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小二傻傻地看着卢掌茶,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这是你们的马么?”卢掌茶再次问道。
小二听话地看了一眼伏尸于地上的那匹黄骠马,马嘴边还带着一串的血珠儿,鲜血成了泡沫堆在巨大的牙齿上,毛发富有黄泽但是却已凌乱不堪,巨大的马眼睛瞪得大大,雪亮透明映着蓝天白云。
明显已经死透了。
“是我家老板的马……不过昨晚缰绳断了,它就跑了,我们一直没找到……这是咋了?”
卢掌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说道:“是你们的就好了,这匹马发了疯病,在南边村子里踢了人,毁了庄稼,我正巧路过就把它打死了,叫你们老板来抬走吧。”
他说的轻松简单,但是这话却让店小二瞪大了眼睛,小二惊奇地看着这位翩翩公子,横竖也不相信这么文雅的人物有那个打死奔马的本事,百十斤的黄骠马光是力气就够人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是发了发了疯病?老林子里讲究的就是“宁斗猛虎不斗疯熊”,即便这只是一匹草食牲口但发了疯那也是很可怕了,这位公子能打死这马?
他实在不怎么信,但是又看了一眼那一路逶迤拖延而来的拖拽痕迹,小二啥都说不出来了,急急忙忙点头哈腰,用一种惊悸的目光偷看了眼卢掌茶便去禀告自家老板。
卢掌茶却看向了即将出行的一辆马车。
他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而等那人从车厢里跳出来,他便惊讶道:“袁来?”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是一同开口,声音整齐划一。
二人微怔,随后不由得露出笑容。
简单的交谈之后袁来才得知卢掌茶在那日在仙居与袁来告别之后本来想继续出城上京,但是偶然的又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于是就耽搁了一两日,所以直到如今才走到了这里,竟然和袁来恰巧相遇,很巧,也很有缘分。
似乎修行的人总讲究个缘分二字,卢掌茶对这次偶遇十分欣喜,表现在脸上就是那笑容明显灿烂了一些。
“你没有驾车,也没有骑马?那你怎么赶路的?”袁来从开始就总感觉哪里不对,交谈了两句后才恍然发现卢掌茶竟然是孤身一人,连个坐骑也没有。
卢掌茶露出一丝含蓄的笑容,道:“我习惯步行的。”
“双腿走路不会很慢么,不怕耽搁了行程?你也不累?”袁来十分好奇。
“累倒是不累,毕竟我也不是普通人,不是么。”卢掌茶笑了笑。
袁来点了点头,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了卢掌茶那双修长的双手,匀称又美观,足矣让很多女孩儿也羡慕赞叹,最关键的是这双手上没有丝毫缰绳嘞出来的红色印痕,就仿佛那几百斤的分量的拖拽没有耗费丝毫力气。
“走路慢是慢了一些,但是倒也不急。”
“上次你还欠我一个解答,这次可以告诉我么?”袁来忽然道。
卢掌茶知道他欠的是什么,他欠袁来一次对于修行的解答,上次匆匆一别他倒是还惦记着哪年哪月才能接续上那个话题,没想到再次相遇会来的这么快。
卢掌茶欣然应允:“当然可以,随时。”
“那就上我的车的吧,反正是同路,正好可以载你一程。”
袁来递出了邀请,这个神秘的要到京城去的修行门派子弟没有什么犹豫就点了点头。
……
……
“所以说,少爷就把那个人捡到了车上?”刘温皱着眉,看着袁梨道。
袁梨坐在刘温这架马车的马夫位子上,慢悠悠地晃荡着双腿,马儿走得悠闲又平稳,路况又好丝毫不用操心。
“是啊,好像少爷和那个人早就认得,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不过我听说那位公子力气可大了,好像是拖着几百斤的马走了好远还一点儿都不累!”袁梨回答道。
刘温拍了怕这小厮的头,道:“你那是不认得,那位公子可是一位修行者啊。力气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修行者?他?”袁梨眼睛一瞪,吃惊不小:“可是咱们家少爷怎么会认识修行者?咦?难道是那黄耆黄先生门里的?是少爷的师兄?”
