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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妄进药饵案

京师间盛传,据闻在端午后两天午刻,有旋风大起,尘埃四塞,云笼三殿,空中云端若有人骑龙上升。

此后,弘治皇帝宾天于乾清宫东暖阁内。

弘治皇帝驾崩前留下遗诏(内容不多表,有兴趣的可以单独找我,看看大明遗诏是何等样子。)其大致说了几件重要的事。

其一,奉成祖宗成法,以皇太子厚照继承大宝。其二,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其三,嫁娶嗣君以继承为重已敕礼部选婚可于今年举行。其四,藩王不得离本国。其五,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各遣官代行。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所属府州县并土官及各布政司南直隶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诏谕天下咸使闻知。

单从这短短的遗诏上可以看出,弘治皇帝直到死,都将身后的事安排的如此妥当,考虑到帝国的方方面面。

明史赞曰:明有天下,传世十六,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仁宣之际,国势初张,纲纪修立,淳朴未离。至成化以来,号为太平无事,而晏安则易耽怠玩,富盛则渐启骄奢。孝宗独能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易》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知此道者,其唯孝宗乎!

(“成祖”二字是引用明史的,在弘治朝朱棣还不叫明成祖,应该称呼明太宗,自嘉靖开始才称呼成祖。)

这里面说的明孝宗便是年号弘治的“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孝宗朱讳祐樘。

弘治一十八年五月十六日,颁遗诏于天下,报讣音(报丧的消息)于宗室诸王,令礼部会同翰林院议大丧礼仪。

陈瑀没敢耽搁,快马加鞭,两日便抵达京师翰林院商议大丧礼仪。

皇宫内已经全都换了素服,翰林院内顾鼎臣已经泣不成声,据闻昨日听闻圣上驾崩之时,几度晕厥。

这两日,礼部和翰林院来往甚是频繁,陈瑀这些日子也不成闲着,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好生休息,他找了自太祖到成化朝所有丧葬礼仪,会同礼部侍郎、礼科给事中等人商议良久。

最后整理出一套详细的方案送与礼部尚书张升手中,礼部进:一,闻丧日不鸣钟鼓。

一,在京文武官员闻丧,素服乌纱帽角带,自明日为始俱晨诣思善门外哭,临退宿于本衙门,不饮酒食肉。

第四日各斩衰(五服装中最重的一个,用最粗的生麻布制做,断处外露不缉边,丧服上衣叫“衰”,因称“斩衰”。)诣(到……地方)思善门外,朝夕哭。

临三日又朝,临七日,各十五举声而止,凡入朝及在衙门视事,用布裹纱帽垂带素服腰绖麻鞋退即衰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一,文武官员三品以上命妇麻布大袖圆领长衫麻布盖头,晨诣(到某某地方)思善门外哭。临三日仍素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一,听选官办事官监生吏员僧道坊厢人等俱素服晨赴顺天府朝阙哭,临至初十日官各斩衰服,监生人等素服,朝夕哭,临三日各十五举声而止,仍素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一,军民及妇女亦素服,二十七日而除。

一,外国四夷使臣工部造与孝服,随朝官哭临奠祭。

一,在京诸寺观各声钟三万杵。

一,在京禁屠宰十三日。

一,在外诸王世子郡王及王妃郡王妃郡主以下闻讣(报丧)皆哭尽哀,行五拜三叩头,礼毕,并易素服,第四日服衰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一,遗诏到日在外文武官员人等素服乌纱帽黑角带,行四拜礼跪,听宣读,讫举衰再行四拜,礼毕,各服斩衰于本衙门,宿歇不饮酒食肉,朝夕望阙哭临三日,各十五举声而止,素服通二十七日而止。

一,在外官员命妇素服举哀三日通二十七日而除其军民男女素服十三日而除。

这一套方案商量并且最后定制时,礼部会同翰林院已经累的不成模样了,他们已经连续几夜不尝入睡。

又过两日,礼部左侍郎李杰及钦天监监副倪谦择山陵地。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五月十三日的早朝却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吏部尚书马文升上陈《追究庸医用药非宜明正其罪事》,请求朱厚照对弘治皇帝的死因展开调查。

依照马文升的分析,朱佑樘的死因十分蹊跷,从弘治十八年四月二十八日朱佑樘感染风寒到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五,前后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八天,短短的八天,岂能因为一场风寒便就突然驾崩?

