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远比格努斯想的糟糕,他的部队的伤亡量已经超过一千人。
这是一个疯狂的数字,却也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这场世界大战中,就以苏联的巷战最为血腥。宏观上,南部德军主力即将攻入斯大林格勒城内,苏德双方将为城市的控制权大打出手,那是真正的绞肉机,以至于投入战斗的士兵,往往十多分钟就牺牲了。一个步兵师短时间内打得全军覆没,也是将成为常态。
所以,面对早有准备的列奇察苏军,德军伤亡很大也就不足为奇。
好在德军在进行战斗了两个半小时就选择撤出城,他们不会在承受更大的伤亡。
当德军开始奉命撤退的时候,城西北的德军,一支步兵连已经攻入了列奇察小学操场内。没错,这里曾是十天前苏德双方争夺的焦点,小学又经过炮轰,教学楼几乎完全坍塌。因为这里是城市里难得的开阔处,用来建立迫击炮阵地实乃良处。
勇敢的德军步兵连,已经牺牲了二十多人,他们用德制RPG和50毫米的小迫击炮,疯狂的轰击苏军火力点。守卫此处的两支苏军步兵班,能继续抵抗的就剩下五人,德军明显是再加把劲,就能占据这里。
德军还是撤军了,大量打红了眼睛、目睹战友阵亡的士兵,不得不悲愤的撤走。他们得到的不仅仅的撤退令,他们还获悉,当步兵撤出,炮兵会疯狂轰炸。
这番操作,将有大量阵亡的战友尸体被炸成粉碎。
还有比这更虐心的事吗?很多阵亡的人,都是一起在法国喝红酒的兄弟,这是他们的东线第一战,就大量的战死了。
可命令就是命令,活着人尽量撤掉尸体的狗牌,固然尸体将成为碎片,狗牌将证明其阵亡的事实,未来,这也是给战死者家属的一个交代。
大量的二十多岁的德意志小伙子,他们才进入白俄罗斯占领区三天,就命丧列奇察城。
德军全面后撤,舒马赫的步兵团撤的最为艰难。因为随军马匹几乎都死了,很多弹药根本不能拿走。既然拿不走也不能资敌,大量装满子弹的木箱,直接被士兵淋上汽油付之一炬。汽油燃烧带来滚滚黑烟,德军又扔了一些白磷烟雾弹,向西撤走。
不过德军始终都没有攻下火车站,拉夫连季已经逐渐率部撤到火车站的建筑区,以此大量坍塌的建筑为掩护,阻击德军的攻势。所以即便德军有所增兵,也没有攻下。
德军全面撤退,他们绕着火车站走。
拉夫连季苍老被熏黑的满是胡茬的老脸,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当他看到大量的德军士兵的后背,不禁放肆的大笑。
“滚蛋吧!***分子,你们想攻下列奇察还早一百年呢!”
无论是德军还是苏军,这些身处战争第一线的幼小身躯,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残酷的巷战。
本就满是瓦砾,全城尽是断壁残垣的列奇察,又增添了大量尸体。
城内的枪战,很快随着德军步兵的全面撤离而逐渐平息。德军虽是撤了,他们的后撤井井有条,大量的机枪和迫击炮掩护步兵后撤,直到步兵基本撤到城外五百米左右,掩护火力才停滞下来。如此,苏军非但不可能乘胜追击,他们又付出了一些人员伤亡。
战斗似乎告一段落,拉夫连季毫不犹豫的命令城内守军打扫战场。
毕竟苏军在城里的弹药库和粮食仓库,尚未搬走的物资几乎都被德军的重炮炸得粉碎,亦或被砖石掩埋。拉夫连季相信德军遭到了很大伤亡,他们还会再来的,在敌人卷土重来之前,把德军尸体上一切可用的军需品为我所用,实在是必须行为。
然而,苏军刚刚开始“舔包”,天空中忽然响起尖锐的呼啸声。
正领着人在火车站周遭搜索敌人死尸的拉夫连季,听闻这些声音,不禁郁闷又绝望的抬起头。
“该死的***,又欺负我们没有重炮。”
但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加的机警,在呼啸声中,拉夫连季趴在地上,大张着嘴,双臂稍稍将胸膛肋骨撑起来,此乃步兵惯用的防炮姿势,拉夫连季以为自己将被敌炮灌顶,大有被炸成碎片的可能。然而,德军并没有狂轰火车站,至少现在没有。
轰击发生了,爆炸区域全在城南森林区。
拉夫连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糟了!我把大部分物资放到森林了。他们怎么能轰炸那里?!”
