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墩内的空旷地上,堆满了条石,砖头,泥灰,木料、沙子等建筑物料。
吴亮一边指挥一众泥水匠在不归墩内挖地基,砌新屋,一边对李啸谈论建屋的要领事项。
“李百户,现在辽东之地,普通居民建屋一般在20两左右。现在我等在不归墩内修建新房,因皆为单间,且规格统一,故可简省得多。一间屋子,从挖地基,放条石,砌墙,立柱,加门窗,架梁,搭房顶,粉刷等事项一并算下来,最多不过12两银子,这样一来,修建这25间房子,只需300两银子足矣。”
吴亮的精细规划,让李啸十分满意。
“先生计算得细致,甚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归墩内一切开销应支,也由先生负责。待所招兵员及其家属来齐,再作个详细规划出来。”
“学生谨遵百户大人之令。”
只过了四天,正带着一众哨骑练习骑射的李啸,遥遥地看到王义守、田威两人,带着一大众衣衫褴褛鸠形鹄面的流民,来到了不归墩。
“禀百户,现在流民兵员已招齐,共招了25名合格兵员,比您的计划多了3人。这些人,俺与义守二人,可是在锦州各处精挑细选所得,皆是身材强壮且会骑马之人,当场试过的,其中还有5人懂得射箭呢。另外有家口68人,现在均已一并带到。”田威抹了把脸上的尘灰与汗水,喜孜孜地连声说道。
“禀副队,这些家口,共包括老汉16人,老妇13人,壮妇22人,幼男9人,幼女8人。大人您不知道,他们吃了俺们给的面馍,又听俺们说了到这边不归墩,管吃管住,兵员每月还有月饷,好么,前来应试之人,那叫一个人潮踊跃!推都推不开,嘿嘿。”王义守赶紧在一旁补充道。
王义守一脸回味的笑容,然后他掉转头,对一众神色麻木的流民喝道:“尔等还不速速拜见百户大人。若非百户大人施此仁手,只怕你等现在还在四处流浪。”
“。。。。。拜见百户大人,。。。。。叩谢百户大人活命之恩。”
一众流民纷纷下跪,感谢之声杂七杂八地响起。
李啸让众人起身,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大声说道:“我李啸,欢迎各位来到我不归墩。在这里,你们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你们不再是到处流浪衣食无着的流民,而是会成为一名大明官军的战兵和战兵家属!我希望你们都能跟着我好好干,一起搏个好出路,好前程!”
李啸说完,下面又是杂乱的叩谢之声纷纷响起。
李啸热切地望着下面的这些流民,从这些流民的表情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知道,原先几乎人人一样的麻木眼神里,开始有希望的火焰,在闪闪地跳动。
接下来,李啸让王义守带着流民去附近的山溪处洗澡。
按李啸要求,王义守把流民分成男女两拔人,在溪流内一头一尾处,互相隔开彼此看不见的距离洗澡。
保持个人的清洁卫生,可能是一种最不花钱的防止疾病与瘟疫的好方法。
在明末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旦因卫生问题爆发了瘟疫,那李啸所规划的一切宏图伟业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他甚至在想,不久之后,他还要设立公共澡堂,让手下的每个人都养成干净整洁的好习惯。
在流民们前去洗澡之际,李啸让田威继续带队训练,他则与吴亮二人,商讨流民到来后的规划。
民以食为天,军以粮为本,讨论的重点,便是伙食问题。
“大人,不知道我处扩招这些兵员,上面可会提供粮饷?”
吴亮轻轻的一句问话,让李啸陷入沉默。
他几乎可以肯定,现在王道奇这般下决心要惩制哨骑队长高朴与自已,自已与另外7名在编哨骑,能不能再来再从他手里领到粮草都是难说。那些自已擅自扩招的兵员,更不用想从此人手里领得哪怕一粒米粮。
“先生,若粮草全部自给,却是需要多少?”李啸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百户大人,若这般,待我与你详说一番。”吴亮顿了顿,然后一脸思索状地说道:“学生当日在东江镇时,曾计算过,一个战兵,若要保证每日出操训练,则至少要吃一斤半米粮,同时还得吃几两肉食。战兵每日训练,若无肉食补充,极易尿血,体乏无力,乃至晕厥,这人便是无用了。”
“却不知现在粮价几何?肉食贵否?”
