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中计了?”随后冲进水寨的贺惟贤看着空荡荡的水寨惊讶出声道。
“也许!”爆炸的闪光中贾振厚看看面带惊恐地贺惟贤冷冷地道。
“也许?!这是什么话?”贺惟贤大睁着眼睛反问道。
“也许就是宋军在发现我们探营后心生警惕,便转移了漕船;或是这就是布置的疑阵,诱我军来攻,进而聚歼。内使得大汗教导,又熟读兵书,难道不知吗?”贾振厚看着其疑惑地道。
“本使……本使不会打仗!”贺惟贤犹豫了片刻,讪讪地道。
“不会打仗?!内使力主袭取南朝后军大营,彼时似腹有良谋,机变百出,此时却言不会又是何意?拿我等性命当儿戏否!”贾振厚听罢愣了片刻,愤然地反问道。
“也不尽是,大汗常问军旅事于我,又常常采纳,自然……”见其恼了,贺惟贤颤声道,“当下这显然是敌军布下的圈套,我们还是尽快退兵突围吧!”
“晚了!”贾振厚颓然道,“既是圈套,敌军怎岂容我们安然退走。前时若是未露行迹,也许能悄然突围。而此时行迹已露,再难藏身。”
“那也不能束手待毙啊!”眼见已有宋军兵丁向这边涌来,贺惟贤惶恐地道。
“唯有死战一途,或许还有生机!”贾振厚也审视着水寨中的情况,试图寻找出破绽道。
“千户,水路被歼在即,而陆路又音讯皆无,仅凭我们冲营无异于飞蛾扑火,千户还要慎重!”贺惟贤此时觉得四面皆敌,只想快些突围。
“内使刚言怯战者死,片刻便忘了吗?”贾振厚不无讥讽地道,“我火器卫皆是亲军各卫精选的锐士,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有以一敌百之能,内使若是胆怯,尽可自取生路,末将也不能节制!”
“你……你……”贺惟贤被讥讽,心火上顶,可看看形势又颓然放下指向其的手臂道。
“千户,敌军围上来了!”这时有兵丁禀告道。
“水寨左翼泊着御舟,定是敌行营所在,我们便向那边冲杀!”贾振厚言道,“刘百户,你率本部人马断后,阻挡追兵;孙百户,你领本部兵马为前锋,在大铳射击完毕后便向前猛冲,打通前往行营的道路;余者随本将跟进,施放火箭,杀入行营,取小贼性命!”
“贾千户,行营位于大营中,我们直取行营便陷入重围,后路也被截断,那是有去无回之举。”贺惟贤听了惊道。
“内使忘了,玉哇失部受命攻击左营,以呼应我部,此时我们船只尽失,唯有此才能将敌军吸引到行营,为玉哇失部赢得战机,也为我们谋条生路,此乃死里求生之道。内使若是以为不妥,仍可自便,末将若此战不死,静候内使弹劾!”贾振厚整整战衣,挥手下令开始进攻。
前锋军受命即刻展开攻击,他们沿着湖边修筑的通路冲向御舟码头。其实在突破口上的选择,贺惟贤选的不错,此正是水、步两军的结合部,兵力布置薄弱,且他们又从水上潜入,避开了陆上的巡队,从而得以直入宋营腹心之地。
而水寨中的战船为了驱逐火船,或避免水寨被焚而波及,大部分已经出寨,使得他们虽未能焚毁水寨,但也将防守码头的兵力调走,使他们钻了空子。不过这并代表他们可以轻易直取御营,相反贾振厚知道自己很可能陷入敌营之中而不得出。
作为一个沙场老将,行军宿营乃是必备的技能,贾振厚知道大营的建立主要就是为防止敌袭而布置的。而作为主力的中军布置在营地的中央,并逐层散开,比较精锐的先锋和殿后部队的右、左虞候军布置在营帐外围,以此在遇到夜袭的情况下,可以为主营争取到时间恢复秩序,并反击敌军,而作为皇帝的行营则更是重中之重。
布置完基本营地,其实并不算完。贾振厚知道汉军营地明确要求“务取营里宽广,不使街巷窄狭”,即每个营帐之间都留有很大的间隔,就这一布置虽然使得营地庞大,更加容易遭到敌人进攻,但同时也便于军队快速反应,士兵有足够的空间聚集、列阵,然后“得相统摄,急缓须有救援。”
贾振厚深知只要是一个布置妥当的军营,且有合格指挥官管理的军营,基本是有能力抵御敌军的夜袭。不过他也知道再坚固的防御,终究会有漏洞存在,因此一旦被抓到了这个漏洞,那么需要考验的就不仅仅是将领对于营地的安排了,更多考验的是将领的应变指挥能力与运气了。
