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我,他们有这个胆吗?”
老同事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韩博依然觉得太夸张,报复一个市公安局副局长,开什么玩笑,借他们十个熊心豹子胆估计也不敢。
冯朝阳却越想越认为这个推测并非没有可能,且可能性极大,凝重地说:“韩局,您刚才自己也说过,他们既不缺钱也不可能试图偷渡,那他们能干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干我们这一行是不能把问题想得太乐观,我承认有这种可能性,关键报复我有那么容易吗?说句不夸张的话,工作真是千头万绪,忙得真是焦头烂额,明天要去哪儿,要干些什么,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就算他们想报复,能找得着我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冯朝阳把所有情况捋了一边,不无担忧地说:“韩局,报复您是没那么容易,但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余琳在矿区呆那么多年,为什么早不去南非晚不去南非,偏偏要在顾思成失联脱管,钱中明和宗永江的儿子也神秘消失的节骨眼上去南非?”
韩博反应过来,低声问:“老冯,你是说余琳跟他们是一伙的,去南非是想通过杜茜打听我的情况,掌握我的行踪?”
“这是唯一的解释!”
冯朝阳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说:“当年郝英良想通过晓蕾把你拉下水,至少想通过晓蕾让你放他一马。郝英良能想到的,并且做过的,他们一样能想到,一样有可能去做。您和晓蕾与杜茜的关系不一般,他们与杜茜的关系更近!
在大多老百姓看来,您是高高在上的市公安局领导;在违法犯罪分子心目中,您是他们的克星;但因为杜茜的存在,您对他们而言并不神秘,或许您及您的家庭情况,他们早从杜茜那儿旁敲侧击,打听得清清楚楚。”
顾思成恨不恨自己,答案是肯定的。
要不是自己当年去到香港请求香港入境事务处和联合财富情报组协助,掌握了其通过假结婚移居香港和洗钱的证据,他不仅不会落得妻离子散,而且现在依然掌管资产三十多亿乃至更多的大集团总裁。
钱中明的儿子更不用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在他老子头上,随着萍盛集团涉黑案真相大白,最终把他老子送上了刑场。
宗永江当年是郝英良团伙明面上的三号人物,第一批抓的就是他和钱中明。数罪并罚,判了十几年,直至今日仍在监狱服刑,他儿子同样有理由恨自己。
余琳如果不是心存怨恨,也不会多次婉拒杜茜让她去南非的提议,这些年更不会窝在要什么没什么的矿区……
想到这些,韩博赫然发现恨自己的人还真不少!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平时总提醒部下不要跟犯罪嫌疑人及嫌疑人亲属搞到一块儿,结果自己却没做到,为兑现一个承诺居然跟一个主犯的遗孀成为朋友。
“真希望你的猜测是错的,真希望他们不要干傻事。”
失联脱管的社区矫正对象极可能伙同他人报复一个市公安局副局级副局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冯朝阳一刻不敢耽误,急切地说:“韩局,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请您立即给晓蕾打电话,让她带上孩子尽快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搞清楚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到底想干什么!”
杜茜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不是应该,而是绝对不会,但她有没有无意中泄露自己及晓蕾、絮絮的情况就很难说了。
韩博不敢拿家人的安危开玩笑,低声道:“我这就打,她和絮絮安全你不要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韩局,时间紧急,我要调整部署,有消息及时联系。”
“老冯,也别搞得那么紧张。”
“我知道,就这样了,等我电话。”
这种事怎么跟妻子说,韩博不想她担心,更不想因为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影响她和杜茜的友情,在办公室里踱了两个来回,最终掏出手机拨通老卢的电话。
老卢正戴着顶安全帽,坐在工地上跟干活的良庄老乡拉家常,手机一响立马站起身,“陈二,张四,你们几个好好干,晚上食堂加餐,伙食方面不会亏待你们,酒要少喝,晚上也别乱跑。”
“知道了,卢书记,您看着点脚下,慢点啊!”
