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阿林保急切的话语,扬古利却摸着花白的胡须,沉吟不语。
见扬古利不说话,一旁的二儿子塔瞻却是一脸急色,他急急地插话道:“阿玛,叔父现在有危险,我军却需紧急派出援兵才好啊。”
扬古利冷哼一声,却淡淡地向倾阿林保问道:“既有大批明军来袭,那谭泰可曾对你说,准备攻打镇边城所的明军有多少?”
阿林保怔了下,然后道:“禀主子,奴才去到镇边城所时,谭泰主子生了重病,却不方便见我,故一切都是其亲随喀喇木接待安排,听他说,入侵明军可能有数万人之多。”
扬古利哦了一声,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担心之色,只不过,他随即控制了自已的情绪,又冷冷道:“我说呢,谭泰这家伙,怎么现在越打仗胆子越小了,不就是七拼八凑的数万明军么,有何可惧!要知道,我大清天兵,与明军相比,不敢说每次都能以一当十,但以一当五,或是以一当三的话,却是绝对不成问题。谭泰现有满蒙汉三类兵马共45oo多人,复有明军降兵2ooo多人,他若只是凭城固守的话,如何会守不住?”
扬古利这番话,让阿林保一时糊涂了,他不知道扬古利这位大军统帅兼沙场老将,现在的心思,到底是派,还是不派援兵。
这时,塔瞻却从一旁插话道:“阿玛,话虽这般说,但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孩儿之见,还是需派出援兵方好。毕竟叔父身染重病,未可指挥部下,万一明军攻城之时,我军因为指挥疏漏之故,丢失了这京西重地镇边城所,这罪责可就大了,估计连征明统帅阿济格大人都会派人严加问责。阿玛介时,却该如何为谭泰叔父推脱呢?”
听了儿子的这番话,扬古利脸上顿时满是复杂神情,他冲着塔瞻点点头说道;“塔瞻你说得不错,凡事谨慎些,总是好事。”
阿林保见扬古利已被塔瞻说动,也赶紧从一旁插话过来:“二公子说得对,眼前还是先救这镇边城所要紧,毕竟那良乡与涿州两地县城,又不会儿长腿跑掉,且待我军收拾了入侵镇边城所的明军,再回头攻打这两处县城,亦不为迟。”
扬古利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塔瞻道:“既如此,那我安排塔瞻你率我正黄旗二千步兵及一千骑兵,紧急入援镇边城所,应该足以击溃明军守住城池了。”
塔瞻闻言,急忙打扦下跪:“孩儿谨遵阿玛之命,这就去点齐军兵,立刻出援镇边城所。”
扬古利虚扶起他,又叮嘱道:“若谭泰因生病无法指挥其部下军兵,那我就授权于你,让你接管其部下兵马,总之务必击退入侵明军为要!”
塔瞻眼睛一亮,连忙拱手道:“请阿玛放心,孩儿此去,定会彻底打败这批明军,保住镇边城所,请阿玛侯我捷音便是!”
。。。。。。
第二天清晨时分,正在镇边城所东门守卫的一众李啸军兵,忽见到远处尘烟滚滚,却似来了大批人马。
待这拔人马行得近了,守城的军兵看到,共来了近三千兵马,皆是黄盔黄甲,却是满洲正黄旗军兵无疑。
军士迅入城向李啸禀报,李啸此时,正与一众将领议事,听得军士禀报,房中各将领,脸上皆露出快意而兴奋的笑容。
“哼,没想到扬古利派来的入援军兵,来得倒是挺快,看来这送上门的大礼,李某倒是不得不收了。”
听了李啸的话语,房中一众将领齐声大笑。
“各位听令,便如昨天安排,好好招待一下这批远来的客人。”李啸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与期待的神情。
“得令!”
经过了近一夜的奔行跋涉,塔瞻领着正黄旗的三千兵马,终于来到了镇边城所外。
一夜疾行的塔瞻,抹了把满脸的汗水与污垢,策马来到东门外,对着城头大喊道:“快去通报谭泰大人,告诉他,我等奉统帅扬古利大人之令,紧急前来这镇边城所入援,请他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城头一名军兵应诺了一声,转向急入城去禀报。
不多时,吊桥放下,城门打开,喀喇木带着两名随从,一脸笑容地从城中快步走出来,边走边向塔瞻不停拱手致歉:“哎呀呀,没想到竟是二公子亲率援兵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还望二公子多多恕罪。”
塔瞻下得马来,见喀喇木一脸谄笑巴结状,心中对他不觉甚是轻视,他立刻冷冷问道:“喀喇木,听闻我叔父谭泰大人,身染重病多日,却不知现在好点没有?”
