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啸的问话,陈子龙拱手禀道:“李大人,那学生先说下粮食出产情况吧。”
“好的。”
“李大人,现在登州之地的六县四卫所加起来,共有153万亩麦田,加上我军原先所据的赤凤卫114万亩,单县40万亩,海洋岛4万亩土地,故我军在山东之地,可以征收麦子的田土,共有311万亩,以每亩征2斗来算,共可收62万多石麦子。”
说到这里,陈子龙笑了起来:“李大人,学生测算过,就算把各营军兵,工厂工人与官府人员,以及各类劳改俘虏、建筑劳工之类,全部加起来,一年所需的粮食,也不过70万石足矣。现在仅凭我山东一地,光凭一次夏季所征的粮食,便已近乎全军一年之用,足为可观矣。”
李啸亦笑道:“粮食乃是军民之本,有足够的粮食供应,才是万物兴盛的基础。却不知,济州岛与台湾岛之地,粮食出产情况如何?”
“禀大人,现在台湾岛中,总共已有近40万人口,共开辟田土48万亩,因为是头年,每亩按5斗征收,共收得24万石稻谷。而济州岛的田土,因为原来已有的3万亩稻田,故只收得1万五千石稻谷。另外在济州的80万亩荒地,刚刚开发完毕,正在进行沤肥深耕等育土措施,以备栽种晚稻,故暂无税收。”
“台湾与济州刚刚开发,却也不急于一时,只要将来能逐步走上正轨就好。“李啸回道。
陈子龙点了点头,又说道:“李大人,除了济州岛上这新开发的80万亩田土外,加上登州地区新辟的120万亩荒地,共有200万亩新辟土地。由于这几个月来,许秀清等官员一直在河南与北直隶等地,连续数月大肆招揽流民百姓,共招得流民30多万,故保证了劳力充足,到现在,这些荒地,已基本开发完成。其中在登州新辟出来的,60万亩中上土地,已种了粟子或高梁,还要过上两三月方可收成。另外的60万亩中下田土,已辟为棉田,栽种棉花。当然,因为土地垦荒完毕时,棉花栽种时节,已略偏过,待到九月底采摘棉花之时,棉花产量比预计的可能会少很多。”
未等李啸说话,陈子龙又道:“当然,有这60万亩棉田供应我军人员,纵今年产量不足,却亦是足够我军全体军民穿用,也足以供量船厂制作风帆,只不过难于余量对外销售而已。”
李啸笑道:“有这个产量可以了。以本官来看,我军的粮食与布匹产量,足以供应支撑我军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就了。本官打算,待火炮数量进一步增长,以及铁模铸炮等技术成熟之后,我猛虎军,就可以开始进一步扩军了。”
陈子龙听李啸这么说,忙道:“李大人说得是。现在有了充足粮食,那下一步,自是要多多扩招流民,进一步拓殖济州与台湾等地才好。这大规模招揽流民一事,却是我军现在工作的重中之重啊。”
李啸点点头,又问:“却不知,安和尚与莫长荣二人,分率铁龙营甲乙二总军兵,分驻在何地?流民招揽人数又是如何?”
见李啸问起,陈子龙忙道:“对了,学生刚刚收到安和尚和莫长荣二人的飞鸽传信。现在安和尚率铁龙营甲总兵马,被五省总督熊文灿,安排在湖广的随州。莫长荣的铁龙营乙总兵马,则被陕甘三边总督洪承畴,安排在陕西郃阳。二部驻于当地,皆以配合当地军兵剿匪为主。只不过,据二人说,因经常要参与大小剿匪作战,招揽流民一事,未得有空专门去做,故时至今日,二地加起来,才不过招了二千多名流民过来,均已安置在登州之地。”
听了陈子龙的回答,李啸皱起了眉头。
因为自已知道在历史上,杨嗣昌这四面六隅十面张网的剿匪计划那最终结局,故李啸对自已所派出这二部兵马,本来是要以招揽流民为主,剿匪杀敌为辅的,却没想到,安和尚与莫长荣二人,竟一直没能招来更多的流民,让李啸心下颇以为憾。
毕竟,有了更多的流民百姓,李啸的大规模拓殖计划,和进一步扩军计划,才能得以实现。
在将来,诸如东南亚的台湾岛,吕宋岛,以及东北亚的虾夷岛、库页岛,甚至外满洲等地,如果要进一步开发,没有充足的人力,却不成的。
现在河南与北直隶、南直隶等地,因为战乱平息,百姓生活渐趋安定,大部的流民,已然招收得差不多了。故现在的李啸,见到依然动乱不休的山陕湖广等地,这流民招揽工作却不尽如人意,心下不由得陷入沉思。
怎么样才能更多更快地,从山陕及湖广,招揽更多流民呢?
