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早已准备好的舰队和陆军悉数登船,那三十多名明军也被安排到一艘船上,军官在陈健的旗舰上。
等了两天,等到了一场顺风,当即起航。转过了钓鱼屿这座小荒岛,在引航员的带领下继续向西北。
士兵和水手的心态十分好,抵达庆良间诸岛的时候正赶上这个季节大规模的鲸群,不少人在甲板上看鲸,或是琢磨着回来的时候用炮弄几头回去,并没有大战前的紧张,也实在紧张不起来。
这里距离琉球只有百十里的距离了,派出的侦查情况的船只很快返回,告诉了陈健如今那霸城一片火光,看起来日本人已经攻入了那霸。
之前在琉球逗留了一段时间的细作拿出了收集到的涨潮落潮的时间和潮差,认为今天就是一个进攻的好时机。
旗舰升起了战斗的旗帜,抵达那霸港附近海域的时候,陈健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情况,笑着摇头。
萨摩藩的水军船只就停靠在那霸附近的港口内,那霸已经被攻陷,看着那些冒起的浓烟,显然正在干着老本行烧杀抢掠。
敌方水军的那些小船在舰队水手的眼中不值一提,估计也没有多少人看守,更不可能想到会有一支海军忽然抄了后路。
陆军的事他不管,但是舰队和何时登陆还需要他决定,几个人跑过来问道:“是现在登陆?海军再毁掉他们的舰队?还是先毁掉他们的舰队再登陆?”
“先炮击他们的小船吧,让岸上的那些人警觉起来。要不然他们流散各地,我抓还不好抓,让他们收拢军队和咱们决战。”
萨摩藩的那些舰船根本没有想到可能出现的敌人,停靠的位置很随意,水军也都上了岸,并没有停靠在已经陷落的琉球炮台的掩护范围之内。
下了命令后,桅杆上升起了旗帜,水手们各就各位开始忙碌,陆军士兵来到甲板上,手持着装填好的火枪准备攻击那些可能靠近的小船。
各个舰船上的执勤实习生观察着旗舰的旗语,大声叫喊着传递命令。
“舰队一字排开!打开炮口舷窗!寻找目标以旗舰炮声为号齐射!”
站在船舱通道处的水手也大声地重复着命令,闲散的船员将分装好的火药用绳索拉到了炮仓之中,炮手将大炮装填完毕后将大炮推出了舷窗。
孙元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海战,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海军生活,看着那些船只在精巧的操控下排成一线,和他想象的海战完全不同。
陈健送了他一支望远镜,透过望远镜他看到日本人的小船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几艘船慌乱地朝着这边开动,也或许是想要逃离。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这里的水深良好,排成一线的舰队缓缓靠近了萨摩藩的水军,大多都是些空无一人的船。
陈健立在甲板前,伸出拇指左右眼测了一下距离,冲着旁边的实习生道:“开炮吧。”
“开炮!”
大嗓门的叫声传到了炮仓内,一阵剧烈的响动和舰船的摇晃后,黑乎乎的实心炮弹纷纷飞出,狠狠地砸在了那些萨摩藩水军的舰船上。
这是孙元化第一次见到舰炮侧弦齐射的场景,看着远处那些被击中的倭寇船和溅起的水花,将这一幕牢牢地记在了脑海中。
陈健却不以为意,等到烟雾散去后看了看成果,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演练了很久,目的是为了将来在大海上和西班牙或是荷兰人决战的,对付这些几乎没人的船实在有些乏味。
炮手们按照流程一次次地重复着射击的过程,甲板上的火枪手紧盯着可能靠近的敌舰,有些人甚至在烟雾中打起了哈欠或是卷了一棵烟草。
陈健挥挥手道:“差不多了,岸上的陆军也该知道咱们来了。别浪费炮弹和火药了,太贵。升帆,向北,准备登陆。”
“不打了?”
“登陆后舰队继续封锁,围三缺一,免得困兽犹斗。估计他们的船能跑的也不多了,能在海上解决他们也少死些人。”
命令传递后,升起帆,舰队如同没事人一样炮击之后便向北前进,绕开了扼守那霸的那座炮台的死角,向北航行了大约十里,选了一处平坦的登陆地点。
陆军士兵们小心地搬运着火药桶,还有几门营队的野战炮,都是些六斤的小青铜炮,重量不是太大。
两个营队的正规陆军和七门六斤的野战炮运到岸上,外加三百人的公司的武装雇员,正在岸上整队。
颇为明亮的海魂衫和宽檐的防止雨水的帽子,让这群士兵格外显眼,笛手个鼓手吹奏整队的乐曲,士兵们没有了之前的嘻嘻哈哈,严肃地排成队列。
军官们大声叫嚷着,让士兵再检查一遍火药和铅弹,看看有没有蠢货把通条也装进了枪口中。
陈健站在岸边,孙元化忍不住问了刚才就有的许多疑惑。
“先生,刚才的海战之法,和这陆战之法是不是一样?都是排整齐后一起射击火铳?”
