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厅堂中坐的人神色各异。
徐敬棠冷着脸,韩擒虎则一直挂着笑容,浑身放松,似乎分毫没有在意主人的不喜。
谢采薇和袁来坐在正对着韩擒虎的一侧,不言不语,很安静,耳朵却都竖着,对这两个人言语间的含义不停分析着,倒是三藏和呦呦没有在意两个陌生人的谈话,专心对付着桌上的时令水果,那晶莹透明如暖玉的提子不一会儿就被两个人摘了个干净。
“吃饭?”徐敬棠冷眼看着对方,重复道。
“是啊,徐统领远来是客,韩某作为本地人怎么着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不是?当然了,我也知道你公务繁忙,但是所谓一张一弛方为正道,徐大人也不要太忙,总要适度放松一下的嘛,调整一下精神,也好更好地为陛下做事。”韩擒虎淡笑道。
徐敬棠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如果是吃饭那还是算了,为陛下做事不敢放松,稍一放松就可能办砸了。”
韩擒虎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其实这顿饭也不只是我的意思,徐大人你自打到了霸城就闭门不见客,这些日子满城里羽林卫却到处行走,这让当地的几个大户可是很不安啊,你也知道,这些地方豪绅家族对朝廷的事儿比较上心,都有心为朝廷分忧,就算你不要他们帮忙吧他们也担心自家一不小心耽搁了朝廷的大事,所以呢我这刚回来就被他们缠住了,死活要我帮个忙,把这个递进来。”
韩擒虎说着伸手入怀,从中摸出一叠厚厚的请帖出来。
他将这一叠鲜红请帖推到皱起眉头的徐敬棠面前,说:“霸城本地豪绅富户集体做东,邀请你在西苑吃这一餐便饭,求到我头上来了,没办法,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只能厚着脸皮上门相邀了。”
徐敬棠皱着硬眉,随手拿起请帖最上面的一个翻开,就看见是霸城当地第一大家族的邀请,地点就在西苑,西苑正是其家族的产业,平时自家不常住,专门用来举办各种宴请,虽名为宅院,却更似酒楼,从等级上看倒真是将徐敬棠当做十足的贵客了。他又看了眼时间,却发觉其上只写了两个字:晚上。
韩擒虎眯眼看出了他的疑惑,及时解答道:“这帮人从三天前就开始筹备这宴席了,也不瞒你说,从我第一次上门来拜访那天开始,每个晚上在西苑都准备好了十几桌大席,只等你徐大人到了就开宴,可惜这几天你都没去,倒是白白浪费了那些菜肴,每个晚上都要做好了,等一整晚你不去了就倒掉喂狗,徐统领你可是没看到啊,西苑养的那几条草原种的大狗个个撑得跟六月怀胎的女人似得,哈哈!”
说道最后这看起来还算儒雅的武将不免露出几分西北军人的大大咧咧的豪气,不够文雅,略有粗俗,却由一言便展露出几分西北人风气。
徐敬棠坐在那里眉头紧皱,冷冷看着韩擒虎心里极想拒绝,不过一看到这家伙的笑容他就开始犹豫,这些豪绅大户的宴请说不是他韩擒虎撺掇指使的他都不信!
那帮当地人可不知道徐敬棠的真实目的,霸城离京城也隔着好远的路,对朝廷局势不免了解不明,政治嗅觉远不如天子脚下灵敏,因而估摸着他们也并不太清楚朝廷对西北边军的态度,就算有知道的……他韩擒虎作为本地人,自然也有其得天独厚的人脉关系,虽然他久在西北,不过就凭借其家族在霸城本地的势力就足够让徐敬棠头痛的了!
这宴请他当然可以冷冷一笑直接推掉,他家业都在京城,作为天子亲军大统领只要抱紧了皇帝的大腿,其余人的脸色也的确根本不需要看,不过他却不敢冒这个险!