虽然此次奔袭,贾振厚感到处处不顺,但似乎此时也不乏有些运气光顾,宋军行营是近水而设,使得周边布置的兵力不免薄弱,并被调离了一部分,从而让他们也有了可乘之机。可他还是心有忧虑,因为夜袭最可怕的往往并不只是行动本身,而是当一个将领决定对敌军展开夜袭时,他往往会被夜袭的对象当做猎物,早就布置下了陷阱。
不过今日即便知道是陷阱,贾振厚也无退身之路,他只能死里求生,亦或是让自己死的有些价值。他们向前突击了一段路,却没有遭到宋军重兵的阻击,只是各营的巡队对他们进行追击、围堵。而这却没有让他喜出望外,而是更加忧虑。
“向敌营施放火箭!”贾振厚下令道。他心里十分清楚奔袭是以少胜多之举,但取胜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从而引发敌军的混乱,使袭击者能够乱中取胜,达成目的。
可今日他们行踪已经暴露,宋军并未派大军围剿,原因不过有二:一者是营地就是假营,不过是虚张声势以此来掩护真营,兵力自然不会太多;二者就是镇守大营的军队训练有素,将领统军有道,他们临危不乱,谨守重要目标,待判明袭营者的动向后再遣兵围剿,而非四处出击使得自己不战先乱,为敌所乘。
贾振厚怕的当然是第二种情况,当下宋营已得到有敌侵入的警报,却按兵不动。而刁斗之上灯信闪烁,营中却不掌灯,又不明火,可号声和哨声此起彼伏,显然是在集结兵力,布置防御,待命出击。而他下令向敌营中施放火箭,四处放火正是欲打破沉寂,让敌兵动起来,他不相信其能在四处火起的时候仍然会蛰伏不动。而只要他们动起来,他们就有机可乘,同时也可试探出敌人虚实。
“千户,看西方火起,敌军开始向西调动!”正当队伍边冲边施放火箭,试图引起营乱时,有兵丁报告道。
“哦!”贾振厚停下脚步向西观瞧,果然西方有火光闪烁,且有愈燃愈烈之势,他细听之下可闻马蹄声碎,再抬头看营中刁斗,果然西方亮起三盏红灯,标示着那个方向有强敌入侵,他惊喜道,“是玉哇失部到了,我们继续向行营冲,诱敌为其破营争取机会!”
“贾千户,我们应借机退出敌营突围,尽快返回符离,否则便陷在营中了。”其话音刚落,贺惟贤就扑了上来拉住他的袍襟道。
“内使,此时突围胜算不大,只有借机攻破行营才能引发混乱,让其首尾难故才能争取一线生机!”贾千户不想再听其唠叨,也对其失去了信心,将手中的刀一带割断袍襟,头也不回地领兵向前道。
“你竟敢违命……”贺惟贤攥着半截袍襟大怒,指着其背影吼道,其却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向前,让他更加愤怒,可又无处发泄。
“内使,咱们如何,敌军巡队追上来了!”其的亲卫见贺惟贤停在当地小心地问道。
“仅凭我们几个能冲的出去吗……快走!”贺惟贤听了回头看看断后的百户不敌也在后撤,宋军射出的子弹在头顶上乱飞,说话间一名兵丁被流弹击中脑袋,血浆迸溅倒在脚下,他抹了把喷溅在脸上的脑浆,再顾不得许多随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宋军大队兵马虽然被玉哇失部吸引过去,但是他们的突进并不容易,不仅面临着巡队的前堵后追,还要不断对抗侧翼的袭击。而贾振厚也发现他们手中的小铳与宋军装备的火铳相比无论射速,还是准头都是天地之差,靠着其根本难以与之对抗,甚至不如弓弩有效。这使得他们前进的路异常艰难,简直是在拿人命再铺,而越靠近敌行营,突击也愈发艰难。而宋军的火力也变的更加密集和猛烈,他们几经突击皆被击退,被阻在营外。
“千户,敌行营之中有异动!”前锋损失惨重,几经补充、替换,终于突进到行营外侧,一名兵丁俯身跑回回禀道。
“不好,南朝小贼要逃!”贾振厚从一辆宋军遗弃的辎重车后探出头向行营张望,只见在火光下一人在众多军兵的护持下向御舟码头匆匆走去,而御舟上也灯火通明,已经张帆待发,他立刻做出了判断道……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