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没有对众将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秉着‘战略上轻视,战术上重视’的原则让他们重视起来,大好这一仗。在众将皆充分发表了对下一段战争的想法和看法后,他才说出自己的思路。收复大都战役,按照他的想法分为三个阶段:
首先两路进军的战术安排不变,西路军依然沿大路北上,打开北进的陆路交通,歼灭沿途守敌;东路军则沿大运河北上,控制沿河重镇,保证运河的畅通,并控制清州海岸码头,为开春后从海路输送物资打下基础。
其次,在第一阶段战役完成后,两路兵马合兵于涿州,建立战役前进基地,清扫大都外围据点,控制周边要地,完成对大都的合围。与此同时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术,伺机歼灭敌勤王军,削弱敌军的实力。
再完成对大都的合围后,采用长期围困的战术,待城内守敌物资耗尽之际,破敌献城投降,或采用强攻破城。
“陛下,若按此计划,我们发起战役的时间宜早不宜迟,臣以为应缩短休整时间,在完成辎重补充后应尽快发起,否则敌各处援军纷纷赶到大都,对我们的进攻将造成极大的阻力!”韩振言道。
“陛下,韩副使言之有理,而今张珪以河北都帅的名义调动河北各军,征签青壮,待其完成部署,将对我军形成威胁。臣担心此战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从而影响两路兵马会合,进而影响到对大都的合围。”田忠也进言道。
“大家怎么看?”赵昺扫视了眼在座的众将,征求他们的意见道。
“末将以为如期休整的安排没有什么不妥!”庄思齐起身道,“不知其它各部如何,我三军自参战以来千里转战,连续作战,未得长时间的休整。正如陛下所言军卒已然疲惫不堪,减员未得补充,物资损耗严重,武器损坏不得修理更换,不利于连续作战。理应休整恢复体力,补充兵力加以磨合,以利再战。”
“俗话说磨刀不负砍柴工,休整正是为了更好的再战。且吾以为以其四处寻敌追歼,一座接一座的攻取城池,不若让他们聚集于一处,一战解决问题。”刘志学笑道。
“正是此理,而今我们大军云集,参战主力已达近六十万,辅军不下二十万,此乃复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兵团作战。经过前一阶段的战斗,大家皆知敌我兵力相等的情况下,敌军毫无胜算;敌军倍之,据城而守,可以相持,野战必被我军突破。因此吾以为当下我军完全具备实施大包围与敌决战的能力!”陈凤林也言道。
“呵呵,你们两路元帅的信心不足啊!”赵昺听了指指田忠两人道。
“臣过于谨慎了!”田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为帅者谨慎。为将者敢为,战前有争论也非坏事,也只有经过充分的争论才能设想到各种情况,有针对的预案。朕再强调一点,一旦形成决议,没意见要执行,有意见也要保留坚决执行,现在有话就赶紧说,否则就没机会了!”赵昺笑笑道,而亦是告诉大家有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勿要觉得有不同意见而尴尬。
“臣以为缓攻之计可行,先控制水路交通,夺取清州港口完全有必要。待开春后,河流、港口解冻,便能保证辎重的运输,也能为迅速调兵赢得战机争取时间。”枢密院佥事刘洙言道,“我们占据清州,可以通过海运迅速从江南大批调运粮草,为长期围城打下基础。同时也能自清州出海,遣兵夺取榆关,截断敌军退路,当然也可以阻击关外之敌增援大都。”
“刘佥事的提议很好。若敌辽阳行省大举勤王,我们就可乘船渡海趁虚而入,先夺占了其的老窝,让他们有家难回!”严峰言道。
“现下东、西两路总管担心敌各地勤王军入京,给我们攻克大都造成困难,吾以为敌勤王军未必能及时赶到,即便能云集大都,但对我们来说却是难得的战机!”江钲言道。
“下官也知将敌聚歼于大都,对我们日后出击草原,深入漠北作战极为有利。但是我们能否一口吃下几十万的敌军,下官对此并不乐观,还请江副使解惑!”韩振拱手道。