“禀百户,现在鞑子侵边,物价腾贵。锦州城中,一石米粮价为3两左右,另外肉食价格为,猪肉:每斤3钱5分银子。羊肉:每斤4钱2分银子。牛肉:每斤5钱4分银子。这些还是瘦肉价格,如是肥肉,每斤加2分银子。。。。。。”
吴亮犹自滔滔言说,李啸却陷入了沉思。
李啸前世看过一些明史,《松江府志》中曾记载当时在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就能买两石米面。而现在这辽西之地,竟要三两银子才能买得一石米粮,短短几十年,价格竟涨了六倍!这飞涨的速度,着实让人咋舌。
对比现在这年兵荒马乱物价飞涨的年代,那个历来被历史学家垢病的荒政怠政的万历时代,却是让这些在乱世中苦苦挣扎的普通百姓多么向往啊。
当然,相对米粮之类的主食价格与万历年间相比翻了六倍外,属于副食品的肉食涨幅稍小,与万历中期相比,相对的只涨了三倍多些。
有读者可能会不理解,为什么肉食的价格上涨幅度比主食要小,因为在古代社会里,普通百姓吃肉食很少,一般只有富户方经常有此类消费,所以在明末乱世中,主食的上涨幅度会远超肉类,但即使如此,这肉类价格与万历年间相比,也实在是高得可怕了。
李啸沉吟了一会,对吴亮说道:“战兵训练辛苦,不吃肉确实吃不消,这样吧,每名战兵每人定额为每天三两猪肉,两斤米粮。”
吴亮怔了一下,这位百户大人倒是爽快,对于战兵的伙食投入却是舍得。
只是他知道,李啸这笔投入绝对可观。
算笔细帐,一个战兵每天两斤米粮,三两猪肉,那么,一斗米约可吃4天,按一石米粮为十斗来算,则一个月一人战兵要吃7斗半米粮,一个月30天,那么不归墩内总共的35名战兵每月共要吃将近27石米粮,也就是每月要消耗80多两银子的主食价格。
另外加上肉食花费,不归墩内战兵,每月又要销耗120多两银子用于吃肉。
这样一来,光是战兵的伙食开销,每月就达到了200两。
其实,这笔费用还纯数字的理想状态,如果到时要与敌兵作战的话,还要让战兵吃得更好,这样到时只会花钱更多。
“百户大人,为节约银钱,那些战兵家属,可以暂时仅给稀粥或野菜糊糊活命即可,这却也比他们流落街头要强得多。学生计算过,若这样的话,他们可不必提供肉食,每个人所消耗的粮食也仅会有战兵的三分之一,这样的话,每个月大概是不到80两银子的花费。”吴亮继续说道。
“很好,就按你所说的办吧。”
“大人,将来若是买了马匹,这每个月的精豆料花费亦是不少,以学生当日在东江镇之经验来看,按一匹马每天四斤料,八斤草来算,每匹马每天约需消耗八分银子的豆草料钱,这样一来我们这边若按40匹马来算,一个月的银子花费,却是需将要近百两呢。”
李啸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很多事情,听上去简单,但真要做起来,才知道其中的种种艰难。
明史中记载,孙传庭曾在奏折中说:“马一千三百二十八匹,每匹日支料草银八分,骡五十四头,每头日支料草银五分。”养马开销如此大,一个骑兵的开销约等于五个精锐步兵的开销,将来骑兵队中还必须配备铁匠,木匠和兽医等专业人员,这几者的花费同样不小。
现在算个总数,在不打仗的情况下,李啸要维持这批人马正常运作,每个月光伙食花费,便要380多两。
李啸现在还不了解具体的马匹披甲的价格,他在心中猜测,若按田威所说,每名哨骑的组建花费约150两的话,很可能人马俱披铁甲的重骑兵的组建价格要翻上一倍,就算各方面再俭省,怎么也得每名重骑兵270两才能购置齐全所需物件。
现在李啸打算,按现有人数规划的话,20名重骑兵人数保持不变,轻骑兵则改成15名,那么从头组建价格总共约为7650多两!
再算具体些,李啸等九名哨骑,每个人已俱有马匹,武器亦皆有,其中五人已有盔甲,那么可把这些人的组建费用再刨去,每个人平摊费用算130两的话,可节约1170两。
这样的话,可大约算出,要完成整个骑兵队的组建,总共花费约为6480两。
另外,每个战兵每个月的月饷,李啸也打算保持为中屯所的待遇,即每人每月2.两5钱,这样的话,每个月又要花上近90两银子。
而李啸手头上,那赏赐的4匹绸缎已被李啸按每匹15两的价格折给了绸缎店,获银60两,另外朝廷赏银只剩200多两,加上那4000两银子与300多两黄金。李啸所有银子总数约为8000多两罢了。
现在可以看到,李啸手头上的银子,仅够组建完队伍,再开销三个多月伙食和月饷,便全部花费完了。
吴亮担忧的眼神向李啸投来,李啸看得懂,他眼神中的真实含义。
“先生你放心吧,这骑兵队一旦组建,我李啸,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它顺利运行下去。”李啸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