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在上,受晚辈一拜。”
“起来吧,带我进山河卷,据我所知,山河卷与九州的时间换算规则并不一致,带我进去,半年的时间也就是九州世界里十几天的功夫,对你来说,不算太多的损耗。”
万想不到蓑衣客就连两边世界的换算规则不同都了然于胸,沈飞对他更加信任,深感鸿运当头,若真能学会君子望气术的话,有朝一日进入长安,底气将会大大增加。
顾不得向若雪和烈皇子交代自己闭关期间需要小心注意的事情,迫不及待地召唤出气吞山河卷,与蓑衣客一起进入神卷当中。
……
时间转眼而逝,千山花开的绝好时间终于到来,巍峨蜀山山巅,身穿素白长衣的男子细长的眼睛上覆盖着一条白色的丝绦,双手持请神香屹立在四角铜鼎的对面,迎着朝阳,向蜀山历代掌门真人请愿——请愿赐予力量,解封被镇压在七峰之下的两仪无相剑!
一年的持斋奉礼终于结束,站在天下至高之地的男人迎来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他要解封两仪无相剑,释放足以与魔剑饕餮对抗的力量!轮回之门终于为他敞开,当山下的人国即将天翻地覆,彻底变样的时候,蜀中千山也将因为这个男人的决定,而走向命运的分叉路口。而现在做出的种种努力,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至高。仅此而已。
……
八月,也叫桂月,是桂花盛开的时节,是时,丛桂怒放,陈香扑鼻,满山遍野开满黄色的小花,将高处不胜寒的蜀山镀染为金灿灿的颜色。
伴随着桂花的盛开,邵白羽的持斋和奉礼终于到达了尾声,在掌教的主持下,迎来了人生的第三个转折点,在千峰峰主的见证下,解封两仪无相剑。
距离上一次千峰峰主上山,仅仅过了一年的时间,再见到他们,脸上流露的神色比之过去谄媚了不少,大概是认定了自己便是未来的蜀山剑派掌门了吧。
邵白羽并没有因此感到喜悦,反而觉得忧虑,师父的寄托,他人的看好,使得他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心里面没来由的打鼓,深深地担心哪怕解开了两仪无相剑的封印,也不会是炎天倾的对手,蜀山的未来,屹立千年的荣耀将会断送在自己的手上。却强自将这份忧虑压下,仰着头,挺直脖子,嘴角含笑地面对每一个人,经过了一年时间的历练,邵白羽内心深处最大的感受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师父他老人家失望,要遵循师父的意愿,誓死捍卫脚下的蜀山。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让你看的更远,站在蜀山掌教的肩膀上,邵白羽能够感受到的,是大义的担当,是心中的责任,与此相比,对炎天倾的恨意反而变得小了一些。
应该说,掌教给他带去的影响真的太大太大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年钟离师兄宁愿玉石俱焚与天邀战,也必须断了众人责难掌教的口,他真的为那个男人的大公无私、那个男人待人的真诚所深深的折服,能够拥有如此独一无二的师父,他感到无比的骄傲。
朝阳金灿灿的从东方缓缓升起,仿佛预示着自己的未来,邵白羽一身素白长衣,手持请神香,洒然站立,隔着铜鼎,看着掌教沟壑嶙峋的面容比饮酒过度的云师叔还要苍老得多,一阵阵的心疼,“师父,羽儿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和寄托,一定会担当起蜀山振兴的责任。”
身后站着包括六峰峰主在内的千山山主,曾经高不可攀的人们居然全部需要站在自己的身后,真是造化弄人。
邵白羽知道,值得他们敬畏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掌教,是因为掌教站在与天等高的地方自己才能位于此处,令千山山主只能看着自己的背影发呆,是因为掌教的存在,世界才会对主峰多了几分尊敬,对蜀山多了几分憧憬和仰慕。他要成为掌教那样的人,成为天下第一仙,令千山敬仰,令万民朝拜,他要君临天下,追寻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至尊权力。
邵白羽和沈飞最大的不同点是,几乎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有着清晰的目标,因为这个目标的存在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任何手段,愿意为此倾尽一切。而在达成这个目标的过程中,炎天倾只是一块碍眼的绊脚石而已。
三躬完成,掌门真人举起双手,朗声道:“列祖列宗在上,现魔教妖孽横行九州,饕餮魔剑威力无边,为捍卫蜀山千年基业,替天行道,匡扶正义,蜀山第十三代掌教向您请愿,请求宽恕羲和的罪孽,解除两仪无相剑的封印,使它将功补过,为蜀山第十四代掌门之位继承者邵白羽所用,从此顺天而为,替天行道,斩尽邪恶,还世以白。”话音落时,掌教推开了面前的大门,此处位于方栦主峰后山境内,草木景观都是山主们所不熟悉的,甚至连六峰峰主都从未见到过。周围结界重重,必须按照特定的路线行走,否则走错一步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掌教的背后立着一扇门,红色的漆,褐色的梁,实木材质,突兀耸立于空地上,星星点点的荧光环绕,没有其他东西与其相连。这是时空门,是连接两处不相连空间的门扇。
随着掌教的用力,木门缓缓打开,空间中随即卷起了黑色的风,风是往门内刮的,如同气吞山河卷释放出的吸力。门扇的里面黑漆漆的,一丝光都不能够透出,五条青铜锁链互相连接纠缠,中间一个血红刺眼的“封”字,预示着里面是不被允许踏入的地方,其中鬼哭狼嚎,阴风阵阵。
掌教右手双指并拢持于胸前,一阵念念有词之后,手中现出一个五彩的光圈,再往前推,将光圈印在封条上。
“哗!”霎时间,光明万丈,强光刺的众人睁不开眼睛,等到光明减弱的时候,重新定睛望过去,捆住门扇防止外人进入的锁链和固定住锁链的封印全都不见了,掌教转身,重新举起双手道:“行问天之礼。”