喀喇木脸上笑容顿是僵住,他装模作样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便说道:“唉,难得二公子你这般关切,你叔叔他,自攻下镇边城所后,便身患重疾,连日高烧不退,今天才刚刚烧退,清醒了些呢。”
塔瞻一脸惊讶与关切,忙对喀喇木道:“那你带我去见我叔父,趁着叔父尚是清醒,我还有诸多要事要与他相商呢。”
喀喇木眼中一道寒芒闪过,他忙道:“好,既如此,那我现在就带二公子去见谭泰主子,贵部军兵,奴才令人带他们入城,先去入营休息吧。”
塔瞻点点头,便只带着六名护卫,随着喀喇木快步入城而去。
见塔瞻这般不加防备,喀喇木心下暗乐,脸上却还是一副恭敬神色,并小心作陪。
这时,由额弼纶与查塔二人假扮的喀喇木随从,两人眼神一对,便皆露出会心的笑容,然后分别指挥那入援的二千步兵,与一千骑兵,分别入城而去。
塔瞻一行人一路上,随着喀喇木穿街过巷,最后来到城中央一处府邸。
塔瞻这一路走过来,看到各类军兵在城中来回穿行,令他有些奇怪的是,一路上见过不少穿正黄旗盔甲的军兵,却是一个熟人都没遇上。
这便怪了,莫非这些家伙都出城掳掠去了不成?
不过,眼下一心记挂谭泰病势的塔瞻,心下虽有疑问,却也没想那么多,一路随着喀喇木入府而去。
在院子中,一众荷刀持枪的正黄旗军兵,拦住了塔瞻的护卫,只放塔瞻一人,随着喀喇木进入内室。
进得门来,塔瞻一眼看见到,一个身穿谭泰那身熟悉的典色鎏金盔甲,高大雄健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已,默然看着窗外的风景。
塔瞻以为此人便是谭泰,急忙扦下跪:“小侄塔瞻,见过叔父大人。”
那人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塔瞻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看到,身着谭泰盔甲的,竟是一个面目英俊身体雄壮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一脸得意笑容地望着自已。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穿着我叔父的盔甲!”
塔瞻怒从心起,他大声喝道,立欲从地上站起,这时,旁边的几名正黄旗军兵,却立刻刷地抽刀,好几把冰冷的钢刀,齐齐横搁在塔瞻脖子上。
“老实点,不然就剁了你!”
其中一名面目凶狠,脸上满是粗硬的络腮胡子的军兵,用满语冲着塔瞻高声大吼道。
这个冲着塔瞻大吼的假冒清军,便是李啸军赤凤营的玄虎重骑哨长鲍昭,在他的逼人气势下,塔瞻乖乖地跪在地上,再不敢动弹。
随即,那几名假冒清军冲上来,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院外的六名护卫,听到房内塔瞻主子那愤怒的话语,心知已生变故,顿时人人脸色大变,急欲拔刀冲出房中,却被早已准备多时的一众李啸军兵,一拥而上,刀剑齐出,立刻将这六人全部斩杀。
听到户外侍卫们的惨叫,内室中的塔瞻,一脸窘迫愤怒之色,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转而望向一旁正一脸微笑状的喀喇木,愤恨的目光几欲喷火。他极想把这个诱骗自已到此的无耻奴才,彻底撕成碎片。
这时,喀喇木却不看他,而是急急地向李啸禀报了塔瞻的情况。
李啸脸上的笑容,顿是愈灿烂。
“塔瞻,原来你是扬古利的二公子呀,欢迎欢迎,欢迎公子来到我镇边城所。“李啸笑吟吟地说道:”现在看来,你这厮,算是我军目前捕获的最大的一条大鱼了。“
“哼,你是谁?竟施得这般诡计来赚我?!”塔瞻瞪着李啸的面孔,咬牙切齿地大声喝问。
“本官乃是山东赤凤总兵李啸,你应该听说过吧。”李啸淡淡地说道。
塔瞻脸上肌肉一颤:“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去年在锦州城外,打败正白旗部二千精锐兵马的李啸?”
“正是李某,看来李某的虚名,在你们清国,还是有颇多人知晓嘛。”李啸微笑道。
塔瞻的脸上,瞬间笼上一层灰色,他喃喃地问了一句:“那我叔父谭泰,现在可是已遭了尔等毒手?”
