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乱没有让袁来的心波动。?
他默默坐在房间中,一边等待申屠归来,一边思考他之前的话。
经邪修突袭,外面必然会有许多麻烦事,想来申屠再如何不喜也必然要花时间处理,如此想来他估计还要等待许久。
正好,理一理思路。
其实申屠沃甲之前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在这里袁来几人皆为散修,根本没有入局的资格,纵然是申屠有意相帮,但在这里毕竟不是西北军的一言堂,还有整个启国的顶尖宗门势力要说服,这个难度实在太大。
或者说,即便申屠不惜得罪人而出手,但硬将几人塞进去也不合适,桌上的肉众位食客来分,每一位食客都是一方势力,这样的格局下,可以有新的势力入局,却绝对不能有孤身寡人入场。
有些游戏,本质上就不允许单人闯入。
或者,再说的明白些,袁来几人想要光明正大地进入其中,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名分。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谋反都还要扯上类似清君侧的名号,做其他的事当然也要,或许虚伪或许无聊,但这世上的许多东西上的一层窗纸总不能点破,就算是申屠沃甲决心帮助,但最起码也要给出一个稍微说得过去的理由,袁来几人总要有一个稍微说得过去的身份。
“身份啊。”袁来眯起眼睛。
事实上,申屠沃甲已经指明了道路。
宗门。
这场宴会只有宗门才能入场,议事堂中所有拥有座位的除了西北军,便几乎都是代表各自的门派。
也就是说,袁来想要入场,想要争取一个即便是最末尾的席位,也不能以个人的名义去争,而是要有个宗门。
而且,这个宗门还不能太儿戏,太胡闹,最起码也要真的有其分量,这样才能堵住其他人的口。
袁来明白申屠沃甲的意思,所以心绪变得复杂。
非要有一个名义么?
这场宴席必须要以一个宗门的身份参加么?
如果非要如此,如果非要一个最起码过而去的理由,那么……
“我真的有啊。”
他喃喃自语,伸手握住了衣袍腰间的刀剑。
月中鹤仿佛感应到他的心绪,散出迷蒙之光。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掠过许多模糊的景象,从沈城家族院子里到如今的西北,经历如水,于心间迅流淌而过。
如果非要一个过得去的名分,以此来获取资格,那么,没有什么东西比那个身份更合适的了。
“反正,本来已经被现了,不是么?”袁来想到数月前在临江的时候,那一夜卢掌茶在那家寻常小店里对他吐露的话语,当时他便明悟,自己云宗传承的身份已经隐约被人看穿,只是看穿,却还未点破,一般人当然还是不知,但临江那些大人物怕已经都心知肚明。
之后更是由于某种奇异的原因,总之,袁来预想中的身份彻底败露并未到来,自己是云宗传承的事也依然局限于一部分人之间。
申屠沃甲是否知晓袁来猜不到,不过极大的可能是不知。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层窗户纸别人没兴趣来点,那么就由自己来点透好了。
将近一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这个身份战战兢兢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经适应了新的身份,更拾起了当初的勇气。
如今,既然这个身份再一次有了用武之地,那么,他也不再畏惧暴露于天下。
“没想到,当初我还无论如何不想和这个身份扯上关系,如今却又到了动用这个身份的时候。”袁来自嘲地一笑,又觉得造化弄人,人的心态果然是不断变化的,在最初他还极力不想承担那个叫陈青子的女人留下的使命,如今,却因为另一个缘由主动要借这声名。
“既然你需要一个理由来尽力封住那些口,那么,云宗宗主这个身份够不够呢?”袁来自言自语。
三百年前,云宗为大6第一宗门,其开派祖师西出天门关,后代弟子谨遵师命退隐江湖。
之后又遭意外,云宗山门遭到封印,从此代代凋零,偏居一隅,二十余年前终于烟消云散。
但是,散归散,那名声依旧夹在厚厚的修行史书中,如今从故纸堆中翻出来,纵然惹人轻蔑,但终归,应该有它应有的分量吧?
