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了一阵,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道都是刚才那一行字在作怪,可是配上这样一副场景,倒是真的容易让人多想。
放下了心思,继续向前走着,开始出现了分野,人们选择着各自想去的地方去看看那些古怪的东西。
兰琪看到了让自己变得很胖的镜子,也看到了让自己变得很瘦的镜子,自己看着一左一右镜子中的自己,哈哈地笑个不停。
在她的左手边,是孩子们的游乐场。
一个水泥漫起的两边高中间低的凹槽中,几个孩子趴在一块下面装着轮子的木板上,一边叫着一边快速地滑向另一边。偶尔有人滚落在地,也只是擦擦胳膊上的血,连鼻涕泡都不冒一个,又急忙趴在那个木板上生怕别人抢走。
另一边,则是几个孩子满头大汗地摇动着一个古怪的东西。更为古怪的是摇动之后,那个古怪器物的触角上就会噼噼啪啪地响,带出一朵朵奇美惊艳的电火花。
不只是彩虹落在了手中,连闪电这种让人敬畏的东西也不过变成了孩子的玩具。孩子们惊奇而兴奋的笑声中,对闪电的最后一丝敬畏也消失无影。
再远一些,则是一个很大的对接锥体,放在两根摆成八字形的木轨上。这个铁的锥体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没有任何人推动,却从下面自己向上滚动,直到跑到了八字形木轨的最上面,几个人尝试着向下推却要用力。
还有在轨道上跑动的、一个孩子就能拉起六七个同伴的小车;怎么推却也推不倒的不倒翁;用大透镜和太阳烤的吱吱作响的香味四溢的肉;铅制的、拿着枪正在射击的士兵铅模……
更远处那里支起了一小片帷幕。
孩子们拿着一块小镜子,在帷幕前的台子上反射着太阳光,让镜子斑驳的光影互相追逐,叽叽咯咯地互相推攘着,原本不认识的男孩子很快因为那些光影的追逐变得熟络起来。
另一边则是几个女孩子,拿着一面三角形的纸筒,眼睛盯着里面不停地看着,嘴里还呦呦地叫着,惹得在一旁等待的几个孩子纷纷拉扯着她的胳膊,想要看看里面的神奇。
兰琪有些羡慕这些孩子,心里痒痒的,也想要看看这些女孩子眼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可是看着那些矮小的还未长成的孩子,只好自嘲地笑笑,无奈地继续朝前走着。
她的右手边更加热闹,但她不想挤进去了,因为人太多,只好站在后面踮起脚尖朝着里面看了看。
里面摆着一些刀子、剪子之类日常常用的东西,可这些日常使用的东西很显然有些不同,至少比以往的更为坚韧或是更为锋利,正在那里尝试着剪铜币或是切木头,以证明耐用。
看得出很多人心动,但是这些东西似乎并不售卖,只是展示给人看的,至少现在不会售卖。
更里面则是另一样东西,那里围着更多的人。兰琪想了想,还是决定挤进去看看。
那里是一个小的铁炉子,都城靠北,冬天常有风雪,烧煤取暖做饭那是必不可少的。
兰琪没有生过火,但是看过别人生火,可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生火。
那个小炉子很小,内部的空间只有手掌粗细,而且是圆的。外面摆放着一些长相古怪的煤,看上去就像是切开的、黑色的藕。
圆圆的,里面有一些圆形的小孔。
兰琪看到展示的人拿起了一根小木棒,随意在一张古怪的纸上一擦,小木棒上就燃起了火焰,冒出了一股白烟还有一股臭烘烘的仿佛放过鞭炮之后的味道。
众人的欢呼中,小木棒点燃了一张纸,纸引燃了几块小木片。演示的人直接将那种长得仿佛是藕一样的煤饼放到里面,按照常理这样的火焰根本无法引燃煤,可是这块奇怪的煤饼却就在不可能中燃烧了起来。
“这是我们商社送给大家的礼物,制作起来很简单……”
一边说着,一边有人在旁边用简单的铁条和模具演示,将那些煤场常见的煤粉和碎煤块连同黏土之类的东西混在一起,做出一个藕状的煤饼。
“冬季寒冷取暖,平日做饭也都用煤。但是煤点燃可不容易,做成这样之后点燃起来方便,省了很多引火的木头。再者,煤粉碎渣之类也比煤块要便宜,掺上一些黏土更是省钱。对于用得起的人来说,只是方便;对于用不起的人来说,省了一大笔开销。”
“我们不取任何费用,用不了多久还会送到都城一些模具,大家可以一里几十户一起使用……”
这是很方便也很实用的东西,尤其是对于一些买块煤或是缺少引火的木材的市民来说,这的确是个改进的好东西。
讲解的人还在那里唾沫横飞的解释着,兰琪已然微笑着带头鼓起了掌。引了个头,围观的需要的人也都鼓起掌来,讲解的人连连作揖还礼,脸上涌起一丝特殊的光泽,宛如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这应该就是墨党的人吧,真的就像是湖柱乾所说的那样,在一点点地改变着世界,让更多的人过得更好些。虽然很小,可也是往前走了。这是很好的事啊。”
