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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孤臣

都说蝴蝶煽动下翅膀,整个世界就会改变,但吕汉强这个大活人无论怎么上蹿下跳,历史上的明末小冰河期还是如约到来,可能,他不过是个人,而不是蝴蝶。

随着冬天越来越冷,下了罕见的几场大雪之后,夏天却是越来越热,基本就没什么雨水,各地,尤其是北方诸省旱情更加严重,陕西山西西部,更是从春到夏,根本就是滴雨未下,引了大面积的饥荒,大量农民将土地抛荒成为流民,为了一口吃的,聚拢起来成为破坏力极强的流寇。

每日里络绎不绝的各地报慌和流寇肆虐的奏报,堆在内阁以及皇上的案上,压得诸位大佬和崇祯简直喘不过气来。

北京城也不能幸免,随着干旱的时间越来越长,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焦躁惶恐起来,随着肝火旺盛这样的心情产生,顺天府里的案率不断上升,而要命的是这时候,总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散布者自己臆想出来的原因,其中诋毁新皇无德的流言更是甚嚣尘上,让这个帝都的五城兵马司还有顺天府的衙役帮闲忙的脚不着地。

北京城外,每一个龙王庙都香火鼎盛,和尚道士神棍全体出动,也都加入到这个轰轰烈烈的求雨的热潮中来,在其中获得不菲的好处。

而现在,天边总算是再次起了浓厚的云彩,黑压压的伴着电闪雷鸣,如排山倒海般向着这个老大帝国的都城压了过来。

这样的天怒威压,不但没有让人震慑于天地宇宙的狂怒而生出一丝敬畏,反倒几乎让全北京城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乃至躺倒街头的流民乞丐,都冲出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张开双手,仰望天际,嚎叫着,企盼着能有甘霖降落这已经干枯的大地上。

事情不得不展到了这种地步,因为这个往年还算风调雨顺的帝都,自从三月下了一场小雨之后,直到现在已经四个月无雨了,原本城中的泉眼都已经干涸,就连各个自家院子里的水井,提出来的,也都是浑浊的泥浆,在这焦渴一片里,唯一成全的只要那些贩卖城外净水的卖水人。

紫禁城内,在宽广的每一个庭院或者是广场,都有无数的太监在管事的监督下,或者干脆就是自内心的焦躁里,都跪满了宫女太监,每个人都无比虔诚的拱手祈祷,仰望着滚滚而来的乌云雷电,祈盼着这场不再是一场空欢喜。而这时候,皇后贵妃也跪在佛堂里在虔诚祷告,期盼着老天开恩,不要再惩罚这个刚刚登基大有作为的皇帝。

这次西北来的天气紧急,当时也来不及摆驾仪式,崇祯就带着钦天监的官员,急匆匆赶奔天坛,希望通过自己的祈祷能让上苍看到自己这个儿子的苦难,然后降下甘霖,哪怕不能解决大旱危机,至少能让帝都之内解决吃水的窘境以平复人心。

这时候人们才深深的体会到,古语说手中无粮心中不慌,其实,口中无水更让人恐惧。

天坛里空旷肃穆,所有随行的臣工太监都跪在天坛外面,只有皇帝崇祯端坐在大殿中央,天坛正门洞开,刚烈的狂风带着能闻出来的湿气汹涌的扑进来,撕扯着崇祯柔弱的身体,轰隆隆惊天动地的巨响被空旷的大殿聚拢放大,每一次都让人感觉惊心动魄。

当然,他是天子,是不需要跪拜龙王的。按照规定龙王管雨,而自己管大地上的民,在级别上,分工不同,级别相当,似乎还要比他高上一点,不过这时候,不是和龙王较真的时候,有求于人就要放下身段,面带虔诚的坐在天坛的正殿里向上苍祷告。

“下雨吧,下雨吧,求您了。”年幼的崇祯已经不是祈祷,而是哀求了。现在,他已经开始从刚刚登基的欣喜与踌躇满志里走了出来,在真正洞悉了这老大帝国的国运之后,剩下的只有沮丧与无力了。