见得李啸陷入沉思,陈子龙忽然笑了起来,他故作神秘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可是为如何列多招揽流民一事,而心烦乎?”
李啸略一点头,便问:“莫名卧子先生心中已有计策?”
陈子龙笑道:“确是有计,不是,非是学生所思谋得来,而有另有一高士,为李大人思谋得一条好计策。”
李啸大奇:“却是何人?”
“李大人,这位,便是前任吏部右侍郎,后为南京太常卿的姜曰广,姜大人。”
李啸大喜,忙道:“好啊,好啊,本伯万没想到,竟有姜侍郎这般高洁之士,愿来投我,本官着实欢喜。却不知,姜侍郎是何时来投,现在又在何处?”
李啸,对这个前来投靠自已的姜曰广,这般欢喜向往,其实,完全来自于他前世所读过的《明史》中,对姜曰广的一点书中印象。
姜曰广,字燕及,江西南昌府新建县人,今年五十六岁,明万历四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天启六年以一品冠服“上国天使”的身份,出使朝鲜,去时不带中国一物,归时不取朝鲜一钱。为此,让一众朝鲜君臣,从上至下,深为叹服,特立怀洁碑以纪念这位上国天使。
从朝鲜回国后,姜曰广又奉旨阅视东江镇帅毛文龙所在之皮岛,上疏大赞其为国之豪杰,望天启皇帝能重用毛文龙。他在奏章中对皇帝说道,它日大明若要兴复辽东,必得从东江起,必为重用毛帅之兵,这般颇有远见卓识之语。
或惜的是,天启皇帝忙于木匠活中,根本没有重视他的建议。但从这一点可看出,姜曰广虽是东林党人,却能凡事以国家为重,识贤任能,其能力胸襟,远比一众只识内斗攻讦争权夺利的朝臣,强得多了。
只不过,这般贤材,因其高洁之态,触怒了向他索贿不成的魏忠贤,又以其为东林党人,故对其极为嫌恶,终于找了个借口,让他免官回家。
直到崇祯初年,魏忠贤倒台后,姜曰广才被重新起复,担任礼部右中允一职,后官至吏部右侍郎。只不过,又因其刚直廉洁,得罪了首辅温体仁,被贬为南京太常卿,姜曰广见自已一腔抱负,却只得在这闲职上,碌碌无为虚度光阴,故心情激愤郁积,于是,在今年年初,借病辞归。
在正史上,直到崇祯十五年,才再度重新起复,担任詹事,掌南京翰林院。后来,南明时,弘光皇帝又把他提拔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史可法、高弘图并为南中三贤相。
只不过,随后姜曰广又为马士英所忌,并罗织其五大罪状,欲将他治罪拿办。姜曰广见国事纷乱,群臣内斗不休,于是再度心灰意冷,乞病休归。
永历二年,金声桓在江西反正,邀姜曰广起义。原本在家闲居的姜曰广,不故年迈,慨然应诺,并散尽家财充为军资,让金声桓十分感慨。
只不过,因金声桓部寡不敌众,又外无援军,起义仅半年多,便于永历三年正月十八日,最后据点南昌城,被清军大将谭泰,率领从南京赶来的清军攻陷。而在清军破城这一刻,姜曰广留下“六歌”及绝命词一章,率全家32口投塘自尽殉节,为大明尽忠。
见李啸这般关切神态,陈子龙笑道:“李大人,姜侍郎之所以能来,说起来,全是大人重用刘部长之故呢。”
李啸哦了一声,复问道:“莫非,是现为我军监察部部长的刘宗周,引荐姜曰广到我军之中的么?”