无论怎么抱怨,森林区遭到猛烈轰炸,尤其是来自150毫米榴弹炮的重拳攻击。
城南的森林比较广大,德军的炮击却非常精确。缘何如此?那边是不久前,两支独立团的无后坐力炮小组,他们疯狂的攻击,黑火药燃起的浓厚烟雾,实实在在暴露了其位置。
德军370师既然是一线部队,前线部队给后方炮兵报点是必备技能之一。
当炮轰发生时,两支独立团正在积极打扫战场。战士们庆幸于缴获了很多德军撇下来的弹药,甚至那些被炸死的战马,都令人兴奋(所谓有肉吃)。他们将找到的伤员,统一送到森林,他们亦搬部分弹药,向森林撤退。
德军的炮击区域正好覆盖了苏军的营地,在以150毫米口径榴弹炮为核心的德军炮群,彰显出了强大的破坏力。
高达三十米的红松,在如电锯般高效的爆炸冲击波撕扯下,完全变成碎片,爆心区域五米的一切被彻底震碎,冲击波掀起的暴风,更是横扫一百米区域。
轰炸区域如同沸腾的油锅,又如地壳被撕裂,岩浆伴随巨量浓烟喷涌而出。
没有什么后勤物资了,伤员也全死了,甚至那十个立下功勋的无后坐力炮小组,也在轰炸中化作无数碎片。
“战争之神”就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否定了拉夫连季的计谋,在强大火力面前,他惊得目瞪口呆。
“我该怎么办?难道改变策略,和这座城市共存亡?”
因为火车站没有遭到轰炸,士兵们纷纷爬起来,一人更是把趴着的拉夫连季拽了起来。
拉夫连季满是灰尘和细小伤口的老脸显得非常忧郁,他空洞的双眼证明了他的不知所措。
一名士兵大吼:“团长,我们必须撤到建筑里。德国人的炮弹可能要轰炸城市了。”
不管上司情况如何,拉夫连季都被他麾下的士兵拽到火车站的区域内。可能这就是老兵的直觉,守卫火车站的战士们,纷纷钻入找寻到的地下室中,哪怕那里的环境不怎么样。
针对森林的炮轰,迫使两支独立团的官兵,不得不放下手头的缴获向着城市跑去。
他们在逃命,整个队伍混乱不堪,他们向着城市逃窜,本能的以为那里就是安全之地。
相当多的人直接涌入宽阔的沿河大路,他们和叶甫根尼亲率部队撞在一起。
然而,会师才刚刚发生,德军针对城市的炮击正式开始了。
还是一样的套路,只不过这轮炮击投入的弹药量并不多,只是三个小时前炮火准备的十分之一弹药量。
德军计划发射六百发炮弹,一半炸森林,一半炸城市。针对城市的轰炸,三百发炮弹中有一百发可是150毫米口径的大家伙。
德军师长举着望远镜欣赏着轰炸的效果,他恶狠狠的嘟囔:“唉,今天的战斗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没能一举拿下城市,我就仅以这些炮弹,作为送给你们这群混蛋的晚餐吧!”
城市里,剩下的那些混凝土建筑,在暴轰中摇摇欲坠,大量的断壁残垣,被冲击波和气浪吹得废碎。数以百计的苏军士兵,他们根本就没有躲藏的机会,便在炮击中,被炮弹彻底炸成碎片,甚至部分碎片溅落到第聂伯河里。基辅罗斯的后裔,就以这种方式回归了他们的母亲河。
但大部分士兵根本就没有功夫为牺牲的战友哀悼,所有人,包括所有的指挥官,大家都自身难保。
德军重点轰炸的是城市西部,尤其是火车站的区域。就在刚刚,苏德双方在列奇察大量狭窄街道展开激战,大量德军战士尸体根本没有被收敛,他们竟被己方的炮弹炸碎,对于德军官兵,这是何等的悲哀。
“唉,我们可能还有些伤员,如果缓一些炮击,我们可能还有机会把他们救出来。”副师长悲哀的望着炮击中的城市。
“卡尔,不要为牺牲者悲伤。为了国家伟大的事业,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我们必须拿下列奇察,趁着苏军主力又逃回城市,我们必须展开轰炸。”
“我明白,只是有些惋惜。”
其实,师长格努斯何尝不是如此。他和副师长,以及所有的参谋,清一色的举着望远镜,站在距离城市四公里的绝对安全的开阔地,望着远方那壮观恐怖的景象。
大量的德军士兵在后撤,他们的队伍还算是严整,他们很快将回到营地,接下来将是一整夜的休息。
暂时格努斯还不知道己方损失究竟如何,仅从一份份电报来看,人员伤亡可是不小。他从未经历过惨烈巷战,一场激战也就三个小的巷战,就算是伤亡很大,也不会大的惊人吧!他这么想着。
