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原本静悄悄的谢安娘突然插话道:“此事我也在场,可以为刘将军作证!”
说完她看了眼刘驽,眼露笑意。
刘驽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噶尔海。
噶尔海顿时面如死灰,“他怎么能这样!”
刘驽叹了口气,“你虽跟乃木器义结金兰,却并非同类,至少你胸中还有情义二字。”
他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便将噶尔海从地上扶起,“我因奉可汗之命,需要在汗王大帐中住上一阵子,以便随时听候大汗的调遣。右军将领中属你最熟军务,因此我想将右军统率之权暂时拜托给你,不知你能否胜任!?”
噶尔海听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右将军刚才是在考验自己,他急忙跪地行礼道:“请右将军放心,噶尔海绝不辜负你的所托!”
刘驽静静地看着他,“真的?”
噶尔海额头上冷汗连连,“真的!”
在送走噶尔海后,刘驽屏退了左右,帐中仅留下谢安娘一人。
他望了眼坐在榻边的谢安娘,“谢姑娘,麻烦你继续留在右军里,如果噶尔海图谋不轨,以你的功夫可以随时除去此人。”
“有甚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变得心狠了,竟然也会想着杀人。【】”谢安娘笑道。
“右军若乱,死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刘驽叹了口气,“我会将保忽吉留下来策应你,至于隆泰,我派他去了大唐单于都护府,向秦锋借兵。”
“嗯,我知道了。”谢安娘点了点头,出于女人的直觉,她从刘驽的脸上察觉出一丝不妙,“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耶律适鲁那边出甚么事儿了?”
“嗯,有一点事儿,不过不大。”刘驽模模糊糊地答道,他摸了下腰间的皮囊,怪颅这一天乖得很,竟然没有丝毫要出来闹事的意思,“要么我将怪颅也交给你,有它在,你会更安全一些。”
“不要!”谢安娘拒绝得十分干脆,她补充道:“有它在,我会死得更快!”
“那好吧!”刘驽叹了口气,“后面的几日,事情会格外多,你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谢安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佩剑,她头一次隐隐觉得,自己竟有些像个女侠。
刘驽转身出了帐篷,骑着马风风火火地赶回了汗王大帐,目睹了几名汗王亲卫正趴在地上,擦拭残余的血迹,之后便明白了一切。【】
“大汗杀了他?”他尝试着问道。
“嗯,不能再等了,我等不过他。”耶律适鲁捂着胸口,露出痛苦的神情。
“只要大汗静心调养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刘驽安慰道。
耶律适鲁摇了摇头,“我好不起来了,只愿草原上所有的契丹人都能好起来。”他仰起头,灰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似是在做一个遥远的梦,“风调雨顺,马匹肥沃,每一个小伙儿都能找到心爱的姑娘!”
说到这,他微微一笑,“你也会找到李菁的!”
刘驽耸了耸肩,“随缘吧,跟吐蕃人打了这么久的战,我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她。依她的性子,若是恨一个人的话,定然会杀了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躲着不出来。”
“所以萧夫人骗了你。”耶律适鲁笑道。
“嗯,是的,李菁应该是去了其他地方。”刘驽的语气颇为肯定,“等这场大战结束之后,我要去找她。”
“很抱歉,将你留在草原上如此之久。”耶律适鲁望着他,面露歉意,“让你担下我的重任,也是迫不得已之举。身处我的位置,你不能再于阵前厮杀了,须得学会运筹于帷幄之中。”
“请大汗放心,我虽然愚钝,但大汗教给我的东西,我都学的明白。”刘驽扶着他慢慢躺下,小心翼翼地为他拉上被衾,遮至胸口,
耶律适鲁深深地叹了口气,或许是这位草原枭雄意识到苍天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开始跟刘驽说自己的身后事,“耶律选过于沉迷武学,也没有统领契丹八部的能力,让他继承可汗之位只怕比骡子下崽还要难。”他抬眼望向刘驽,试探着问道:“如果你愿意,其实可以自立为雄鹰汗。那些宿老勋将虽然反对你,但是不成问题。今日一战后,你已在底层兵士中获得了广泛的敬仰。”
“这草原的可汗只有大汗能做,他人皆不能。”刘驽眼皮都没抬,缓缓说道。
“可是我终是要死的人。”耶律适鲁笑道。
“在大汗之后,下一位汗王也会姓耶律。”刘驽望着帐中的火炉,面膛被炉火映得通红。
“为何?”耶律适鲁追问道。
“因为有我在。”刘驽转头望向榻上的可汗,目光坚定。
耶律适鲁张嘴想要笑,然后胸口处传来痛楚让他不得不皱起了眉,“以前其实我也很看重这汗位的归属,盘算着一定要保耶律选上位。他是我的儿子,但是我从未对他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心想就将这汗位当作补偿罢。然而自他走后,我心里这念头也就灭了。”
他的眼皮耷拉了下来,目光垂落在胸前的被衾上,“既然草原是契丹人的草原,那可汗也该是契丹人的可汗,而不仅仅是我耶律适鲁的儿子。作为契丹人的可汗,他该学会怎样守卫这片草原,努力保卫子民们的妻儿父母以及他们的牛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些耶律选都做不到,整个耶律氏的迭剌部里也没有人能做到。”
他勉力笑了笑,看了眼正在给火炉添柴的刘驽,“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也应该学一学!”
刘驽将最后一截柴扔进了炉膛,“我幼年的时候喜欢读《史记》,知道说这句话的陈胜,在称王后不久便被自己的车夫害死了,到底是南柯一梦。诚如大汗所说,坐在这汗王之位上的人,该是所有草原子民的可汗,而不是为了遂他个人的私欲。”
耶律适鲁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心知他终究不肯接受这烫手的汗位,不禁叹道:“外患未除,内患已生,诺大的草原竟连一个合格的可汗人选也找不到,难道我契丹的劫数真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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