他脑子倒是转的很快,只是这联想也太快,几句话间就扯得远远偏离了现实。
“别乱猜。”刘温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才道:“此去京城有两件事,一是考北宗,二是拜会一下施家府上,第二桩事情虽然是要在考北宗之前做的,但是却并不是特别重要,最起码没有袁来修行重要,以后等他成了修行者,所交往的人,所参与的事情都和现在会大不相同,无论是我,还是你都要做好准备,修行者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可不一样,以后见得修行者多了你也就该见怪不怪了。”
“哦。”袁梨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也听得出来刘温这番话并不是专门对自己说的,于是他也就没有多说话,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车队中间那辆袁来的马车,车厢厚实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听不到里面的话,袁梨不由得对那所谓的修行世界更加尊敬了几分。
“修行就是修道,那么道是什么?就是天地间的规则,修行者要做的就是感悟参悟那些规则,悟道,而后掌握道所蕴含的力量。”
“当你参悟理解的规则越多,对道的理解也就越深刻,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就越深越透彻,你就可以利用大道的力量。”
“但是,当你掌握的道越多,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感悟更多,你就会受到更多的限制。在这个世界,生命是有尽头的,普通人活不过百岁,这年龄这生死也就是这方天地最大的规则之一,而修行,并不是看到道的强大,从而甘心被天地奴役,而是……反抗!”
卢掌茶的神色有些严肃:“修行的过程就是了解规则,掌握规则,篡改规则,最终创造规则的过程,这番话是我的老师教给我说的,也是我可以告诉你的,关于修行的最终奥秘。”
“所以说,作为一个修行者,最先要做到的是看清这个世界,感悟大道的痕迹,然后试图利用它……至于更深层次的境界,则不需要考虑,水到渠成,等境界力量达到了那么就会自然知晓该如何去做。”
袁来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那么元气是什么?”
“元气就是修行者用来探索大道的器具,每个宗门每个传承都有他们自己的功法,修行然后获取元气,获取最本源的这种力量。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修行一途上最重要的永远是悟性,永远是对道的感触和理解,而元气的积累更多的只是枯燥的用时间去堆积。”
“修行,重在悟道,而非元气。”卢掌茶说道,语气有些莫名的感慨和虔诚。
袁来低下了头,开始闭目思索,于是车厢里静了好一会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缓缓吐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刘重湖说他输了,既然修行就是掌握规则创造规则,那么无论是五子棋还是黑白棋,刘重湖都是步入了他的规则之中,刘重湖在努力掌握这种规则,而他……则是在不断创造规则……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原来是这样……”他感慨了一声,随后便问道:“我听说想要考北宗必须要达到修行第一境界,可有此事?”
卢掌茶点了点头,道:“确实有这样一条规矩,不过这只是暗地里的规矩,明面上却是没有这个要求,但是历数往年能堂堂正正拜入北宗者皆达到了第一境,这倒是真的,毕竟对于考生而言,北宗的入门考核若没有步入第一境,没有真切地感触到元气和道的存在,那么想要通过确实极难。”
袁来点了点头,然后道“想要步入第一境,很难么?”
“说难倒也不难,说简单倒也未必,如果有高明的修行者作为师父,帮助弟子进入第一境,那么就是轻而易举,毕竟修行五境界,第一境是最最容易达到的,之后的境界才是如登高山。但是如果没有师父帮助,想要独自一人进入第一境那就真的很难很难了。”
听到这话,袁来暗暗叹了口气,心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师父,又想想自己,在山上三年竟然都没有进入第一境,还真怪不得黄耆看不上自己这个徒儿啊。”
“那,最后一个问题。”袁来正了正盘膝而坐的身子,问道:“修行五境界,都是哪几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