“对啊,打仗嘛,最优秀的将军只需要做好一件事。”
“什么事?”
“以多打少。谁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做到这四个字,谁就是不世的名将。”
孙元化咂摸着这四个字,隐约琢磨出了一些味道,但还没有想明白怎么个以多打少。
陈健也不管他,张罗着人让他们帮着推动青铜小炮,从福建买的一些马套上了辕杆,拉动着这些小炮,炮兵们将各式各样的一整套工具检查好后捆绑在马车上。
空出了十里的距离,也是为了防止对方的忽然袭击让他不能完成队形的展开。
就这么大一个小岛,估计现在萨摩藩的军队正在那霸不知所措,想要玩任何的奇谋也没有意义。
几个骑手骑着马在前面侦查,对面应该没有骑兵,最多也就有几个将领骑着的马。
真要是出现单骑讨之类的情况,装备了燧发手枪的骑手也不会傻到去和那些弓马娴熟的将领对拼,对准了来一枪更简单,打完就跑。
整队完毕后,以纵队行军的队形向前开进,两个连队在队伍远离海岸的一侧堤防可能出现的突袭。
……
那霸港内,桦山久高和平田增宗两个时辰前还在庆祝攻下了那霸港、水陆两军终于会和而且在那霸抢到了不少东西。
这一仗在那霸港外的炮声响起之前,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琉球军队几乎是一触即溃,好容易有几个勇敢一些的,则是拿着刀剑朝着排好阵势的铁炮手前冲去,结果就是一阵枪响直接被打死。
萨摩藩的火绳枪手还算不错,对付琉球人只需要排枪射击就行,对付其余的正规军队还能想到诱使敌人靠近到火枪范围内后来一次齐射从而一次性打垮敌军。
本来计划着再有几天的时间就能攻下首里城,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琉球的许多重要人物或是投降或是被俘,首里城根本守不住的。
然而这样的盘算却被之前忽然响起的炮击打断了,桦山久高以为是明朝的军队,心中骇然不已,急忙收拢了军队,暂停了朝首里城进军的脚步。
派出人向后侦查,又去查看了水军的受损情况,心中大为不安。
后路被抄,军心大乱,军中都传言这是明朝的军队来帮助琉球了,可以说此时已经乱了军心。
很快,侦查的人告诉了桦山久高和平田增宗,后方出现了一支奇怪的军队。这些人带着古怪的帽子,身上没有穿铠甲,几乎都是铁炮手,没有肉搏兵,打着明朝的旗号,但绝对不像是明朝的军队。
至于水军,在港口的八十多条船多有损伤,击沉的不多,可是不经过修理可以出海的却所剩无几。
幸存下来的水军也说那是他们所经历过的最为可怕的炮击,那些人的船在海上排成了一条线,随着火光一闪,白烟弥漫,无数的铁丸轰击在小船上,将木头打的粉碎。
真正被炮弹打死的人没几个,本来船上也没多少人,几个倒霉鬼都是被炮弹砸碎的木屑插死的。
听闻了这些情况,桦山久高皱眉苦思。
平田增宗的意思是,既然明朝已经出兵,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而且这些人的火炮很厉害,应该立刻收拢军队乘船离开。
桦山久高却反问如果这些人在海上追上来怎么办?水军的船都已经被击伤,根本跑不快,这些人恐怕就是存了让自己上船逃走从而在海上击沉的心思。
如今能做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是回身决战;要么就是在这里的情况传到首里城之前快速攻下首里城,俘虏尚宁王的王室,以此作为要挟与明朝谈判。
想到后面的那支军队都是铁炮手而没有肉搏兵,桦山久高心想这还是有胜算的。对方只有千余人,自己手中还有两千多人,七百多铁炮手。只要以铁炮和对方对射后,发动冲锋对方必败无疑。
唯一可虑的就是那些军舰上的大炮,所以战场的选择不能靠近海岸。只要击溃了这支陆军,回身攻下首里城,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如今没有什么奇谋可用,桦山久高便找了一名随行的精通汉语的人物,让他去给背后的明军送一封信,谈判。
跑也跑不了,岛太小船又被毁了。万一攻首里不下,被前后夹攻,败的更快。唯一死中求活的办法,也只有决战一途。但在决战之前,还要收拢军队,选择战场,避开海岸,所谓谈判也只是争取时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