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
陈恺蓦地抬起头来,毫不避讳的迎向萧凤目光,这让萧凤颇为诧异。
先前时候,陈恺还是一副害怕担忧模样,转瞬间就变成这般样子,着实让人好奇。
“说!”
简短的一词,表示了萧凤态度。
“素闻您于幼年之时便游历江湖,更曾亲眼目睹那鞑子如何残虐百姓,如此驱逐鞑靼、兴复华夏之志。只是今日,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城中军民?在这之前,他们也未曾为恶,不过是为求生计而已,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可惜了?”
话音落定,陈恺尽诉心中所想,只感到无比畅快,哪怕因此而死也不吝惜。
双目灼灼看着萧凤,他只想知晓萧凤的答案究竟为何!
“就是这个问题吗?不得不说,你的确是问对了问题。”
萧凤笑了笑,却并未正面回答问题:“只是你这般说来,莫不是早就存了投降之意?既然如此,那你问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晋王说笑了。这世间,有苟且偷生者,也有慷慨就义者,二人所求不同,岂能等同。若是晋王以德服人,我等自然拱手相让,但晋王若如同那鞑靼一般,以刀枪要挟,那我等总得举兵反抗,求得生路了。”陈恺回道。
萧凤轻哼一声,又问:“看你这样子,倒是有些威胁之意?”
“不敢!”
陈恺摇摇头,目光依旧盯着萧凤,想要自其口中听到其答案。
萧凤轻叹一声,这才回道:“放心吧,我又不是那鞑靼一般嗜杀,只要尔等乖乖的、遵守我军规矩,自然不会妄动兵戈。而且我军一路走来,你可曾见到我军有任何屠杀举动?需要谨记,我华夏军和那鞑子可不一样,可不会做出这些戕害百姓的事情的。”
对于陈恺的问题,萧凤自然也是有所不满,毕竟她一直以来都紧抓华夏军的纪律,不敢说是秋毫无犯,至少每到一处,也能够让当地百姓信任有加,如今被陈恺质疑,自然是颇为不悦。
要不然,他们如何能够今日?
“那就好。”
陈恺稍感安心,知晓对方并非残暴之人,若是投入其麾下,自然能够确保城中百姓安全。
只是他还挂念一件事情,又是问道:“那关于军队呢?等到他们投降之后,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要知道他们可是手中有枪的军队,若是沦落到乡野之中,只怕会对百姓造成不少的伤害。”
对于宋朝军队的素质,陈恺也是相当了解,能够做到上下齐心就已经不错了,若要他们不骚扰百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为了防止这军队祸害地方,陈恺这才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你放心,关于这降军,我们也有相应的准备。”
郑元龙插嘴回道:“若是有人愿意加入我军,经过遴选之后,便可以进入我军。至于其他的老弱病残,我们也会在当地辟出一块地,交给他们耕种,也免得没了生计、四处流窜,反而害了百姓。”
和严申负责正面战场不太一样,他一直以来都负责攻城拔寨之后的安抚工作,如今陈恺问了起来,自然应了下来。
陈恺稍感惊讶,继续看着萧凤,张口问道:“就是这样?那军队呢?就这样就地解散吗?”
对于华夏军这般行为,他也是颇为愕然,要知道就连那元军,也多数是直接接纳,并没有这般麻烦。
这华夏军采取这些措施,当真让人感到惊奇。
萧凤阖首回道:“自然如此。毕竟你也清楚你们那军队,将士素质参次不齐,多有鱼目混珠之辈,滥竽充数者居多。若让这些人也成为我军一员,岂不是让人笑话?”
“我明白了!”
听到这里,陈恺也清楚了萧凤态度。
很明显,华夏军之所以采取如此严厉措施,便是为了避免如同宋朝那样,落下了一个冗兵的毛病。毕竟这宋朝也是久受三冗煎熬,要不然就凭它那力量,如何会被金朝、元朝打成这般模样来?
对萧凤来说,没有战斗力的军队,根本没有任何保留的必要。
“至于具体的措施如何,你可以问题下郑元龙。他会给你解释的。”
问题既已回答,萧凤也没必要继续留陈恺在此,毕竟她还有众多的公务需要操劳呢。
“也是。能有今日之举,也是万幸,其余的也不能多有期待。”
陈恺自是明白,虽然这问题并不多么称心,却也知晓这已经是华夏军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想到这里,他也就此辞别,侧目看到郑元龙也是一并走出,心中念及麾下将士,连忙走了上来询问道:“敢问郑参谋长,关于我军士兵,你打算如何安置?”