陈子龙笑道:“正是,刘部长自担任我军监督部部长以来,深为李大人治理之效叹服,故其除了做事愈发勤勉之外,更积报推荐一众与自已有旧的去职官员,来投效大人。这位姜侍郎,便是在刘宗周多封书信的鼓动下,才下定决心,从江西北来登州,为大人效力。”
“哦,那姜曰广,却是在何处?”
“禀李大人,姜曰广来投大人后,见大人正好去了金汤城,于是,他在登州呆了几日后,便前去登州各县镇亲自视察,以了解实际情况,于昨天晚上,才从赤凤城返回呢。他的这条招揽流民的计策,还是上午时,与学生闲聊时之际,才无意中说出。”
“那请卧子速带姜侍郎来此,本伯将亲自向其询计。”李啸连忙说道。
“学生遵命。”
很快,陈子龙领着一名须发花白,个子不高,外形也十分清瘦的文士,从门外款款而入。
李啸注意到,此人虽外形不突出,容貌也一般,但在他脸上,那一双眼尾极长的凤眼,却十分引人注目。
这双凤眼,目光清冽敏锐,炯炯有神,瞬间就给李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人,这位便是姜侍郎。”
“哦,原来是姜侍郎,二位速速看坐。”李啸站起身来,微笑着作了个延请的手势。
姜曰广却摆手道:“赤凤伯,燕及早已辞官,还是休提往日官名为好,赤凤伯可真呼在下之字便可。“
听了姜曰广这南音极重的官话,李啸对此人能及时摆正自已位置,印象颇好,便笑道:“燕及年近花甲,堪为本伯长辈,本伯这般称呼,却是有些不恭了。“
姜曰广复笑着摆手:“赤凤伯少年英雄,官居上位,还是莫要折煞古才是。有道是,耳闻不如目见,在下这段时间,遍观登州与赤凤卫一带,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兴盛气象。李大人能便这贫瘠荒僻之登州,治理得这般繁荣昌盛,倒让老夫心下叹服之至。”
一时间,三人大笑,各各看坐后,李啸立刻命人上茶。
“燕及,听卧子说,你有一可快速招揽流民之策,本伯却欲洗耳恭听。”李啸手端清茶,微笑问道。
见李啸询问,姜曰广顿时眼中光采一闪,他轻呷了一下茶水,便笑着对李啸说道:“李大人,自古以来,唯有粮秣不足,不得附众之事,何有缺人力不足乎?“
“哦,燕及之意是?“
“李大人,我军现在粮食供应充足,资金钱财亦是丰富,有这般良好条件,以在下观之,当可足不出户,而流民汹汹而至矣。“
听了姜曰广这番话,李啸却苦笑道:“燕及前辈,话虽这般说,但我军现在山陕湖广等地,因剿匪作战之事频繁,却是一时难于抽空招揽流民,以致这近两月以来,只招得不过二千余人到山东,离本官设想之数,实是差之甚远。却不知燕及有何良计,可让流民招得更快更多?”
姜曰广脸现莫名笑容,他放下茶杯道:“李大人啊,光凭我军之力,在剿匪之余,再分出兵员去招揽流民,自是多有不便,但为何,不能借助其他各部的明军之力,为我军招揽流民百姓呢?”
“哦,借助他力?”
姜曰广笑着侃侃而道:“李大人,现在我军与他部明军一起,前往山陕湖广等地剿匪,以在下看来,何不定一条规矩,若他间明军掳得俘虏,收得流民,皆可带至我军之处,由我军按男女老少人等,定价收之。那些明军,本是粮饷皆匮,见得忽有如此一条生财之道,怕是人人欣悦,不停带领流贼俘虏与流民百姓,至我军交纳换银矣。只要我军有足够之银钱资财,还怕没人愿意来拿流民与俘虏来换银子么?”
姜曰广说到这里,便一脸笑意吟吟李啸眼中,顿觉光采一亮,他仿佛于黑暗中看到了一条光明的隧道一般,抚掌而笑道:“本伯明白了,燕及所言,甚是有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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