世人或富或贵、或强或弱,于九州之地扎根,水乳交融,天道在上,黄泉在下,蜀山剑派为天之使者,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便需行问天之礼。此礼不单单是个仪式,更是一种请求天道给予裁决的公正书,使得接下来要完成的事情名正言顺,不落人口实。一年的持斋奉礼是为了向天道表明白羽乞求获得力量的决心,使得得到允许的可能性有所增加,但是否真的被允许,还要看天意。
所谓天意,便是天的意志,青山道祖云“天道至高,掌管芸芸众生,蜀山剑派当为天之使者,为天道在世间之马前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由此可见,世上确有天道存在,天道的影响是无处不在,无所不及的。
“以血奉天!”掌教高举着双手,朗声说道。
掌教今天的穿着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褪去了一身麻布衣,穿上了黄、黑相间的宽大道服,主色为黄,辅之以黑,虽然颜色和通天教道服有些相像,但理念不同,此为皇天后土之意,是只有最重要的仪式才会穿上的奢华套装,头戴一顶黄色高脚帽,中间以朱砂画一个圈,圈中缝了一个大大的“道”字,脚上的布鞋倒是没变,纯黑的颜色,配以白色的亵衣裤袜,清爽而干净。
说出“以血奉天”四个字的时候,同时有两名道人上前,一人是掌门真人的师弟,蜀山剑派戒律司主事,被誉为蜀山之虎的云烈,他端着一个黑色的盘子,盘子上好端端地放着一个水晶雕刻而成的圆口碗,走向了邵白羽;另有一人,身姿雍容,面带春光,肤若羊脂是明月峰峰主纳兰明珠,她的双手之间同样拖着一个盖有红纸的黑色盘子,盘子上面安然躺着一把雕纹复杂的桃木剑,走向掌教。
因为是奉天之礼,所以除了千山山主之外,任何闲杂人等不能在场,连跟随了掌教几十年的后勤总管都不可以进入。
掌教接过纳兰明珠送上来的桃木剑,脚踩七星,剑出六方,又一次呼喝道:“以血奉天!”
邵白羽这才用圆口碗旁边不起眼的小刀片割破了手指,将殷红的鲜血一滴滴地挤入碗中。被云师叔托在手中的翡翠碗上刻彩云流纹,高约一寸,壁厚,邵白羽的鲜血一滴滴地进入其中感觉没什么变化,似乎比想象中的容量还要大一些,众山主虽然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但看着鲜血一滴滴的从指间挤出来,还是觉得牙花子酸酸的,为他感到疼痛。
身在结界中的青牛上仙施展千里眼神通观瞧此地的动静,一边继续着嚼草的动作,一边自言自语道:“所谓奉天之礼是青山道祖搞出来的向天求征意见的仪式,白羽最后到底能不能解封两仪无相剑掌教说了都不算,需要向天道求证,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好令人期待啊。”
鲜血一滴一滴的流淌,翡翠杯被填满的速度很慢很慢,慢到让人窒息,鲜血已经流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居然只是刚刚填满一个碗底。千山山主看在眼里,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替邵白羽捏了把汗。
承接鲜血的翡翠碗是青山道祖留下来的东西,没有具体的名字,但是其特性诡异,喜欢吸收富含灵力的精血,如同活物一般,容量深不见底。据说,翡翠碗是与天道沟通的唯一桥梁,只有献上请求者的精血填满翡翠碗,天道才会醒来,醒来之后是否会做出回应,回应的答案是同意还不不同意也未可知。
所以,问天之礼其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是否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根本不可知。第七代蜀山掌门平阳真人曾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持斋一年,行问天之礼向天道请问是否可以开放引有缘人入仙路的惯例,行海纳百川之举,广纳人才进入蜀山学艺,结果放血放了整整九个时辰,翡翠碗都没有被灌满,而他也正值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年纪,始终都不愿意放弃,直到血放满十二个时辰,昏厥过去,翡翠碗仍不见满。经此一事令他心灰意冷,不仅因为精血流逝太多,功力大减,更是对天道产生了质疑,就此放弃掌门之位,云游四海去了。
平阳真人的离去虽是个例,但也说明了,行问天之礼比想象中来得难很多。
站在下首位置的女帝望着邵白羽的侧脸,看着他白皙俊俏的面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变作惨白,就如同男人怜香惜玉那样,心疼的很。她的目光温柔如水,望向白羽的时候含情脉脉好像是早就认识了似的,很是奇怪。
秀目在白羽身上流连忘返,好久好久,才转向为掌门真人送剑去的纳兰明珠,不屑地哼了一声。
鲜血一滴滴地向下淌,邵白羽的额头已然见汗,艳阳高照的天气,他的身子却冷的很,而且是越发冰冷下去,快要接近临界点了。他忽然有些羡慕沈飞,羡慕他具有童子金身,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都能够自行复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翡翠碗不过被鲜血没过大半,还有很多空置的地方等待着被填满,而邵白羽身体颤颤发抖,显然是快要支撑不住了。这个时候,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冷宫月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六座主峰的高徒本不具有资格进入此秘境,掌门真人却为他们开了先例,拉拢之意不言而喻。盯着旁人或嫉妒、或愤怒、或羡慕等等异样的目光,与白羽同样穿着打扮,一袭月白的冷宫月走出了队列,走到白羽身边搀扶住他的手臂,这一举动令女帝的眼角激烈地收缩了两下,带着假指的双手同时攥紧,假指深深地刺入皮肉,流出鲜血的地方肉芽快速生长,居然如同沈飞所具有的童子金身,可以自行恢复伤势。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