对于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将士,陈恺可不忍心将其抛弃,自然想要询问处置方式。
“这个嘛,还得等到查看尔等军队素质之后,才有定论。”
郑元龙笑了一声之后,旋即回道:“你为宋朝官员,应该也清楚宋军素质如何。如同那耄耋老者、半大小子,就连那半身残疾者,皆可投身军中。就这般军队,如何能够和元军对抗?正是因此,所以我等方才要重新整顿,汰换无能之辈,让有才之人得以上位。唯有如此,放能够和那元军一战。”
“这倒也是。”
陈恺尴尬一笑,只感到惭愧无比。
若非那军队不看使用,他如何会亲自跑到这华夏军来,为全军上下求得生路?
“正是因此,所以我军打算设置专门的征兵处,贵军之人若想要继续担任士兵的,需得通过测试之后,才能继续担任军中一员。”郑元龙说出心中计划。
关于此事,他一直都在着手进行,为此还从军中挑出上百人来,专门负责此事。
陈恺双眉紧蹙,又问:“那淘汰的士兵呢?他们又该如何?”
对陈恺来说,这些人员的安置才是关键,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那些将士风餐露宿,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他们吗?若是还想要继续留在军中的话,自然是不可能了。”郑元龙看出陈恺内心担忧,但还是坚定的摇着头,随后又安慰道:“不过我军也会辟出一些土地,交给他们耕种,也免得没了生计。这样的话,你觉得还可以吗?”
“原来是这样吗?”
听到这些消息,陈恺也不知晓究竟是高兴,亦或者是失落。
高兴的事情,自然是华夏军并非放置不管,还会有所安排的,失落的则是注定会有一些人被淘汰,而他们是否能够适应没有军籍的身份,也还是一个问题。
不过事无完事、人无完人,这世间哪有能够满足所有人的方案?
带着别样的情绪,陈恺回到了德安府之内,跟随他而来的,自然也有华夏军了。
而对于城中百姓来说,他们也需要开始适应新的生活,一个和先前宋朝迥异的新生的政权了。
…………
“你说什么?”
蓦地站了起来,汪立信双手拍在桌子之上,一脸惊慌的看着金明,问道:“你说那德安府陈恺投降,而黄干则被晁公武擒下,汉阳军如今也落入了华夏军之手?”
金明低着头,口中带着懊恼之色:“没错。”
虽是不愿相信,但是那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由不得他不相信。
汪立信“砰”的一下,跌坐在座椅之上:“照这般说来,那岂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呵呵”一笑,声音透着沧桑之色来:“若是这样,还让我如何去面见圣上?”苍老身子颓然靠在座椅之上,两行浊泪自脸颊之上滑落,更是透着落寞之色来。
他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受限于谋略以及各种缘由,却是终究陷入失败之中。
挽天倾这种事情,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
“汪大人。”
金明看着担忧,又是劝道:“现如今那华夏军尚未攻来,我等还有机会。若是就此撤退,尚且能够保全实力,他日的话也不是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呵呵。”
汪立信只是摇着头,直接拒绝了提议,平淡的话语更是透着坚毅来:“我为先皇所托,身负守土之责,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弃全城百姓于不顾?弃城而逃!这可不行。”
“可是大人,若是那华夏军打来的话,你又如何幸免?难不成就真的死在这里?”金明更是担忧,继续劝道。
“金明啊。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是你也见到了,我如今早已是年迈不堪,就算真逃了,又能活多长时间?还不如死在这里,也算是保全了名声。”汪立信连连摇头,声音也越发的低微,但那口中透着的执着,却也让金明黯然下来。
“我明白了!”
低下头来,金明这才认命。
汪立信深感欣慰的点点头,拿起手边放着的毛笔,却在一方宣纸之上挥就起来,只因为他终究太过老迈,所以也写写停停,过了数刻钟之后,方才写完。
将这宣纸封入信函之内,汪立信让那金明走了上来,然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只是这些动作,就好似耗尽了他的气力。
金明感到担忧,连忙快步赶来,将其搀扶起来:“大人——”
“唉。我虽老迈,但却没有这般脆弱,不需你如此紧张。”汪立信摆摆手,然后将那三封信取过来递给了金明,口中也是嘱咐道:“至于这三封书信,一封乃是送给那晋王,只希望她能在我死后,善待城中百姓。这一封,则是送给我那尚在临安的儿子,希望他莫要重蹈我的覆辙。至于这最后一封?”忽的摇头长叹,似是带着无边悲怆:“如今先皇已薨,还留着干什么?不如直接烧了得了!”随手一动,却将最后一封信递到那烛台之上,任由那烛火将一切吞噬,不留任何痕迹。
金明神色庄重,将两封信收入怀中,随后俯身一拜。
“莫让大人担心,在下定然完成大人吩咐。”
“这就好,这就好。”
汪立信这才重新坐下来,只是他双目微垂,好似再也没有任何的力气,只是喟然长叹:“即为宋臣,当死于宋土矣。”
语毕,双目阖上,再无任何反应,只留下满堂哭声,再也没能将他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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