这时候,听着天坛外雷鸣电闪,一面祈求早降甘霖雨露,但一面更担心的是自己这破屋子是不是还能经受得起这暴风骤雨。

随着时间的延长,崇祯的思绪慢慢的开始从虔诚的祈雨,再次回到纷繁芜杂的朝堂。

现在的朝堂,终于没了阉党奸佞,成了一片君子天下。这原本是个好现象。

但是,原先自己在读史书的时候羡慕的北宋神宗仁宗那种满堂真君子却没有出现,出现的却是一群只会夸夸其谈的伪君子。

大宋的君子,如包拯,如王安石,富弼,文彦博,如司马光范仲淹,那个不是有才能有担当的一代人杰,他们也有争斗,也有分歧,但是,他们却是为国争斗,为国分歧,无论他们做的好不好,但是初衷却都是希望自己的母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而现在自己的朝堂上的君子却怎么看怎么都不对了味道。

虽然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一个个更加风度翩翩,一个个讲起圣人之道那都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见识上似乎都能做一代宗师,可他们所做所说的出点是什么?

自私。

在这一段,崇祯很仔细的品味了一番他们当朝之后的作为,更很深刻的体会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

国库比阉党当政的时候更空虚,内帑比魏忠贤掌权的时候更窘迫,他们的治国之道,自己没看到对小民有任何改观,

而现在自己的朝堂上,看着每天你攻我守的热闹,简直就是一言堂,其实真的自己说出一个方略,只要不和他们的口味,立刻他们就变成铁板一块,坚决的对自己加以阻击,而一旦自己不按照他们的办法办事的时候,他们就立刻气焰滔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崇祯也知道,帝王掌控朝堂,其实做的就是平衡,让两股或者三股势力在朝堂上出不一样的声音,绝对不是只有一种声音,然后自己选择一个最恰当的声音做事。就比如自己扶持东林复出,借助东林打倒了阉党那样,那时候是多么的得心应手,自己居于中间游刃有余,最终为自己挣得了一个中兴天子的名号。

但现在的事情已经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阉党被打倒了,倒的是那么干脆,正如吕汉强写的红楼梦里的一句,白茫茫大雪真干净。

当初崇祯也不想以门户之见分贤奸,自己从各方面了解到,附和东林的也并不都是贤才,利欲熏心者大有人在,也不乏沽名钓誉之人,附和阉党的人中,也有的是人中俊杰,这些人大可一用,所以,他也曾经多次下诏,分别门户,自己非治征,要群臣以天下为公之心,求同存异,同心一德辅助自己治理好这个国家。但现在门户已经分清,臣下言行全部表现门户之分,阉党努力翻案,东林为反对而反对,阉党案现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于是,朝堂在东林再加上阉党自己作恶太多的双重打击下,彻底的被清除了个干净。

可惜,干净是干净了,但朝堂上皇帝最需要的反对声音也就没了,这下好,群臣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利益,真正的做到了两个凡是,凡是损害自己的利益的都反对,凡是有益自己利益的都支持,这下,自己简直就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傀儡。想到这里,崇祯不由得浑身燥热,将拳头捏的紧紧的,对着昊天出哀鸣:“上天啊,您将这破烂的帝国交给我,却又不给我一群能臣干员,我也知道,天子掌控朝堂做的便是平衡,但您老人家张开眼看看,所有的臣工都跑到了一面,没有另一股势力我怎么平衡?我拿什么平衡?”

一声炸雷再次在殿外传进来,这声炸雷对已经陷入冥思的崇祯一点都没有影响。

当君子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开始争斗的时候,他们比小人还可怕,这时候,自己需要一个反对的声音出现了,希望一个孤臣出现了,

其实,所谓孤臣,就只有两个作用,一个就是拿出来与官场大多数搞对立的,代替皇上布自己的声音,第二就是拿来平息官场或者民愤的。这样的例子在自己自学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比如商鞅,比如晁错,比如那谁。

当时自己还为这些铁骨铮铮与强大的当时的势力集团抗争而拍案叫绝,还在为当时的皇上最终不得不杀了他们以平息民愤官场而惋惜,并且痛恨那些杀了自己最忠心的孤臣而腹诽做皇上的黑心。

现在看来,在自己当上了这个皇帝之后,在自己处于现在的这种境地之后,才深深的理解了当时那些帝王的苦衷了。

既然想到了孤臣这个最好的办法,那就需要一个孤臣出现,而这时候朝堂上所有的人都是东林,不管是所谓的楚党还是蜀党,还是什么其他党,其实在根子上,都还是东林党,大家都活在党的这个大家庭里,感觉无比的温暖与阳光,至于互相撕咬,那不过是人民内部斗争,不过是闹着玩罢了,谁愿意放弃这样的幸福生活?

