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昏黄的天幕下,那名副将带领着五千名精锐左军,一齐鼓噪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正在行进的唐军战阵中最前面的火铳兵,疾速冲去。
见到左军冲出工事,向自已鼓噪冲来,唐军军阵立即停住了脚步,随即摆开阵型,准备迎敌。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唐军火铳队长一声暴喝,三排唐军火铳手,迅速摆成前后三排的三段击式阵型。
4500杆鲁密铳中,最前排的1500杆,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15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1500杆鲁密铳。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击,打放完毕。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准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狂冲而来的左军,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左军的身体中。
在唐军这般近乎无休止,仿佛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那五千名一同前冲而的左军,在第一次三段击齐射时,就瞬间被射杀了八百余人。
领头冲锋的那名副将,因为身上穿的铠甲鲜明亮丽,相当与众不同,故他本人,简直堪称为子弹磁铁。
唐军的第一番三段击齐射,整整十五颗铅弹,同时击中了他,让这名副将从头到脚,布满了密密的小血洞。
这名本来挥舞着战刀,呐喊前冲的左军副将,仿佛被突然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冲的脚步。呆怔了不到一秒,便扑地仰面倒地,再无动弹。
这名领头的副将一亡,遭遇迎头痛击伤亡惨重的左军,顿是阵型大乱。
剩下的四千来名左军,稍一呆滞,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疯一般,哀嚎着转身逃跑。更有极多的人顺手丢了武器,只求能跑得快些。
只不过,后面的三段击间隔时间极短,那绵密不停的鲁密铳,将他们的逃生渴望彻底打消,无数颗铅弹追上了他们,又将他们从背后射杀了五六百人。
在见到剩余的三千余左军,以极其狼狈的姿势逃回本阵之后,唐军火铳手才收拾武器,在一声喝令后,继续与后面的本阵兵马一起,保持着平稳的阵型,向城中继续推进。
而看到这一悲惨的一幕,主将郝效忠,和全体躲在紧急修建造的工事后面的左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靠!唐军的火器这般凌厉,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唐军的火铳不象往日所见的火铳那般打打停停,反而一直不停地连续打放,无休无止,这,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毕竟,在所有左军的印象中,往常明军的打铳,只要顶过了第一轮齐射,那么,在接下来的数分钟时间里,明军因为要重新装填上弹,处于防备最是无力的状态,而自已正好抓住这样的机会,进行突击冲杀。
只不过,现在超过了主将郝效忠想象的事情是,这对面的唐军,那密密麻麻的数千杆鲁密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竟一口气将出阵外想要近战绞杀的五千左军部当场击溃,杀伤极多,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完全与以往面对的任何明军都不一样。这种近乎无休止的火力射击,这种把攻击部队全部消灭的屠杀式战斗,对左军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这样近乎必死的结局,让左军再无突击的勇气,剩余的全部兵力,皆是龟缩于城中。
在这时候,最为焦虑也最为恐慌的,便是城中主将郝效忠了。
怎么办?
唐军攻势如此凌厉,自已手下这些士气低沮斗志全无的剩余军兵,还有那些更不堪用的临时召集的青壮,真的能顶得住么?
郝效忠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而这时,唐军已然又快速行进过来,来到了一百六十步外的准确射击范围中。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又是绵密不休,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打铳声,有如爆豆一般密集响起,将任何敢在工事上露头的左军,立刻射杀。
这样一边倒的彻底屠杀,对唐军来说,堪为极度快意之事,而对左军来说,简直是置身无间地狱。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守防在工事后的各处左军,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甚至还有不少临时召集来的青壮,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只不过,他们才起身后逃,那露在工事外的的身体,立刻会被几颗呼啸而来的铅弹给击中,将他们当场射杀。
整个左军的守卫阵地,顿时成了极其可怕的人类屠宰场。
“别跑,不许跑,操你娘的不许跑!”
郝效忠双眼血红,冲着那些逃跑的青壮大声喊叫。
只不过,他喊破喉咙,却是效果不大,那些已被吓掉了魂魄的青壮,甚至还有更多的守军,都开始纷纷离开岗位,趁着越来越深的暮色,向城中深处逃走。
郝效忠怒气冲冲,一脸狰狞,他厉声大吼,抽出腰刀,然后率先向转身逃走的溃兵砍杀而去。
见主将这般无情砍杀,一众护卫也毫不留情地向逃兵们疯砍而去。
只不过,在绵密如爆竹般,几乎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鲁密铳声下,他的斩杀威吓之法,显然是毫无效果,而在自家主将的疯狂斩杀,与对面唐军的不停射杀下,原本就慌乱成一团的左军,已到了濒于崩溃的状态,逃跑的人数,已是越来越多。
操!再逃下去,老子都要成光杆司令了,这城还守个屁啊!
郝效忠心下,满是绝望。
难道,自已真的要战死在这里么?
不,不行……
为左良玉效忠至此,应该是足够了。自已没必要真的把性命,断送在这里,毕竟,还有多年积蓄的钱财与富贵,等着自已呢,战死于此地,万万不值得……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自已还未来得及享受够啊。
唉,他娘的,老子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终于,郝效忠抬起头,用一种垂死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圈,低声喝道:“传我之令,全军停止抵抗,打出白旗,向唐军投降!”