“塔瞻,本官可以告诉你,那谭泰,本官给过他投降的机会,只不过,这家伙死硬到底,本官也就只好全其清名了。”李啸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
“哼,先挖心,再砍头,然后尸由一众投降清军分食,最后只剩一副无头骨架,那狗贼谭泰的这种死法,塔瞻你要不要也尝尝?”旁边的鲍昭大笑着插了一句。
听了鲍昭的话,塔瞻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颤抖,同时,似乎自已的胃也在一阵阵地翻涌,他忍住恶心的感觉,向李啸望去,眼神中竟满是恐惧。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个面目英俊,笑容和蔼的明军指挥官,竟会是个手段这般残忍变态的地狱恶魔。
房间中,一时出奇的安静。
“李啸,你施此谲计,诱骗我军上当,实是胜之不武!”塔瞻憋了许久,终于恨恨地说出这名话。
李啸闻言,却是仰头大笑:“自古兵不厌诈,李某这点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你怎么不怪你自已头脑太笨,才这般轻易中了我军的算计呢?”
李啸说完,房间中一众李啸军兵,皆大笑起来。
李啸脸上笑容敛起,对塔瞻肃然说道:“塔瞻,本官也给你个投降的机会。只要你愿意效忠我军,将来的前程官位,自会随本官一道水涨船高。如若不然。。。。。。”
“呸!”
塔瞻恶狠狠地打断李啸的话语,他朝地上愤恨地啐了一口,对李啸大骂道:“你这无耻明狗,还想诱降老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纵死,也不做这屈膝苟活之事!“
塔瞻说到这里,直起身板挺着胸膛,又对着李啸大骂道:“李啸,你这条可恶的明狗,你以为,我大清中,就没有为国效死的忠臣义士么?我叔父谭泰既已为国尽忠,现在我塔瞻理当效其忠烈之举,为大清殉国!不就是一死么,有甚难事。快拿刀来,把老子的心挖出来吧,看看老子的心肝是红是黑!老子可不比某些奴才,为了前程性命,黑了良心卖主求荣!”
听了塔瞻的话语,喀喇木霎时脸红到耳朵根。他脸上强作镇静,讪讪地将头扭向窗外。
“你这死鞑子,死到临头还嘴强牙硬!好,老子成全你,现在就将你挖心砍头,尸拿去喂狗!”一旁的鲍昭暴怒起来,刷地一声,腰刀抽出,便欲朝塔瞻头上砍去。
“且慢!不可伤他性命!”
李啸一声断喝,鲍昭手中的顺刀,生生止在了半空中。
被李啸强行阻击的鲍昭,气恨至极,狠狠一腿踢出,踹在他的脸上,塔瞻一声惨叫,在地上连滚了几下,噗地一声,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
“狗贼,要杀便杀,何苦折辱于我!要老子投降你们,却是休想!”塔瞻嘴中吐血,却犹然大骂。
李啸微笑着向前几步,他俯下身,以一用极柔和的语气对塔瞻说道:“塔瞻,你放心,本官不杀你。只是你可知,本官为何要留你性命?”
塔瞻恶狠狠地直视着他,却一声不吭。
“因为,在本官看来,你这条鱼儿,还不算太大,本官之所以留你性命,却是希望,再以你这条鱼儿为诱饵,去钓扬古利这条真正的大鱼!”李啸轻轻拍了拍塔瞻的脸蛋,微笑着对他说道。
“李啸,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塔瞻一脸扭曲的惊怒表情,牙齿咬得格格响,他向着李啸愤怒而绝望地大喊道。
塔瞻咬着牙,想从地上站起身来,却又被鲍昭狠狠一脚踢倒于地,再难动弹。
此时,查塔、额弼纶二人,却喜气洋洋地从门外进来,大声地向李啸禀报,顺利收降那三千正黄旗援兵的经过。
原来,那些入援的正黄旗满洲军兵,由于群龙无,被李啸军分别带至城中不同地方,然后用安排宴席的方式,诱骗他们放下武器。
这些奔行一日,方至镇边城所的正黄旗满洲军兵,人人已是饥肠辘辘交通疲惫不堪。见到李啸军这般盛情,顿是人人欢喜,一齐围桌而坐,以为马上就可以大快朵颐,一饱肚腹饥饿了。却没想到,他们凳子还没坐热,便被疾冲过来的李啸军兵包围,喝令他们就地投降。
这些失了头领,没有组织,又饥又累,还弃了武器的正黄旗军兵们,遇此突变,人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地乞命。除了有几十名敢于反抗却立刻被李啸军所杀的胆大之徒外,余者皆乖乖投降,再无半点反抗之心。
至此,这三千正黄旗精锐满洲军兵,以一种最窝囊的方式,被李啸军俘虏收降关押。
听了查塔额弼纶喜孜孜地描述,李啸及房间一众将领,皆放声大笑。
“操!李大人的瓮中捉鳖之计,实在是高!咱们这般轻易地赚了扬古利三千精锐,这老贼要知道消息,怕要被活活气死了吧。”鲍昭大笑着挠着头,脸上喜不自胜。
“扑通!”
一声轻响,李啸扭头望去,却是那听到了手下军兵消息的塔瞻,双眼一翻白,竟立时昏了过去,死鱼一般地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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