毕竟,一捧骨灰也有分量。
袁来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
“无论如何,答应做到的事总不能食言啊。”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已经注满坚定之光。
……
申屠沃甲是很晚的时候才回来的,对于夜袭的邪修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地说这件事也未必是坏事,毕竟摆在明面上的敌人总比藏在暗处的更让人放心。
之后便是继续之前的对话,申屠的意思袁来已经完全领会,并在对方充满惊叹的目光中交出一份让申屠沃甲大为吃惊的答卷。
不很出意外的,申屠对于袁来身负云宗传承的事并不知晓。在得知之后,申屠也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看待袁来的目光更加复杂几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袁来的根本传承竟然来自那个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宗门。
云宗,在修行界中一直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她曾无比辉煌,站在大6之巅,但又归隐得那么迅,让人措不及防,之后又跌落的那般突然,那般令人难以置信,袁来并不知道的是,在修行界的一些学究眼中,对云宗的评价一直都有争论,但总体上有一点是广为人所接受的,那便是,在某种意义上说,三百年前的云宗根本上其实是靠一人之力撑起。
在那个强大绝伦的人离去之后,本来强大的云宗也就像是抽去了骨头的猛兽,只剩下一摊软肉,在时间的作用下,肉也便慢慢腐烂消失。
然而,如今,这个久远的宗门竟然再一次与一个极富潜力的少年相连。
申屠沃甲与袁来的交谈持续了很久,直到旭日东升,虽然说袁来依旧有些怀疑披着云宗的皮难道真的能以最弱小的实力挤入这张大席么?他总觉得这实在是有些无赖,但申屠沃甲的承诺让他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我说可以,就肯定可以,别忘了,他们脚下踩着的可是我西北地界!”
……
又是一个清晨。
阳光将这个不眠之夜推到天际尽头。
炊烟升起,议事堂大帐中迎来了久违的安静。
这场交谈争辩迎来了短暂的暂停,在早饭之后,将迎来最终的尘埃落定。
乙未的冲击的确让一些人开始急了,就算是昨夜并未现有人闯入大门的迹象——罗楚秋声称自己只看到那强大邪修一人——但是,这群修行界的狐狸却都有些心中不安。
所以,在所有人的默契下,这场激烈的争抢终于要迎来终结。
所有人都觉得事情已经定下,只待早饭后大帐中便尘埃落定,随后略作准备,各大宗门的弟子便将出,没有人觉得这件事还能再出现意外。
但是,能被人预见的意外也就称不上意外了。
韩大野忧心忡忡地来到袁来的住处门口,在门外站立不动,他看向大帐方向,这个心细如的男孩当然明白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也知道,再没有动作,那自己就真的没有进入的机会了。
想到这,他便心乱如麻。
但是……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自己心急,但是又能如何?这是大宗门大人物们的游戏,自己这样的虾米根本没有入场的资格,自己也毫无办法,昨夜邪修袭击时候,他甚至一度期盼那邪修真的杀入其中,最好引大乱,自己好浑水摸鱼,但是……这终究只是妄想。
而袁来……袁来又能如何呢?他也很难,他也只是个和自己一样的散修少年,小野的丢失也并不是他的责任,自己……又能要求他为自己做什么呢?
韩大野心中想着,也不知自己来到袁来门前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感到绝望。
然而,就在他无限茫然之时。
那扇门忽然被推开,从里面走出红着眼睛显然一夜未睡的少年。
而让大野怔住的是,袁来身上不再是往常的道袍,而是穿了新衣。
在他的身上,杏黄色的道袍轻轻垂着,袖口流云,在道袍之上,更是绣着花纹。
大野轻轻移动目光,便看到了袁来大半个肩背,他也就看到了衣裳上的花纹的全部模样。
一只排云仙鹤栩栩如生,隐耀光芒!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