观风使的面子大,而是当时永乐县和驻军的关系,远远没有现在桐河县这么糟糕。
桐河人听了这些话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驻军,可是除了骂人,他们也不能做得更多。
不过很快地,类似遭遇就落到了永乐人头上。
高阳扁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老军营里来了两名士兵,都是永乐籍的新兵。
他俩告诉李永生,五千永乐新兵已经全部被打入敢死队,若是大营遭受攻击,他们会站在第一道防线上,跟进攻者殊死搏杀,而他们的身后就是执法队。
很显然,老军营的赵统领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永乐义军的进攻。
永乐人气得破口大骂,这只是内战,不是国战,对方竟然罔顾良知,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真的是丧心病狂。
李永生不是很生气——此刻的他,已经不太会愤怒了。
他只是挑了两名新兵带话回去:你们尽管安排永乐兵到第一线,待我们打破老军营,所有的军官格杀勿论,并且那些军官的家属,也会遭到追责。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们敢不讲究,我就敢更不讲究,恶意阻拦追查邪教妖人,本来就是诛全族的大罪,看来道宫这几十年与人为善,反倒是被人看成是可欺了!”
因为受到这个消息的影响,两大股义军势力当晚就开始整军,第二天卯初时分,用过早饭之后,四万桐河人和一万永乐人组成的义军,前去包围老军营。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义军的人数还不到对方的两倍,所以形成包围圈有点单薄,对方若是拼命突围的话,很容易凿穿包围圈。
然而,就算凿穿包围圈,能跑掉的也就是少数人,整个老军营里,战马不到四千匹,挽马倒是有一些,但是挽马实在不是逃跑的最佳选择,胆子小不说,速度也慢,只有力气大一点。
李永生甚至估算过,对方凿穿包围逃跑的话,最终能跑出去的,没准都到不了两千人。
当然,这个数量的话,基本能保证中高层军官逃生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他是不怕对方逃跑的——就算此刻逃得了,试着四下看去,桐河县里,也遍地是仇家。
什么?能有多少人可以安全出了桐河?抱歉,李永生给不出答案。
老军营这边也非常警觉,看到源源不断的人马开了过来,军士马上汇报了上官,不多时,赵统领和高统领就出现在了寨墙上。
老军营的营寨,修得比箫阳东大营还结实。
寨墙五尺以下,全部是大青石垒成的,再往上才是厚厚的木墙,一排排起码碗口粗的原木,横竖相间用铁丝捆在一起,同时还有榫嵌和大号铆钉,将寨墙修得固若金汤。
高阳扁站在寨墙上,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永生,然后黑着脸大喊,“这样就要进攻了?李大师最好息怒,莫要导致生灵涂炭,耗费了来之不易的功德。”
他都开口说功德了,显然并不把李某人当作某个郡教化房的官吏了——这也正常,博灵郡教化房的教化长,也不过是高阶司修,李大师可是真人来的。
然而他这话,也算点明了身份,只有道宫的人才会讲功德,哪怕那些隐世家族的灵修,都未必会在意。
李永生却是从话里,听出了怯意,他冷冷一笑,“你们只管将永乐人放上来,看我雷谷怕是不怕,不过难听话我也撂在这里”
“只要有一个永乐人上了墙头,在场的所有军官,不管你们逃得了逃不了,全部族诛包括伍长在内,谁若是不信,尽管试一试道宫的手段。”
在场的军官闻言,齐齐噤声,伍长也算官吗?一个什长都能管两个伍长。
赵统领、高统领等高级官员,早就收到了雷谷的警告,但是很多中下层军官,还真不知道这个说法,尤其是那些众多的伍长和什长。
哪怕老军营只有三万的军士,起码也有六千个伍长,三千个什长。
李永生当场叫破自己的底牌,就是不给对方心存侥幸瞒天过海的机会。
赵统领和高统领对视一眼,再四下看一看,触目所及,都是面色苍白的中下层军官。
赵统领随手冲一个都头指一下,冷着脸发话,“你这脸色可是怕了?”
他平日里没有太多的主见,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整个大营的统领,言语中自有一番威严。
那都头闻言吓了一大跳,愣了一愣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回答,“怕倒是不怕,左右不过是一死,可虑的是会连累家人统领,恕我愚昧,有一事不明。”
赵统领轻叹一声,半天才发话,“你说吧。”
其实,他已经想到,对方想问什么了。
果不其然,那都头就是这么问的,“追查邪教妖人,这是应该的啊咱们为什么阻拦?”
“大胆!”有人厉喝一声,却是一个指挥使,此人神色肃穆,沉着脸发话,“就算有邪教妖人,也该咱们自己查,再说了他们说有就有?是谁在给你发粮饷?”
这世道,总有人搞不清状况,不是当事人笨,而是立场使然,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除非是想做那背主之臣。
都头叹口气,“请恕我直言,原本我们是可以好好配合雷谷的,何至于到了这一步?”
“你真是活腻了,”那指挥使手按刀柄,狞笑着走上前一步,“大战之前动摇军心,当诛!”
这个罪名杀人,真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那都头却不后退,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对方,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好了,”赵统领见状,轻哼一声,然后看向都头,“我知道你素来勇武,不是不战而怯之人,可是你要想一想,咱们配合的结果是什么?是三万新兵,现在还被雷谷羁押着。”
他身边的高阳扁无语看天,此刻他根本懒得辩解。
“他羁押又如何?”那名都头看起来很是有点义愤填膺,“待调查清楚,倒不信他不肯放人,天下事,终究逃不过个理字,”
按着刀的指挥使不屑地哼一声,“雷谷若是肯讲理,至于羁押咱们的兵吗?”
“你这个心态有问题,”高阳扁终于忍不住出声,“若是咱们一开始就好好配合,何至于走到眼下这一步?”
“一开始没有好好配合吗?”指挥使斜睥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看不起这个软蛋,怕那高统领是真人,“依高统领之见,那三万新兵不是咱们送出去的,而是他们俘虏的?”
白痴!高阳扁瞪他一眼,眼中满是无奈,“我说的是稽查队的事情,一开始咱们就错了。”
赵统领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只能冷哼一声,“阳扁老弟,听你这意思,是在指责王爷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高阳扁面无表情地发话,“其实王府混进来两个揶教妖人,并不是多大的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怎奈唉!”
他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事实上,还就是在指责郑王应对失当。
反正对面的义军已经开始围城了,一场战斗在所难免,而他十有**要遭殃了,哪怕逃出去,都没好果子吃——武力抗拒别人追查邪教妖人,只是这一个罪名,就够族诛他全家了。
没错,他看得很清楚,就算不把永乐兵摆到寨墙上,只说这个罪名,营里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倒霉——雷谷做事,虽然是自命讲究,但也绝对是斤斤计较之辈。
高阳扁很了解李永生了,所以,当赵统领决定要抵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知道自己必死,还不能反抗,那么,说两句怪话算多大事?
那个都头见他连这话都说了,马上出声发话,“高统领,现在配合应该还来得及。”
来得及?高阳扁看一眼赵统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却是没有做声。
“还来得及吗?”有人轻声嘀咕一句,不是别人,正是大营一把手赵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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