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恒光设下的接风宴也不丰盛,一切都以简朴为主,大家草草的吃了顿饭,然后金恒光兴奋的带着陈亮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来表示亲近,二来也要详细的汇报一下山寨展的过程,请示恩师的下一步指示。
山寨实际上的二把手陈车没有喝多少酒,心情沉重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点上油灯,打开书案上落落大满的案牍账册,开始继续清点山寨库存物资。明天又是山寨分钱粮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着点。
山寨已经上万人口,靠原先吃大锅饭的办法已经难以管理,那不但没有积极性,而且还造成巨大的浪费,陈车投奔山寨被金恒光委以重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改良了这个办法,除了士卒外,用分制度代替大锅饭制度,因此不但减少了使费开销,而且还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
原先山寨上养活一个老人,需要粮食四十斤,结果有的老人还要忍饥挨饿,但将三十斤粮食到老人手中,他们就会自己安排自己的伙食,比如今日需要上山侍弄刚刚种下的荞麦,那么他早上就可以吃干饭,在侍弄土地的时候,就可以顺便拔些野菜回家,这样,晚上就可以以野菜煮粥,又能吃的很好。
如此一改,立刻让山寨的支出大大减少,而省下来的粮食则大力的投入到士卒的训练与征战里去,让自己山寨的士卒的战斗力空前提高。
但今天翻看计算着粮草却总是心神不宁,最终不得不烦躁的将账册合上,揉着肿胀的太阳穴长叹一声。
今天的事情的确大大的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之外,自己的寨主金恒光,突然来了一出让徐州,这样的震动已经让自己不能接受,而下一场却是哪个什么陈亮的,要求大家出击抢掠山西粮商。
按照当初金恒光和自己的步骤,保护商路,截取源源不断的财源,才是山寨立足的根本,这笔收入很多,几乎占到了整个山寨现在收入的五成,尤其是,只有这样,才能慢慢的漂白大家的身份,这很关键,也很重要。
在这些收取保护费的商贾队伍里,最大的一份就是山西的商行,他们的运量大,利润丰厚,因此上缴的保护费也多,成为山寨收入的重中之重,不能因为吕大人一个莫名其妙的决定,就掐死了山寨的收入,一万多老小啊,这是一万张嘴,这时候已经耽搁了春种,只靠补种的荞麦,能有点收成,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是杀鸡取卵啊。”陈车长叹一声:“如果等到明年春天,熬过了夏天,再到秋天,或许就可以不依靠商贾税收,大家就能过日子了,但是,似乎吕大人的特使给的时间很急啊,这是为什么呢?”
正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一人问道:“陈二哥可曾睡下?”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队伍的第一大队的大队长赵权,于是陈车就强打起精神笑着道:“都是自己家兄弟,还敲什么门,门也没关,进来就是了。”
随着外面哈哈一笑,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赵权,不过他的身后还跟着其他两个队长王亮和赵东。这一来,三个大队长算是到齐了。
陈车不由一皱眉,三更半夜的三个队长齐聚自己的房间,这样容易让金寨主多心,不过人都来了,再轰出去也不是个事,于是就站起来,边给三个兄弟让座,边笑着道:“怎么今天凑的这么齐?难道上个月的军饷都花光啦,想要提前支取?我们可没这个规矩。再说了,不久前还不是在剿灭南山贼的时候,大头领给了大家分红吗?那也不少了。”
这个军饷的制度是吕汉强练兵手册里明文规定的,而出战缴获分红则是金恒光与陈车合计出来的,每战缴获或者是卖军功所得,山寨预留六份储备,其余四份中,两份用于放抚恤,剩下的两份按照军功处理,一时间让山寨士卒求战心切,且每战各个争先奋勇,才有了今日在山西东部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强军。
带头的赵权闻听当时哈哈一笑:“军饷与奖励我可没乱花,都交给老婆保管,万一哪天我战死在外,他们娘几个也有点养老活命的本钱,今日来,不过是看哥哥你在宴席上闷闷不乐,因此兄弟们过来看看。”说着拉了把椅子坐下,对睡眼惺忪的陈车传令兵道:“我给你一两银子,去山寨货栈买上一些酒肉来,我们哥几个再填补一下肚子。”
陈车就再次皱眉:“半夜无故饮酒,若是让大头领知道,怕是多想,还是不要了吧。”
