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蛮族女子身材之高大,是两个少女生平所未见。即便是她们以往在江湖上见过的、最强壮的横练高手,也远远不及。
只是,她的这种高大,并非是满身肌肉、练出来的那种粗壮,而更像是天生就长得如此。但她身材之高,足在普通男子的两倍以上,正常人,应该不会长得如此,而蛮兵中虽然也有高大的,但也未曾见过有人高到这般地步。
这女子,来得颇快,以至于在她快要撞上她们时,两个少女才感应到她的存在,同时扭头看她。这女子却也同样吓了一跳,陡然立定后,猛然间退了一步,带动了身侧树叶的沙沙声。
充满警戒的眼神,死死的低头看着两个在她面前,娇小得差点被她忽视的华夏少女。右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背在背上的,无鞘的大刀。劲气无形的卷起,带动着周围的地气,由此便可以知道她也是一名蛮族中的高手,然而硕大饱满的胸脯却是不断的起伏着,显然这一路上,体力已经消耗过巨。
只看她依旧淌血的伤口,凌乱的发丝,便可以知道她此前是一种什么样的处境。警惕地看着两名华夏少女,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她们,她们也不像是对她有什么敌意后,目光下意识的转向了溢出肉香的烤山鸡,肚子竟咕的一声,发出声响。
两个少女对望一眼。春笺丽笑道:“这位姐姐,我们烤的这山鸡有多,不如分你一只?”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松开刀柄,在篝火边盘膝坐了下来。虽然只是坐着,其个头就已经比她们两人站着都还要高。
春笺丽便将其中一只烤山鸡分给了这个女子,蛮族女子以颇为怪异的语音,低声说了一句:“多谢!”接了过来,就这般撕了开来,狼吞虎咽的吃着,看来是真的饿了。
她吃得很快,吃完后,站起身来,从两个少女身边绕过,期间停了停,迟疑了一下,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她们,背上的大刀,刀锋在逐渐昏暗的夜色间发着寒光。最终,她再次低声说道:“多谢!”往前飞奔而去。
小梦坐在篝火边,看着她远去、并逐渐没入林中的背影:“唔我还以为她会动手!”
春笺丽笑道:“刚才那下子,她戾气发散,明显是准备动手的,如果我没有猜错,恐怕是想要杀人灭口,不让别人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事,不过最后还是没能够狠得下心来?”
小梦抬起头来:“蛮族中也有好人?”
春笺丽失笑道:“华夏人里也有坏人,蛮胡中怎的就没有好人了?不过,我们跟她既无怨又无仇,还让了一只烤鸡给她吃,她手下留情没杀我们,就能算是好人,那这好人也实在是太容易当了。”
小梦笑道:“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当下,两人也没有再去管那个身材硕大的女人,将剩下的那只山鸡分着吃了。她们的食量原本就不算太大,虽然只剩了一只,实际上也还是绰绰有余。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夏日的夜里,林中毒虫太多,两人虽然不惧,但毕竟是不利于休息。于是便灭了篝火,一同往林外走去。
出了森林,来到山脚,另一边却有马蹄声往这个方向本来,十多个蛮族战士骑在马上,随着战马的嘶鸣,这些蛮族战士减慢了速度,马蹄交错,将她们团团围住。
两个少女背对着背,冷视着这些一眼看去,穷凶极恶的蛮胡
宁江带着小刀和小丫儿,跟在赵庭珍身后,进入了一处山庄。
在这里,三三两年的聚集着一些人,有的唉声叹气,有的愁眉苦脸。
内中一人看到赵庭珍进来,问道:“珍姑娘,这一次姑娘您又请来了哪里的名医?”
赵庭珍介绍道:“这位是从江南来的小白道长,这一路上,在吕州也治好了不少人,堪称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哪里来的、坑蒙拐骗的小道士,珍姑娘你不要被人骗了。现在的道士,装个神弄个鬼,画些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就开始招摇撞骗,驱邪赶鬼治病救灾,无所不能的样子,其实就是哼!哼!哼!”
