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适鲁转身走出几步,索伦泰搭在他肩上的双手随之落下。他踏着雪继续往前走,“没有人必须死,就看他怎么选择。”
索伦泰望着他的后背,“遥辇泰和他的将领们,都已经被紫罗天香迷住了魂魄。他的大军只等着你去接收,整片草原都将为你所有,能够选择的人只有你。”
耶律适鲁停下脚步,侧脸望着他,“一个虚无的汗位又有甚么用?契丹的人心是散的,每一个贵家子弟都想当夷离堇,每一个夷离堇又都想当可汗。”
索伦泰道:“契丹的人心一贯如此,不是一时半刻所能左右的。”
耶律适鲁仰起头,让细细的雪花飘落在自己黝黑的眼窝边上,积日困倦的他需要一丝丝冰凉的清醒,“契丹人已经作为突厥人的仆从活了数百年。自突厥人被唐廷赶跑之后,草原上的契丹人中只剩下酒鬼和唯利是图的小人。只有流血和战争可以改变这些无药可救的人,将所有人的心合在一处,打作一块坚硬无比的镔铁!”
索伦泰双袖一拂,带动两股劲风刮起,将脚下的积雪卷起数尺,在两人面前纷纷扬扬。他倒不是为了威吓耶律适鲁,而是满腔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终于迸发了开来,“兄弟,不管你做甚事儿,哥哥我都不会管。但是这么多契丹人的性命不应该成为你的赌注,你都快成了草原上所有人的可汗,而你的儿子耶律选也将成为可汗。对于耶律氏来说,你所做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耶律适鲁面不改色,“老哥哥,人心好比一座大山,可汗之位不过是摆在山顶上的一把凳子。山若是塌了,汗位哪里还能保得住?”
索伦泰道:“这个请你放心,我自会站在你这一边!到那时,整个契丹有谁敢不服你?”耶律适鲁道:“不服我的人很多,你带来的那个刘驽便是其中一个。”
索伦泰不以为然,“他只是个汉人!”耶律适鲁道:“可是他收买了很多的人心。”索伦泰摇摇头,“事实上,在你的大军来袭之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那一边。他是被迫跟着我来和你谈判的,可你却偏偏对他视若不见。”
耶律适鲁目光冷冷地落在雪地中,“老哥哥你好似还能看重那个刘驽,若是咱俩回去时他还活着,我便和他谈。”索伦泰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不错,若他是契丹人,我便是将全身艺业尽皆传授于他也在所不惜,可惜他偏偏不是。你说有人想杀他,是不是指的那几个紫衣人,他们是何来历?”
耶律适鲁道:“老哥哥你一直没有兴趣涉足中原,其实那几个紫衣人乃是中原武林崆峒派中的道士。岂止他们跟他刘驽有仇,吐蕃人还有契丹八部的人都与他有仇!”说到这他顿了顿,“听说那困杀数万契丹子弟的抱月山大阵,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先粘珠可汗还有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是折在了这个人的手里。”
索伦泰道:“所谓的‘听说’是不是你传出去的,不多日前,你曾被刘驽打得溃不成军,却很快又将八部的人心团在了一起,便是用得这谣言?”
耶律适鲁道冷笑一声,“老哥哥,即便是所谓的真话,也不过是说得更逼真些的谎言罢了。况且那抱月山大阵若不是他设下的,他又怎能三番两次地带着遥辇泰的人马,从里边进进出出?”
索伦泰道:“他先前是怎地走出抱月山大阵的,我不知道。但是最近的一次,却是我带他出来的。那抱月山大阵本是载于《化瘀书.秘典篇》中的一种迷阵,平常人轻易难以得知,便连我在北海畔的居所,也只存有其中的一二残卷。据故老相传,那抱月山大阵乃是‘真龙’的一个兄弟,在两百多年前布下的。”
耶律适鲁目光一闪,“老哥哥的话颇有些道理,或许是我错了也未可知。不过我也曾听说过一件事情,或许你听后有所参益。就在十八年前,中原武林中号称‘双玉二王’的四杰,他们曾经携手共闯过那风沙镇飞摩崖。其中的夔王李滋,最后便是得到了那本《化瘀书.秘典篇》。否则那抱月山大阵已逾百年,若是不懂的人又怎能够激活它?”
索伦泰在原地踱了几步,将脚下的积雪踩得咕咕响,“你这话说得有道理,不过这《化瘀书》乃是用我们契丹医典写就的,一般的中原汉人并读不懂它。你可曾派人去中原打听过,这抱月山大阵究竟是不是那李滋做下的事儿?”
耶律适鲁摇头道:“不用打听了,应该是李滋的传人所作。那个夔王李滋因声势太大,为唐廷中得势的大太监田令孜所忌,十二年前已被杀了灭口。田令孜对外却是声称,夔王害病身亡。不管细情怎样,死去的契丹人马已经无法复生,再追究下去已无意义。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乃是如何整合契丹八部,以及你提到的比武招亲大会。”
索伦泰道:“整合八部很容易,你只需下一个命令,遥辇氏的人马都会向你投降。”耶律适鲁道:“遥辇泰是否真的被迷药所制,到现在为止我还只是道听途说,并未亲眼见过。若是他在假装,而我却轻信了他,届时不慎中了他的圈套,怕是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而这,也是我坚持要用兵剿灭遥辇氏的部属的原因。”
索伦泰道:“若是你不肯相信,那我便随你一起去那遥辇泰的营寨,让你看个究竟。”耶律适鲁叹道:“老哥哥,眼下你若是觉着身体不舒服,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地歇一歇吧。那个刘驽要是还活着,我回去了先向他问个究竟,之后再作决定。”
索伦泰心中一惊,他并未向耶律适鲁透露过自己身中紫罗天香的事情,怎地他竟能看出自己身体有虞?
耶律适鲁似是识破了他的心思,笑道:“老哥哥莫要担心,我只是觉着你的面色不大好。你的腰板挺得太直,比十八年前的那个年轻人还要直。让人看见后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在掩饰自己遇上的甚么麻烦。”(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