“得,得令。”
很快,城中各个守备工事入口,白旗高高举起,大力挥扬,在昏沉暮色中,倒是十分显眼。
见到左军阵中那高高扬起的白旗,黄得功脸上浮起得意笑容,心头却是一阵莫名喟叹。
没想到啊,原本以为攻打这九江城,在城破后的夺城战里,会与守军来一场血战,却没想这些左军这么不经打,这么快就这三段击齐射给崩溃了,连一点为左良玉那厮去效死的决心都没有,真令人扫兴。
这些往日里,在湖广等地飞扬跋扈作威作福的左军,见到唐军残酷而凌厉的屠杀式战斗后,竟然彻底丧失了作战勇气,实实令人无语。
不过,这九江城这般迅速而下,亦可见现在的唐军火器威力,是何等的惊人,也许,有了这样无坚不摧的火器,唐军将来纵横天下,亦是完全可能。
黄得功略一沉吟,便挥了挥手,下令全军停止攻击。
爆豆般响个不停的射击声,瞬间停止,昏黄天幕下,整个战场上,忽地一片安静。
只有大团大团的白色哨烟,在无声地四处弥漫,最终消失在大片昏黄云彩的天空里,消失在如血般殷红的夕阳中。
很快,九江城东西北三处城门皆是大开,在外面包围的唐军,有如汹涌的洪水大批进城,连绵的欢呼声涌起,响彻云霄。
而全体左军与城中青壮,则在主将郝效忠的率领下,扔了武器,成一字纵队,垂头丧气地从阵地中走出,随即被唐军分别看押。
至此,这场九江攻城战,终于结束了。
经统计,包括先前被杀的左军骑兵在内,共有两千八百多名左军与城中青壮,被唐军打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而唐军之中,只不过有数名士兵受了一点轻伤。
这样的战斗,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而从清晨到现在,唐军所花了总共不到一天时间,便顺利打下了这座左良玉苦心经营的东南重镇九江城,其效率可谓惊人。
黄得功心下十分得意,现在九江城破,东南崩缺,自已手下的唐军当可从这里长陆两处长驱直入,直攻武昌,左良玉那厮大势去矣。
黄得功正感慨之际,那举旗投降的郝效忠本人,则很快被唐军士兵推搡着,带到了正端坐马上的黄得功面前。
黄得功与一众护卫,皆以得意又鄙视的眼光,临高居下地俯视着他。
“本将便是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你是何人,能听懂得汉话么?”
听到黄得功故知故问,郝效忠心下暗恨,却又不能发作。他略一思索,随即扑通跪地,打扦叩首。
“在下是宁南侯手下总兵郝效忠,在下奉命驻守九江城,可叹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天兵,竟敢对抗唐军天威,以致城破兵败,实是罪该万死。“
郝效忠一边用结结巴巴的话语回禀,一边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见这郝效忠身为主将,现在竟这般奴颜卑膝地在自已面前跪求饶命,黄得功心下十分鄙视。他用一种讽刺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说来好笑,黄得功尚未说话,地上伏跪的郝效忠,以为黄得功不肯接受自已的投降,不由得心下大惧。
他仰起头,苦着一张满是灰尘的脸,嘴角却又挂着讨好的笑容,向黄得功急急禀道:“黄大人啊,但求看在大下率众投降的份上,饶了在下一条贱命吧!在下虽死无足惜,但毕竟还算识时务,未与天兵对抗到底啊。黄大人,只要能饶得在下性命,在下从今往后,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啊。“
郝效忠这般声调狼狈又卑切至极的话语,引起了旁边围观的一众唐军士兵吃吃窃笑。
只不过郝效忠求生心切,全不以为意,他象一只向主人哀乞的流浪狗一样,伏跪于地,却又双眼直瞪瞪地,望向马上端坐的黄得功。
黄得功对此人鄙视到极点,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朗声回道:“郝效忠,不必如此惊怕。本将向来赏罚分明,公平无偏。虽然你不识时务,对抗天兵,本该重惩于汝,但念你迷途知返,有率众投降之功,也算是微功一件。本将就饶你死罪。“
“黄将军果然肚大撑船,心胸似海,在下感佩之情,何以言表!谢谢黄将军了!“
听了黄得功这句决定自已生死的话,郝效忠一脸欣喜,满是轻松之色,又急急地磕头如捣蒜。
这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脸谄笑地向黄得功轻声问道:“黄大人,您既恩准我部投降,那接下来,在下的这些手下兵马和守城青壮,您却又要如何处置?“
黄得功见他罗唣,便面现不悦之色,立喝道:“此事本将自有决断,又何需你这厮多问!“
郝效忠见黄得功发怒,顿时脸现悚惧之色,他啪啪几声,掌了自已几个嘴巴,大声道:“在下该死,多嘴多舌,万望黄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在下一般计较。“
黄得功见他这般胆小惊惧,心下不由得更是对此人鄙薄非常。
左良玉用此等怯懦之辈守城,这九江城不下,真真没有天理了。
“城中降兵与百姓,本将自有安排,不需你担心,你且起身说话吧,若有何事,本将自会问你。“黄得功冷笑着答道。
郝效忠颤颤起身,点头哈腰地站在黄得功马边,脸上的表情,谄媚与委屈交织,说不出是何等可笑模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