众人看去,只见负手踏步而出的,乃是从州府里请来的吕州神医仲米安。看着珍姑娘带来的这位“小白道长”,仲米安一脸的鄙夷。当然,以他在医道上的声望,这个小白道长号称“妙手回春”,却是谁也不曾听过,他看不清也是很正常的事。
赵庭珍见仲米安这般不给她面子,直接出言嘲讽,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不满。要不是这些人治不好小九的病,她又何必四处奔波,病急乱投医,但有一点可能都不放过?
不管小白道人的水平到底如何,毕竟总是她请来的,失了礼数总是不好,但她又不敢得罪仲米安,毕竟到目前为止,仲米安也的确是他们所能够请来的,最好的大夫,同时也是养生和练气的高手,虽然本行是大夫,但在武道上,也有一流的实力。
于是,她尴尬的笑了一笑,正要缓和一下气氛。仲米安却已踱到小白道人面前,继续用不屑的语气道:“不知这位小道兄,擅长的是那种治病方式?说起来,前些日子,也来了几位全清派的道士,在大庭广众下,画了些符,烧成灰后放水里煮,说是能治百病,后来治好的病患没几个,被他们骗去的钱财却有不少,不知小道兄,是否也擅长此道?”
众人一同往这青年道士看来,只见这青年道士手持拂尘,拂尘轻轻一挥,微笑着道:“符箓之术,虽然有些妙用,但真正能够治病的符箓,却基本上全是骗人钱财的东西,更不用说能治百病。各种病有各种不同的疗法,世间绝不存在能治百病的东西,符纸不行,任何一种灵丹妙药也不行,对症下药,才是真正的医道。”
仲米安取笑道:“看来你这是连鬼画符都不会了,那你会些什么?”
“望闻问切啊!”宁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看病首重的是望闻问切,阁下想要鬼画符自己画去,不要找我。”
仲米安原本是想要挤兑这个他以前听也没听过的青年道士,没想到反而被他挤兑,立时怒气上涌。赵庭珍生怕他们吵起来,赶紧说道:“道长,里面请,里面请!”
“且慢!”仲米安喝道,“珍姑娘,这人多半是不学无术之徒,你就这般请他入内,给令弟看病,万一他胡乱开药下针,反而将人害了,如何是好?到那时,珍姑娘一片好心,三爷自然不会怪罪珍姑娘,珍姑娘自己过意得去么?”
赵庭珍道:“这个”
仲米安往另一边看去,忽道:“这位屠兄,前些日子我方才为他看过,哼哼,这位小道兄既然说的这般厉害,何不也为他把把脉?要是能够知晓他得了何病,应该如何用药,我便算他有些本事。”将手一指。
赵庭珍看去,见他所指的,乃是二叔庄中的护卫屠叔城,这一年多里,积疴一直反复难愈,数日前,仲大夫替他看过,开了一些药,这几日里好了许多。
她往小白道人看了过来。
在她眼中,小白道人拂尘再挥,笑道:“有何不可。”
其他人见有热闹瞧了,当下,纷纷让出位置,那屠叔城本不愿掺和进来,此刻却也无法,只得坐在桌边。小白道人隔桌而坐,为他把脉,两名娇小玲珑的小道童分别立在他的身后。
赵庭珍轻声道:“道长,既然是望闻问切,您不用问问屠护卫这病是如何来的?”
仲米安冷嘲热讽的道:“既然敢自称妙手回春,那想必切脉之术,也是非常了得的,病的起因一搭便知,哪里还需要问?”
青年道者笑道:“这话有理,需要用问才能知晓病因,无法显出我的本事。”将手收回:“何况这病因,其实简单得很,切一切脉便已知晓,哪里需要用问?”
仲米安冷笑道:“既然这样,那你不妨说说,他这病到底因何而来?”