韩擒虎敢这么光明正大过来请他必然不会是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自己去了还好,若是不去说不准这笑面虎就顺势使出什么阴招呢!
徐敬棠对这点不得不防,他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在修行境界以及单纯的武力较量上他并不怕这只西北虎,但是在耍心机上自己可决然不是对手!
韩擒虎丝毫不着急,只是端起了茶慢慢品着,眼神悠悠地开始打量对面的几个少年人,却不知在想什么,对徐敬棠脸色的阴晴变化似毫不关心。
终于……
徐敬棠吐了口气,道:“既然韩将军亲自来邀,那我当然也不能不识抬举。就今晚吧,眼看着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天黑了,还请你知会下那些人吧。”
韩擒虎闻听大笑,起身道:“那好!没想到我韩某人还有几分面子嘛,我这就出去知会一声,等晚上我们可就在西苑静候徐大人光临!”
说完他就要走,却忽然又道:“对了,既然谢家千金也赶上了,那可千万也要来西苑走一趟啊,若是霸城那几个书香家族得知谢大人独女到来那必然高兴万分!”
说完,也不等谢采薇答应就笑着走出了正厅,跟着军士离开了。
等他人走远了,徐敬棠才脸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徐伯伯,这人究竟是……”
徐敬棠看到谢采薇发问,摇了摇头道:“韩擒虎么,在西北军里地位不低,按照大启军职也是独领一军的统领级将官,更是龙骧将军的得力干将,呵呵,论在军中的势力可是比我这禁军统领要大得多啦。”
他倒是没有避讳什么,当然,这韩擒虎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府里随便找一个人估计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对谢采薇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好了,不管他,采薇你们这段日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徐敬棠摆摆手转移话题道。
袁来却抢先回答道:“当日谢姑娘被一个陌生人打晕带走了,我离得近听到动静就赶紧追了过去,一路上还留了一些记号,徐将军可看到了?”
徐敬棠叹道:“当日我没留神,竟让歹人有了机会,等我赶上楼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你们人了,我命令羽林军原地集结等待到天亮再出发,然后我就追了出去,一开始的确看到了你留的一些记号,可是追出去很长一段距离后却完全没有发觉你们的踪影,一路上倒是也远远看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可惜离得太远没有抓到!”
“哦?那徐将军你在路上可看到了一座破庙?”袁来不知当地地名,只能尽量描绘了下附近地形。
徐敬棠听后摇头道:“没有。而且越追到后来我看到的记号就越模糊,最后也不知方向了。”
“那看来是追丢了。”袁来说道,心里却想着莫非是当时那抓他们的瘦高男人的同伙修改了他的记号,或者故意出去将徐敬棠引走了也说不定。
“等天亮了之后我又在附近寻找了一天,后来实在无果不得不向霸城赶来。”徐敬棠说着,语气有些惭愧。
谢采薇连忙表示不要紧。
而袁来也便继续将几人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言语间隐去了许多事情,只是说有神秘人把他们分别绑在破庙里,然后遇到三藏被救,再之后一路过来。
徐敬棠对其余的事情没有多问,唯一多问了一嘴的是问他们是否看清绑架他们的歹人是什么模样。
谢采薇当日一直昏迷并未看到,便诚实地摇摇头。
袁来当日却是真切地看到了对方的容貌的,而且还有交谈,只不过他当然没有说,只是说自己跟着进庙就被一道黑影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人影。
徐敬棠看了他一眼,那深邃的目光似乎想要看出袁来所言真假,幸好袁来可不是真实的少年,他只是用一双特清澈特纯真的目光回应,未露半丝马脚。
“哦,对了,当日谢姑娘醒来后就发觉自己的经脉被封住了,我们一直束手无策,还请徐将军看看。”
“哦?”徐敬棠目光看向谢采薇。
采薇很乖地点点头,道:“谢伯伯您看看能不能解开?”
说着就伸出了雪白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