“我没事,你们要小心点,注意安全。”
老卢摆摆手,走到工地大门处的一排活动房门口举起手机,看着正扎钢筋的基础问:“韩博,我在工地呢,老顾的事我知道了,李固和小敏全给我打过电话,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也该下飞机了,小敏媳妇有车,小敏媳妇开车去机场接。”
“卢书记,我想说得是另一件事,身边有没有人,说话方不方便?”
“等等。”
当几十年干部,老卢的保密意识深入骨髓,回头看看四周,见周围全是钢结构和准备等会儿立模板的木工,找到一间没人的办公室,进去反带上门,坐下问:“现在可以说了,什么事?”
韩博不无尴尬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介绍了一遍,老卢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这么大事,太危险,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知道。”
“现在怎么办?”
“晓蕾肯定是不能让她知道,我也不想让我爸我妈和她爸她妈担心,所以我只能请您想想办法,让她们回良庄住几天。”
“是不能让她们担心,”老卢点点头,一口答应道:“放心吧,这事交给我。回良庄最好,良庄是我们的根据地,到了良庄就安全了。不过你那边也要抓点紧,把事情搞清楚,把收监的逃犯赶紧送进去,不能总这么提心吊胆。”
“我会抓紧的。”韩博嘴上是这么说,其实是有劲儿都使不上,一是失联脱管的顾思成不归他管,二来就是查实顾思成等人想行凶报复,按照规定他必须避嫌,不能过问案情。
……
与此同时,冯朝阳正火急火燎往市区赶,一边示意司机再开快点,一边紧张地拨打手机。
“新丰同志,我是市局冯朝阳,情况发生一些变化,上午的命令取消,派出去的人员立即撤回,全部撤回!”
“冯局长,那失联脱管的顾思成还要不要找?”如假包换的朝令夕改,萍北县司法局长陆新丰以为听错了。
穿上警服不意味着就是一个称职的人民警察,况且警察也有分工,让交警去搞刑侦他能干好吗,更不用说刚穿上警服的社区矫正民警。他们原来只是普通的乡镇干部,社区矫正工作干起来都很吃力,让他们去查刑事案件简直是一个笑话。
“当然要找,但不是你们找,至少暂时不需要你们去找,服从命令,赶紧把人撤回来。”
“好,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挂断县司法局长的电话,冯朝阳立即拨通顶头上司的手机,不等上司开口就急切地说:“夏局长,我老冯,萍北县失联脱管的那个矫正对象姓顾,叫顾思成。这个名字你可能没什么印象,郝英良你绝对印象深刻,他就是郝英良当年的小弟,就是那个坐过香港的牢,回了接着坐内地牢的罪犯。”
全市一千三百多个社区矫正对象,市司法局长工作也很多,之前只接到县局汇报有一个矫正对象失联了,根本想不到细问具体情况。
对夏局长这个土生土长的东萍市干部而言,郝英良这个名字堪称如雷贯耳,他大吃一惊:“郝英良不是得癌症死了吗?”
“死五六年了,也确实得癌症死的,不过种种迹象表明,他死都死了还留下一堆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冯朝阳把韩博提供的情况和他的分析简单汇报一下,擦了一把汗,紧张地说:“夏局长,如果他们真去报复韩局,并且极有可能去报复韩局,哪怕未能得逞,这个影响也很恶劣!上级将来追究起责任,可不会管顾思成才出狱多长时间,才失联脱管几天。人是在我们眼皮底下跑去作案的,第一板子肯定是打在我们头上。”
失联脱管的社区矫正对象极有可能去报复一个副局级领导干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夏局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冯朝阳点上支烟,接着道:“他们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什么作案工具搞不到?并且他们是开矿起家的,对一般罪犯而言搞炸-药雷-管很难,对他们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对了,当年捣毁郝英良团伙,就曾缴获到过制式手枪和猎枪。”
夏局长以前在县里工作,是从县长任上调到司法局的。
大局观有,政治敏感性也很强,但对政法工作尤其刑侦工作真不是很在行,禁不住问:“老冯,你干那么多年公安,跟韩局又共过事,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立即向政法委童书记汇报,立即向市公安局通报,夏局长,顾思成三人这会儿极可能已经到了深正或南港,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们一刻都不能耽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