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廓的大厅里,两个败阵的女子匍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肩膀因为恐惧不停地颤抖。由于跪姿的缘故,她们胸前那抹饱满的雪色此刻如吊钟般显眼,随着身体的颤抖而轻轻摇晃。
“我们真的尽力了,他就是……就是看不上我们。”其中一女嗫嚅道。
两个掌柜的气得吹胡子瞪眼,皆是将两只胖手纠缠在一起,不停地绞动,恨不得冲上前将这两个废物撕得粉碎。然而他们都不是笨人,知道这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二人双双跪倒在孙钰的脚下,“大人,要么把这两个不成事的给办了,以儆效尤。”
孙钰瞅了眼旁边那八名仍旧如木头人般坐在案前的龙组隐卫,摆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刘大人此举虽然不近人情,却也是刚正不阿,实属我大唐之福。这两个女娃娃就算了,让她们下去吧。”
他的话再次让这肃静的大厅内的气氛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两名女子听见他的这话后,顿时痛哭流涕,“多谢大人的大恩大德!”
两个掌柜的见状眉头皆是皱起,回身喝道:“哭甚么哭,还不都滚下去!”
接着忙向头顶上方的孙钰恭维道:“大人仁慈!”
其余美女纷纷上前,扶的扶,劝的劝,便连那几个弹唱的女子也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琵琶、铜钹,走上前来安慰地上这两名女子。
在此过程中,那八名隐卫表现得无动于衷,没有人开口说过一句话,似乎人人都学会了头领刘大人那套视若罔闻的本事。
孙钰将这一切都落在眼里,朝其中一名掌柜的使了个眼色。
那名掌柜赶紧从地上爬起身冲上前,冲着八人作揖道:“八位大人,如果你们没有事情,那么也请下去歇息吧。我们这里有的是上房,你们随便挑选便是。”
听连忙起身,朝孙钰施礼齐拜,其中领头的人道:“还请宰相大人见谅,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不敢有丝毫差池。”
孙钰不置可否,淡淡地答道:“嗯,退下吧。”
“多谢宰相大人!”八人不敢再作停留,急忙在数名美女的引领下离开大厅。
孙钰扫了一圈仍留在大厅里的一众人等,冷道:“你们也都退下吧!”
两名掌柜的互看了一眼,朝众女子道:“听见没,都退下!”
“是!”众女子哪里敢耽搁,急忙施礼,接着往暗处的帘门后跑去。
很快,空阔的大厅里只剩下孙钰一人,明亮的琉璃灯光映得他的身影无比寂寥。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菁姑娘,出来吧!”
他话音未落,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房梁上跃下。女子满头扎着小辫,依稀是塞外蛮族的装束。只不过她的容颜实在俏丽,比起江南女子也毫不逊色。
此女正是李菁,她直瞪瞪地看着眼前的孙钰,不满地问道:“孙大人,你今天专程派人邀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孙钰淡淡一笑,**着胡须道:“我只不过是奉夔王殿下之命,帮姑娘看清刘驽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菁满脸怒色,质问道:“所谓的帮我看清他,就是派美女去试探他吗?要不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我早就将那两个狐狸精杀了!”
孙钰轻轻摇头,“菁姑娘脸上虽是怒色,可心里恐怕早已乐开了花吧。你以为他拒绝了刚才那两名美女,心里便是真的在乎你了?”
“你的意思是?”李菁一下子愣住了。
“你可曾注意过,他刚才听那首曲子的时候脸上可是丝毫不动容,一点也未放在心上,他的心里哪里还有你的一点位置啊?”孙钰笑吟吟地看着这个一头雾水的姑娘。
“这……”李菁向来伶牙俐齿,此刻却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有种想为刘驽辩白的冲动,但一想起那些缠在他身边的狐狸精,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连一句话也不想帮他说。
“刘驽心里的人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主。他愿意为那个人洁身自好,只是委屈菁姑娘你了。”孙钰不忘趁热打铁。
李菁的眼神有些无光,她似乎没有听见孙钰的话,直愣愣地问道:“那如果他当时听了那首曲子之后羞愧了呢,孙大人打算拿他怎么办?”
“这个……”这次轮到孙钰犯了难,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或者他不想说出真正的答案。
“总之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了,以后也别再叫我。”李菁说着气冲冲地往大厅外走去。
在背对孙钰的那一刻,她忍不住眼角有些润湿。
“菁姑娘,请留步!”孙钰忍不住喊道。
可李菁始终未再回头,冲出门口的珠帘,飞奔而去。
孙钰显得有些失落,轻轻叹了口气,丝毫未觉察到从不远处的柱子后闪出一个人影,正在悄悄向他靠近。
“孙大人,看来通过李菁让刘驽交出手中的秘密是做不到了。”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人笑道。
孙钰直是一惊,连忙回头望去,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心情方才平复了下来,冷道:“唐彪,你勿要高兴,即便我没有做到这一点,却也帮夔王殿下实现了另一个目的。”
“哦,甚么目的?”隼组隐卫的头领唐彪微感惊讶,他本是想借此事削一削夔王殿下跟前这个大红人的风头,未曾想此人竟不慌不忙。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咱们俩都是为夔王殿下效力的人。我在明处,领驭百官,你在暗处,刺探厮杀,乃是各领其职,何必要撕破脸皮,惹得日后不好相见?”孙钰脸色愈加冷淡。
唐彪干笑了两声,“孙大人倒是好人,可也不必在殿下面前说我们兄弟的坏话吧。你凡事只需动动嘴皮子即可,可我们这些隼组兄弟个个都得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希望你能体谅。”
“三十个人擅闯大理寺,最后被人家当垃圾般丢到死人街头,这样的事情你们好意思做,难道还不好意思让人说么?”孙钰面若冰霜,他出身诗书世家,向来瞧不起这些嗜武之徒。更何况若不是这些人无事生非,依照他的计划,刘驽早该进入了他的圈套中才对。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唐彪连说三个好字,气得嘴唇发抖。
“你就好自为之吧,别总以为你们是殿下手底下最厉害的一只隐卫,便可以为所欲为。”孙钰用手指着唐彪的脸斥道。
他随机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大步而去,将唐彪独自一人孤零零地丢在空旷的大厅之内。
唐彪紧锁眉头,他略有迟疑地从怀中掏出一面寸许大的竹牌,紧紧攥在手心里,轻声祷祝。
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安宁得像个悟道的出家人,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戾气。
“道法自然,莫有不从;凡心所向,得之所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