赵权哈哈一笑,将一两银子塞在小传令兵手中,将他推出门去:“我是商行里大头领带出来的兄弟,王亮是山寨刚成立时候就跟着大头领的,至于赵东是赵四海大哥推荐的,也不是外人,我们都对大头领忠心耿耿,这个大头领是知道的,我们几个在一起吃点宵夜这事也不是没有,不就是今日大头领要陪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师兄抵足而谈吗,要不也就拉了他来了。”
相对于赵权,陈车还真就不好说什么,赵权原先就是商行里的伙计,感念金恒光放弃大好前程一心为民的义举,也毅然带着家小跑上山来,帮衬自己的偶像,风里雨里不离不弃,也算是一条好汉,论亲疏,还要比自己近着一份。于是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酒肉不一会就卖了来,就堆在书桌之上,赵权打开酒坛子给几个人倒上,于是四个人边喝边聊,话题自然的就说到陈亮和他带来的吕汉强的命令上来。
赵权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碗之后慢悠悠的道:“要说呢,吕协办与我们这些原先的驿卒有大恩,要不这时候我们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呢,尤其他老人家有赞助了我们山寨钱粮,才有了我们现在兵强马壮,在这山西东部顺风顺水,这个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的。”
其他几个人就一起点头称是。
“但是。”赵权话锋一转,话语不满的道:“但这次突然给我们弄来一个陈亮,这是干什么?他陈亮不过是协办大人身边的一个跟班,在我们山寨艰难时候不见他出一分力气,也没见他有什么本事,上山寨来就要做山寨的大头领,他凭什么啊。”
陈车眉头皱的更深,轻轻的喝了口酒,本来不想说话,但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也就无奈的长叹一声:“我们的根基是吕大人给的,这山寨其实也是吕大人的一个实力,这个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一个官身不能明说罢了,而陈亮乃是吕大人身边常随,当然有权力来接管山寨的,再说了,陈亮也没有答应吗。”
“没答应不等于不答应,就金大哥的性子,多少几次就答应了,这算什么?难道金家哥哥是什么地方不对了协办大人心思吗?这就是不信任,再说了,他当了大头领,那金哥哥便只能做小,陈车哥哥你做什么?我们算是什么?你别忘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今天弄个陈亮来,明天就会弄个狗亮来,后面还不知道来多少人,那我们这些为山寨拼杀的兄弟最终能落到什么?”他这么没有顾忌的一番放炮,立刻也得到了其他二人的符合,三千人马,其实就掌握在他们三人手中,这就等于大家共同的思想了。
陈车其实也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生,略微一沉吟,开口道:“其实当初我们设立山寨,目的就是游离于官府之外,让百姓没有税负喘口气,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是当地官员得了协办大人招呼,总有一天官府是不能容忍我们这样的,我们也没有出路的,其实大家在这里,为什么都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匪号?还不是我们做的事情让祖宗蒙羞?
这个原因倒是说到了大家心坎里去了,为了大义,金恒光和自己等人,不惜名节走上山寨,正如当初协办吕汉强说的那样,官府不管我们管,但无论如何大家顶着这个贼字,连清明都不敢给祖宗扫墓磕头,这是大家的一块纠结的心病。
因此,贼这个名号我们是不能穿太久的,我们必须有一天要名正言顺的站在光天化日之下。”然后用眼睛看向几个兄弟,“要想脱去这身皮,依旧能为百姓做事,那我们就依旧要靠协办吕大人,现在吕大人又有了一个新官职,那就是南四府剿匪督师,只有他才能在恰当的时候招安我们,那时候,大家都是官军了,诸位兄弟就都是将军了,这才是我们最终要的目的。”
被陈车这一说,众人立刻眼睛雪亮起来,心也热切起来。
这时候原本满腹牢骚的赵权探出身子问道:“陈大哥,那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还要听这个陈亮的?还要遵照协办大人的指令,抢夺山西粮商?”
陈车默默的点了点头:“是的,刚开始为山寨长远我是反对这个命令的,但仔细的想了一下之后,我却又有了新的理解,山西粮商怎么得罪了我们的大人我不知道,但我想大人让我们抢夺他们一定有他的深意,那我们就必须执行。”
“那好,我们大家听你的,这事我们干了。”
陈车忙纠正道:“不是听我的,是要听大头领金恒光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