格努斯就一直看着,经过了二十分钟,炮兵才将计划的炮弹打完。
这二十分?对于苏军则如同一场地域,拉夫连季本人躲过了德军针对火车站的致命炮击,他亲率的营损失了三成的兵力,最后的三百多号人全力向着城北的河畔跑去。
几乎所有找不到地窖与掩体的士兵,都沿着满是碎石的街巷,向着沿河大路奔跑。
此事,因为河对岸派来一个营助战,他们携带的木筏马上成了逃命的工具。甚至那艘炮艇,也临时作为了渡轮。
德军的重炮毕竟是曲射的,他们也没有将首要攻击目标定在河畔区域。格努斯的确不打算夜间再进攻,原因很简单,他的部队经过白天进攻受挫,必须好好休息一下。那么为了明日的决战,将整个城西的区域炸平,客观上就能减少明日战斗的伤亡。
只有少量的炮弹击中了河畔区域,炮弹虽少,实实在在的引发了苏军士兵的恐慌。
在“战争之神”的绝对暴力面前,又有谁是绝对勇敢的?
拉夫连季和叶甫根尼在战斗之前,尽力营造一种背水一战的决死氛围,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俄国人在战争中也学会了这个道理。
但问题就在于,河对岸的两个独立团,不忍友军被炮击,他们将掌握的所有木筏,都投入到紧急救援中。
如果没有这些筏子,所有人应该会齐聚在河畔区域,忍耐着炮击结束。
十多个木筏靠岸,河面上还有十多个筏子正在移动,撤到河畔的苏军士兵,立刻陷入混乱。
他们争先恐后的奔向木筏,以至于有些筏子承载了太多人,直接下沉。
当灰头土脸的拉夫连季撤到河边,他看到正是这番混乱渡河的景象。恐慌居然蔓延了整个队伍,他看到最混乱的当属那些身着便装的人。那是从森林区撤回来的两支独立团,他们的战斗力的确较差,仅从这混乱的场面就是最好的明证。
“笨蛋们!都别乱,给我留下来守城!”
拉夫连季大吼着,他的吼声轻易的就被炮轰的噪音所淹没。
也是城市西部腾起的大量烟尘,还有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军队的混乱进一步加剧了。
“该死,要是让他们逃了,司令非得毙了我!”拉夫连季横下一条心,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谁做恶人,整个队伍有崩溃的风险。
拉夫连季一甩脖子:“兄弟们,跟我来,我们必须阻止这群人撤退!”
他领着三百多号战士,快速移动到河畔。
拉夫连季以“城防司令”的名义,下令独立团的人停止渡河。三百多号人勇敢的站在河畔的潜水中,他们以上了枪刺的步枪和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迫使上了筏子的人全部下来。
这番强制手段取得了不错的效果,甚至是正在渡河的三个承载极限正缓慢渡河的筏子,也不得不撤回来。
然而,总是有人要特立独行,三个士兵强行登上木筏,对拉夫连季的命令置若罔闻。他们脱离河畔后,就拼命的开始划桨,企图逃离。
“混蛋!你们难道要做逃兵?!你们快回来,否则开枪了!”拉夫连季大吼道。
或许是炮声太大他们听不到,亦或者他们选择性无视,拉夫连季的命令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该死的,机枪手,给我把那三个逃兵击毙!”
逃兵,他们在危局中的逃跑,就是对奋战者和牺牲者的莫大亵渎。三挺MG34朝着目标倾泻火力,奋力摇桨的三人当场死亡。
苏军一般是由基层政委和军事法庭执行战场纪律,像拉夫连季这样突击处决逃兵的行为,实属罕见。
逃兵被处决,整个局势立刻稳定下来。
“同志们,胆有逃亡者,那三个人就是下场。现在我们必须在这河畔区域埋伏下来,等敌炮结束后,***又将进攻,我们必须重新占领阵地,对他们迎头痛击!”
拉夫连季不知道自己的吼声有多少人听到,既然大家都看到处决逃兵的画面,应该没有谁再铤而走险。
接着,他又给河对岸的两个独立团发电报,言辞激烈的指责他们的行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