赵庭珍见这位小白道人不过就是将手搭在屠叔城腕脉上,片刻即起,心中暗道:“道长啊道长,你这趟恐怕是要出丑了。屠护卫这病,这一年多来,多少人都无法治好,不但无法治好,甚至连病因都无法查出。也是仲大夫前些日子,反复询问、切脉,一项项排除之后,方才确定病因,你就这样子搭上一搭,就能知晓?唉,也是我大意了,也是我一心想着治好小九,一听到有名医,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先想着请来再说。要是这么一下子,你都能看出屠护卫的病因,你这不是名医,你这是神医不是,神医都没这般厉害,你这是神仙了!”
青年道者却道:“屠护卫这病,起于一年多前,初始时必是胸口发闷,恐怕自己也没有注意,其后每到夏天,又或是剧烈的运动过后,心口便会绞痛,普通的医生难以判断,多半会认为,这是常年劳累所积累下来的心绞之症,开些通络活血的药物,结果屠兄越是服药,病情反而越重。去岁入冬之后,天气寒冷,症状大约好了一些,现在进入夏季,病情恐怕是随着日子的逐渐炎热,越来越严重,尤其是每日正午时分,心痛难耐”
屠叔城动容道:“道长说的没错,的确是这个样子!”
仲米安的脸色也有些微变,只因为,他的确是没想到,这年轻道士既然只凭着这片刻的搭脉,就这般精准的判断出屠叔城的症状。尤其是经过他这几天的药物调理,屠叔城的症状实际上已经减轻了许多,在表象上,已经是难以判断。
青年道者继续道:“屠护卫的右腋之下,必定有一刀伤。”
屠叔城再次动容:“道长说的没错!”揭起短衫右侧,果然是有一长长的刀疤,伤口其实早已愈合,连疤痂都已脱落,但因为疤痂脱落后显露出来的肤色要比其它地方白,所以还是能够看出。
青年道者道:“可以想见,屠护卫必定是曾与人交手,被那人砍了一刀,伤口虽长,却未伤筋动骨,看着只是皮肉伤,所以屠护卫也未在意。却不知那人所用刀法,与人不同,练有一种无形刀气,刀气沿脉而走,以屠护卫的几个穴道为中转,最后伤及心室,使你的心脏一角,经脉虬结。初始时,这内伤并未发作,只是慢慢加深,等屠护卫你开始觉察到病症时,与那日受伤已有一些时日。心室本在左胸,你这皮肉伤是在右肋,相隔又有一段时日,普通的医者自然难以联想到一块。本是刀气造成的内伤,却当成劳累过度造成的心绞之病来处理,自然是无法治愈,反越治越糟。”
屠叔城猛拍大腿:“道长说的没错,若非有仲大夫到来,花了一天工夫,反复的诊脉、询问,恐怕也想不到是因为那一刀引起的,明明那一刀看上去只是撕开了些皮肉,伤口根本不深。现在重新调查,才知道那日劈出这一刀的人唤作避炎刀,刀法其实不怎么样,就是这诡异的刀气让人防不胜防。那一日我们与潜山马匪一同乱战,那家伙趁乱砍了我一刀,又被我给杀了,当时看他本事也不算抬起,伤得不重,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的刀法居然这般特殊。”
青年道者讶道:“这一搭脉就能判断的事,竟然要花一整天来查?唉,这大夫水平也实在太差!”
众人往仲米安看去,仲米安面红耳赤。赵庭珍则是看着这位小白道长,暗暗称奇,仲大夫已经是吕州屈指可数的名医,面对着屠护卫这以往让不知多少医生束手无策,越治越糟的疑难杂症,初始时也极为头疼,花费了许久时间,才找到病因。
这家伙既然这么一搭脉,就分析得这般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神乎其技?
屠叔城苦着脸道:“可惜,虽然找出了病因,但是仲大夫说了,原本就发现得太迟,拖延了病症。更何况伤处紧靠心室,现在只能靠药物强行压制病症,已经无法根除,以后甚至不能再练武,唉!”
青年道者一听,却是哑然失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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