“诸位发现没有,当下蒙元面临的局势是否与当年女真南下二攻开封时,我朝备战的措施相似呢……”江钲虽然不擅长领兵,但出身世家,对过往战事深有研究,可以说是当下大宋军事理论上第一人。
按其所言,当时女真二次南下攻开封与第一次汴京之围时的情况差不多,北宋朝廷在面对金人铁蹄再次南下时,同样诏令全国各地”守臣自将,倍道并行,星夜前来,殄灭虏寇“。尤其是在发现金人已经抵达开封城下后,更是以“军士复补官资,百姓免五年租赋”的优渥条件,号召全国军民勤王。
可问题也出在这里,第一次汴京之围时,为解京师之困,宋廷同样下旨诏令各地出兵勤王,据载此次勤王行动中,全国被动员起来的勤王军队至少在五十万以上。面对刚刚灭亡辽国、凶名在外的女真骑兵,北宋君臣试图以庞大的体量迫使对手退却。
此策对于兵事不振的北宋而言,似乎是一种稳妥的选择。然而,这种尽起国中之兵的做法带来的后遗症也相当明显,除了河北路距离京畿较近外,其余诸路的勤王军距离汴京路途遥远,一路上的补给极为困难。
尤其是在金兵南下的危机时刻,北宋朝廷一方面建议勤王军自备粮草武器等辎重,另一面也严令各地官员要保障勤王部队后勤。但这种起于仓促间的命令只能是“意识流”的指挥,就跟军队败退时大喊“都给我顶住”妄图阻止逃跑一样,毫无指导效果。
其结果是,各地粮饷物资调配困难重重,矛盾不断。如西北种家军,这支久历战火的精锐之师奉王命星夜兼程而来,在第一次汴京之围解除后,在宿将种师中的率领下,前往太原邀击金国宗翰部,然而,这样一支有着重要使命的军队,却因为补给不至“乏食三日”,每日仅能以一勺豆子充饥。
最后,粮饷断绝、孤军深入的种师中部士气崩溃,他本人率领亲军与敌接战,身披数创战死。要知道,种师中的哥哥种师道当时被任命为河北河东宣抚使,理论上是负责抗金调度的核心,都说朝中有人好做事,连种师中都不免兵败身死,其他勤王军的境遇就可想而知了。
这倒并不是说当时的地方官员对于勤王一事丝毫不上心,恰恰相反,第一次汴京之围时,汴京并未被完全围困,朝廷政令基本通畅,因为办事不力被免职罢官的官员不少。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当时宋朝地方的储备,想要负担这些勤王军的军事给养,有时并不容易。
可承平日久的北宋地方政府,并没有供给这样一支庞大部队的能力,一旦超过其承载极限的勤王军队同时到达,那么引起的负面后果不堪设想。更吊诡的情况是,宋廷在勤王诏令中鼓励强盗、流寇们勤王免罪,以至于声势浩大的勤王军鱼龙混杂,一些地方官员不得不关闭城门拒绝勤王军进城休整,在这种情况,这些军队的补给状况就更加难以保证了。
诚然,在理论上,宋廷通过系统规划勤王军行进路线,避免大军在地方过分集结扎堆,是可以减少或者避免军队缺衣少粮的情况的。可这毕竟只是理论,这种精细的调度,并不是一个科技落后,无法实现即时通信的时代可以做到的,更不要说这种近乎微操的调度……
“闻江副使一席话,吾明白了陛下暂缓进攻的深意!”韩振突然恍然似的道,“蒙元过去依靠江南的税赋供养塞外草原,在我朝收复江南和两淮后,蒙元产粮地只有河北、山东和河南及陕甘、河套等产粮地,但所得赋税只能勉强维持朝廷所需,难以如以往供给塞外。”
“此次我朝二次北伐是在九月,正是秋收刚过,而税粮尚在征缴赋,并未入库之时。我军却迅速攻取了山东、河南及河北大部,蒙元朝廷并未能收到今年的秋粮。可北地多是耕地只有一季所获,如此等于其没有收到一年的税粮,只能依靠往年的存粮。”
“按照历朝惯例,京师往往要存两年所需的粮食,供养百万人口。而今蒙元朝廷失去大半所获,只能从陕甘之地调粮,但路途遥远难解近渴。而山西战事已起,收复了十数座州城,同样难以供应大量的粮草。而入卫京师的蒙元勤王军越多,大都存粮消耗越快,不消一年便无粮可食,彼时也就是我朝收复大都之时!”韩振看向陛下的目光充满敬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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