“黄立极可以算一个。”崇祯默默地计算着手中的筹码。

现在的黄立极,是被魏忠贤扶持上台的,之所以没被打倒,是因为崇祯不想太快的掀翻所有的东西,造成朝堂的大动乱,但现在的黄立极已经走到了他宿命的尽头,自己不想整治他,但现在已经布满朝堂的清流开始向他下黑手了,就在前天,那些东林不约而同的上书,要求调回被魏忠贤贬斥,而对阉党深恶痛决的韩爌,这就是东林的一个信号,那就是说,他们要背离自己“抛弃门户,为国家留贤”的宗旨,开始清洗所有朝堂内外,以及在地方上的所谓阉党了,这其中绝对有不与东林政见相同的人。也就是说,黄立极等自己想保也保不住了。

还有就是自己看好的袁崇焕,他是不是就可以呢。

想了再想之后,崇祯还是轻轻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袁崇焕有阉党前科,本来自己想拿他做个自己要求的求同存异的榜样,然后给朝堂大佬一个信号,那就是别闹啦,大家想想国事吧,结果,效果不好,是相当的不好,不但他能在当堂说出五年复辽连自己都不信的大话,更得到了全部的朝堂诸臣的一致拥护,按照东林的要求做法,这样有前科的人是一定要一棍子打死的啊?这简直就奇怪了,这是为啥呢?

仔细想起来,不由得恍然大悟,还不是东林认为自己上台,需要一个给自己撑腰涨气的,以掩盖在民间已经出现的东林只会空谈的流言。

这下好了,袁崇焕不但出身士林,而且还“曾经打过。”这要是万一他五年复辽,那么完全可以让东林的声望一时间变得如日中天,而万一失败了,那在整死也不过是拿出一个平民愤的替罪羊。

可惜,这只即将被拿出平民愤的替罪羊不是替自己平民愤的,而还是为东林平民愤的。

而袁崇焕也据对不是没看出自己往死里逼他的后果,那么现在他就不得不靠近东林,以图在将来自己牛皮吹破的时候,东林保他一命。

“唉,希望东林保命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个孤臣呢?”

那么剩下的谁呢?脑海了将所有他认为能成为孤臣的人选都筛选一遍之后,崇祯不由得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悲哀的现,自己需要的孤臣,要么就是没人愿意当,要么就是即将被打倒不能保留,也就是说,真的没有这样的人选了。这时候崇祯不由得哀叹,“找个替死鬼,不是,是找个孤臣怎么就这么难呢?”

站在角落里的王承恩这时候根本不知道崇祯的思想已经从祈雨跑题到了孤臣上面去了,但看看崇祯开始不断的揉自己的太阳穴,立刻小步趋近,小声担心的询问:“皇上可有什么不适?要不要我宣太医来?”

崇祯转头,怒目这个不知道进退的自己的大伴,“这是祈雨告天的时候,朕怎么能对上天缺失了礼数?如果上天怪罪,岂不耽搁了这天下百姓的生计?”

被呵斥了一顿的王承恩赶紧跪倒告罪,但还是不放心崇祯的身体,再次恳请道:“皇上息怒,皇上说的是,这祈雨是要虔诚,但皇上还是要以龙体为重。”然后往前爬了两步,声音压的似乎生怕上天知道:“其实,皇上也不必这么辛苦,只要明天让吕汉强的报纸大肆宣扬一下皇上的诚信,让天下万民知道皇上的虔诚也就是了。”

“吕汉强?”提起吕汉强,崇祯心中就多少犯怵,不过随着殿外一声炸雷,一个想法电光石火间钻入崇祯的脑袋“吕汉强?,对啊,就是吕汉强,得,你这个替罪羊,不是,是孤臣,你算是做定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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