这样想着,心中便愉快了起来,又朝里面看了看,那里的人更多,而且展示的也都是一些日常可以用到的、但却更为方便的小物件。
看着这些和那些玻璃器完全不同、普通人甚至更为穷苦的连普通人都可以用得上的东西。兰琪觉得,陈健是个很好的人,至少他眼中的人是包括这些被遗忘的人的。
“这些东西都赚不到钱,有些则干脆是授人以渔。他是靠着自己还有那些和他一样志向的人向前走着,一步一步地走。和都城中的那些人并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回忆着自己圈子里的那些人,隐约间似乎感觉到了其中的差别,心情莫名其妙地开心了许多。
“第二次见面,或许会很有趣。不知道他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刚才在水泥台上一样,挥舞手臂张牙舞爪,就像个……嗯,像个山中的猴子。”
莫名其妙地想到初秋去远行时候山中看到的那些吱吱叫着活力充沛的猴子,不知道怎么和陈健联系到了一起,自己被自己这个古怪的想法逗得笑了半天,轻推来朝这边走来的人,朝着外面走去。
在后面的路上,她还看到的很多奇怪而又有趣的东西。
比如名为望远镜的长筒,可以看到远处一个雇佣来的、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擎着一柄纸伞,在那里娇俏着。
透过镜片可以看到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甚至女孩子胸口上故意穿的很低的、离得远了模模糊糊但是在镜中看的清清楚楚的一抹沟壑。
几个看的人居然伸出手在镜前虚抓了几下,被身旁跟着的妻子狠狠地拧着耳朵,可妻子拿起筒镜看的时候却也一样伸出了手虚抓了几下……
还比如一个精美的小铁盒,打开后透出一股奇怪的刺鼻的味道,上面有一个钢制的小轮,旁边插着一块燧石,旁边还有一股棉线。
用力转动着钢制的小轮,摩擦着燧石,竟然直接点燃了那股浸润了不知道什么油料的味道刺鼻的棉线,发出炙热的火焰。
这个小铁盒的旁边摆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是一瓶黑乎乎的黏稠的液体。
兰琪认得这东西,很多药铺都有卖的,有一次她家中的几匹马长了疥藓,马夫就是买了这种黑色的古怪的东西涂抹在马的身上。
这瓶黑乎乎的东西兰琪记得叫石脂,也问过马夫,其实不只是牛马得了疥藓可以用,便是很多人若是得了也会用这东西涂抹。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这东西竟然如此神奇,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变成那个小铁盒中的味道古怪的油,更不知道只是靠燧石和钢轮就能这么容易地点燃。
饶是她觉得自己懂很多东西,可是走了这么一圈仍旧是觉得眼花缭乱,很多东西自己想买,也有很多东西想要知道那是为什么。
等走过了这一圈,到了出口的时候,兰琪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坐上飞天的热气球,去感受下十几天前她就想要尝试的俯瞰世界的视角。
有些遗憾,但他没有去找远处可见仍在忙碌的湖霖,而是顺从地守着规矩,离开了恋恋不舍的热气球。
外面的人很多,而且越来越多,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尤其是听第一批从里面出来的人说完之后,更为心切。
兰琪并不心切,也驱走了那一丝遗憾。
“将来,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有很多时间去听听他讲这些事。”
既然会成为朋友,那又何必一次就看完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呢?反正那个让人眼花缭乱的人就在那里,终会见面,又不是两个世界的人,慢慢听比起走马观花地看更为有趣。
迎着还在朝这边来的人群反向走出,直到街口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模糊的人。兰琪微笑着,心想:“今年冬天,会有很多人烧上那种藕一样的煤,省下的钱或许够给儿子买一把爆竹,给女儿买几根新的红头绳。”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