况且这期间朱佑樘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一个十分良好的预估,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一,上不视朝,礼部尚书等具诣左顺门问安,上曰:“览奏以悉诚意,朕体调理渐痊可,卿等宜各自安心办事。”

据马文升分析在这一日的时候,弘治皇帝对自己的身子还有很大信心,虽说他平日里身子也不好,可是这场风寒似乎对弘治皇帝来说并无大碍。

但是随着掌御药太监张瑜等人的治疗,弘治皇帝的病情却逐渐加重,不治身亡。

马文升这一篇文章的主题便是庸医用错药物,导致天子驾崩。

太子朱厚照揽完奏章之后,立刻让锦衣卫会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就“妄进药饵案”展开调查。

此案并不复杂,三日之后锦衣卫那边便查出缘由,果真如马文升上报那般,司设监太监张瑜掌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御医高廷和不请诊视,辄用药以进。

弘治皇帝以祷雨斋戒,感染热风寒,命张瑜与太医院商议药方,这几个老家伙不知是不是太过信任自己的医术,亦或者想独自立功,便自己开始用药,谁知……

其实要说蹊跷,“妄进药饵案”不比明朝三大疑案来的简单,此案最大的蹊跷便是在太医院判刘文泰身上。

谁说术业一定要专攻?刘院判就告诉你跨领域他刘某人也照样能混的风生水起。

具《万历野获编》记载,刘文泰先任右通政后管太医院使。

好家伙,活生生的从四品文官夸到了专业性极强的五品医工身上,而且这条降职还是弘治皇帝亲自下命的。

这种不经过吏部、廷推、部选而任命的官员,明朝称之为“传奉官”。

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弘治皇帝这条任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明史中关于刘文泰的记载极少,不过我们可以通过滴滴点点的细节来抽丝拨茧。

老刘这家伙可是专业的跑江湖,不仅如此,跑江湖还能在大内混的风生水起,其中有一段关于刘文泰降职的记录,或许可以隐约的窥探出他的一些品格。

还是根据《万历野获编》,文泰以投剂乖方,致损宪宗。(玩弄医药的弄潮儿,吃死皇帝的职业选手)

从此只言片语中可以知晓,这家伙是个投机主义者,不仅如此,胆子大,而且在内宫也颇得信任。

能同时具备这些条件的,可以知晓,这家伙很会做人。

单从一点可以看出来,“文泰在内宫颇得孝康皇后的信任。”

不但如此,刘文泰、张瑜、高廷和他们还做着共同的一件事。

参与修篡《本草品汇精要》,至弘治十六年,上因本草讹误,命官修改,而文泰等于本草实懵然,命翰林校正。

这不是扯犊子嘛,让几个非专业的人去干专业的事,这弄出来的东西还是救死扶伤的医学,不是找死是什么?

刘健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岂有词臣为医士校书之理?”

皇帝于是撤回了这道圣旨,接下来的另一道任命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命太监张瑜主其事,也就是让张瑜参与修改《本草品汇精要》,作为副总裁的刘文泰于是便和太监张瑜互为表里,专侍禁中,遇上及中宫有疾,无论内外科俱令文泰直入矣。

那么弘治皇帝的死到底是否是刘文泰害死的?这件事已经无从得知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文泰等人脱不了干系。

至于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政治动机,不得而知,也不敢妄自猜测。

到五月十日,“妄进药饵案”有了处理结果,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会同英国公张懋、吏部尚书马文升等以张瑜等狱。

朱厚照言瑜尝奉命修理药料与刘文泰等假市药盗官钱,纂修本草又与高廷和等并缘为奸按律当斩。

然大臣有暱厚文泰者,于是张瑜和刘文泰“俱免死遣戍”,史云大臣乃谢、李二相。

至于谢李二人为何要保刘文泰和张瑜,这里不做多分析,但是从前文中可以窥探一二,“文泰多亲昵中宫”。

好了,至此时,属于弘治中兴的灿烂时代终于结束了,接下来要迎接的……呼……明朝中奇葩的一个时代,他的名字叫“正德”!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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