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吉主任,厂里给了一辆车,就是手续挂在城西派出所的那辆,我能不能带到良庄去?”服从归服从,该争取的依然要争取,韩博掏出车钥匙,一脸期待。
一辆车说给就给,丝织总厂领导看来对他是真重视。
工作安排不尽人意,张局回来之后还要给侯厂长和丁书记打招呼,一辆车就给他用吧,反正是他从原单位带来的。
袁政委同意了,旋即脸色一正:“小韩,良庄乡情况比较复杂,1984年重建机构,局里干警大多从各单位抽调,乡镇公安特派员大多从乡干部中直接任命,李顺承同志就是那一批任命的,干了十几年。他与其他乡镇的派出所长及另外五位特派员不同,四年前进入乡党委班子,是乡党委成员,副科级。
既是公安民警也是乡领导,在处理一些事情上,会不由自主地倾向于乡政府。比如经常参加一些具有争议的非警务活动,又比如在对违反治安管理行为进行处罚时,不上报县局,不交由县局裁决,罚金直接交给乡财政。一些被处理过的人对他及良庄乡治安联防队意见很大,举报信寄到县委。
你上任之后,要尽快扭转我们公安干警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联防队要整顿,同时要处理好与乡党委政府之间的关系。毕竟公安特派员也好,派出所也罢,都要在乡党委政府领导下开展工作……”
吉主任拿出一叠文件,补充道:“乡里对违反治安管理行为进行裁决并非没有法律依据,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在农村,没有公安派出所的地方,可以由公安机关委托乡镇人民政府裁决。你有律师资格,精通法律,要把这些关系理顺,要在不影响团结的前提下把治安裁决权收回来。”
良庄乡位于思岗县最西边,与安乐市新庵县接壤,距县城48公里,被称之为思岗县的“西伯利亚”。
天高皇帝远,乡财政紧张,竟打起治安罚款的主意。
罚金一分没落到公安局,反而要替他们背黑锅,从吉主任提供的材料上看,良庄乡联防队存在许多问题,不仅罚款不给收据,甚至跑到新庵县去抓赌。
别说你没执法权,就算有执法权也不能跑到另一个地级市公安机关的辖区执法,哪怕你抓的是本乡人,哪怕同良庄仅一河之隔。
整顿联防队,这个任务不是一点两点艰巨。
因为治安联防队是“群众性的自防、自治组织“,直接上级是乡综治办,公安只有权指导,没权领导。良庄乡不是丝河镇,从材料上看乡领导很强势,他本来就领导你,说不让你管你就没权管。
“政委,吉主任,我太年轻,我怕胜任不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韩博不是反悔,是不敢轻易答应。
良庄人文底蕴深厚,恢复高考以来,全省文科理科状元出过三个,全县十个状元中至少有两个来自良庄。考不上大学参军,去部队考军校,实在考不上留下当志愿兵,只要出去的极少有人回来。
恢复高考之前,也走出去过不少干部。
职务最高的已经是省部级,在部队的有好几个师团级。
良庄乡党委书记卢惠生54岁,是全县年龄最大,学历最低的乡镇一把手。从生产队长到乡党委书记,乡村两级机构的职务他几乎全干过,脾气直,作风硬,这把年纪又不像别人一样想进步。
为留下一个好名声,宁可一次又次被一票否决,几年评不上先进,也不愿意像其它乡镇一样集资摊派,该收的收,不该收的坚决不收,是一个敢把市里摊派顶回去的狠角色。
换作别人,乌纱帽不知道掉过多少回。
他不会,有那么多老干部和大领导罩着,官声又好,老百姓拥护,至少在良庄乡党委书记任上谁也不敢动他。县里不愿意摸老虎屁股,撤乡并镇这么大事只能搁置,就等他再干一两年退居二线。
他仗着老资格,仗着有人撑腰,搞一言堂,搞独立王国,不怕被一票否决,但局里怕!
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
你不是有魄力有闯劲吗,去良庄闯闯,能糊弄住老卢,能在老卢眼皮底下站稳住脚跟,你是功臣,局里会真正接受你。要是被老卢收拾得狼狈不堪,灰溜溜跑回来,那你在公安局也就这样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现阶段只能这么安排,袁政委不会给他反悔机会,再次拍拍他胳膊,亲切无比地说:“韩博同志,这是局党委研究决定的,好好干,你能够胜任的,我们对你有信心。”
“政委……”
“就这样了,吉主任,帮小韩办手续,今天熟悉下情况,明天你亲自送小韩去上任。”
要去最边远的乡镇,要在全县最难缠的乡党委书记手下干,要落实局里的意图,局领导在其它方面还是很大方很照顾的。
从原单位带来的7号车,正式归他使用。
配发一部摩托罗拉精英型中文寻呼机,大屏幕,自己掏钱买要一千多。
根据警衔条例,首次授衔按照职务等级编制授予。
虽然参加工作不过两个多月,但在丝织总厂的职务等级政治处认,二级警司,上报省厅。局里怎么上报的,省厅一般不会驳回。如果不是按照警衔条例第十条,而是按照第十二条,从学校毕业和从社会上招考录用的,本科生最多授予三级警司(95式警衔)。
夏常服、冬常服、帽子、皮鞋、领带全新的,吉主任甚至让人去巡警队找来一条最新款武装带,警务工作包、伸缩警棍套、对讲机套、手铐套、手电套、枪套、子弹夹套,带子上大包小包六七个,还有斜肩带,系在身上像巡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