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日头终于整个出现在地平线上,阳光一点点漫过城墙,然而温暖再也不会降临。
血液在晨风中冷凝,与城墙的阴影混杂成一片漆黑冷漠的色彩。数百具尸体倒在血泊里,那场面就是修罗地狱。
“杀。”
叛军里仅剩的几名将官声嘶力竭,把畏怯的士兵一个个推向前面,并且将长刀毫不犹豫的刺穿后退者的胸膛。
溃散的防线暂时稳固,看到包围圈中那个男人低头喘息,士兵燃起最后的斗志。
前面的人用弯刀做出机械的劈砍动作,后面的人蜂拥向前。他们挤成一堆,这样才能获取足够的勇气。
赵信低着头,浑身浴血,亮银寒枪上挂满了碎肉与铁甲的残片。
以一敌百,对于赵信并非是第一次了。但如这般对曾经的同袍大开杀戒,冷酷如他也感觉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荣耀与毁灭同在。”
“他们的性命已被依法剥夺。”
赵信低喃了两声,动摇的信念重又坚定起来。
几十柄长刀同时斩来,即便是白金段英雄卓越的防御力也有些吃不消,生命值不断损耗。
【新月横扫】!
赵信双手持枪,原地画了一个圈,刚猛的劲气无坚不摧。数十柄长刀瞬间震碎,环绕一圈的士兵被拦腰斩杀,冲击波将包围圈硬生生豁开一道缺口。
枪身上金色魔能乍现,这一刻赵信放弃所有的悲悯,刺出的每一枪都只为了杀戮。
幸存的士兵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天真和愚蠢,他们曾经的战神已化身为死神。
面对死神,结果只有一个。
死亡,无休止的死亡。他们最后看一眼城墙上的日光,想要感受那最后一丝温暖。
几分钟后,剩下的一小队士兵丢下兵器,拼命往城防营方向逃窜。
每个人都用尽全身气力奔跑,后面的人追赶着前面,试图用别人的死为自己争取最后一寸光阴。
赵信挺立在血泊之中,左手虚擎着长枪,右手握拳凝聚出一团强大魔能。
轰。
魔能爆裂,强大的冲击力将亮银寒枪怒射而出,化作一道金色的巨弩。
咻。
那道光超越疾风,超越士兵亡命的脚步,在一双双惊恐的目光追逐下在瓮城上轰开一个大洞。
士兵仿佛看到求生的希望,表情变得欢喜起来。
可是他们奔跑中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垂下的目光终于发现,自己胸膛不知何时已破开一个窟窿,能听到寒风穿梭而过的呼啸。
他们的心脏一瞬间被死亡的寒冷冻结,如果他们还有心脏的话。
赵信迈出沉重的脚步,踢开一具具残缺不整的尸首,在城墙废墟里找到自己的兵刃。
长枪在手,赵信重新恢复了一点气力,开始疯狂积聚魔能。
城墙上士兵恐慌的挤在一起,彼此用眼神告诉对方:他要来了,死神要来了。
长枪上发出金色光华,赵信浑身裹在金辉里,像一轮太阳轰的一声撞向城门。
厚重的城门应声破开,赵信并没有停下,而是将枪身积聚的能量尽数引爆。
轰隆。
滚滚烟尘之中,整个城头都摇晃了起来。
“他,他不是要开门,他封死了这座城!”黑衣中队长听出那是城门里暗藏的断龙石下坠的声音,难以置信的喊出声来。
百年前,王城在经历了最后一次破城之危后,重修城防时便在最重要的东西两门设下最后一道防御机关。重逾万斤的断龙石一旦落下,王城将彻底变成一座牢笼。没有人能够进来,也没有人能够再出去。
这支叛军的任务是坚守城门,结果却被赵信一人一枪所攻破。可是,他为何反而封死了城门?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赵信已经从烟尘里走出,提着那柄亮闪闪的长枪,一步一步登上城头。
……
阳光从落地窗中透过,洒满整座议事厅,然而人们的心里只有深深的寒意。
总统领玛德.法克疯了,他竟然勾结诺克萨斯帝国。一旦东城门大开,觊觎王城数百年的诺克萨斯大军将长驱直入。
王城危矣,德玛西亚危矣!
外面,禁卫军已经冲破龙骑军防线,接管议会大厅的防御,然而并没有人在意这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没有人知道究竟在等待什么。
死一样的寂静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个人缓缓走进大厅,身上带着浓浓血腥,让贵族们直欲作呕。但是当看清他的脸,没有人敢再表现出丝毫不敬。
因为,那浴血的身躯不是一个人,而是德邦的战神。
嘉文三世回头看了眼,毫不犹豫地伸开双臂:“将军,辛苦了。”
“奉吾王之命。”赵信以手捶胸深深一礼,“吾幸不辱命。”
嘉文三世点头,大声问:“将军,战果如何?”
“城防营一千三百名叛军伏诛,东城门已彻底封锁,纵然雷瑟守备军团倾巢而至,亦不能越雷池半步。”赵信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说着一件毫不重要的事情。
嘉文三世看向总统领:“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玛德.法克目光里依旧充满不甘,然而赵信的出现,终于让他绝望。
每一个德邦人都知道,赵信将生命效忠于皇室。但对于他却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荣耀。陛下可以让他死,却不能让他说一句谎言。
“菲奥娜阁下,我们该怎么办……”玛德.法克慌张退到那个女人身前。
“准备迎接死亡吧。”冷漠的声音,冰冷的长剑刺穿总统领阁下胸膛。
菲奥娜急速冲向剩下的龙骑军士兵,在对方抬手反抗的瞬间忽然消失不见。
一道虚幻的人影围绕着龙骑军士兵左冲右突,其所过之处凛冽的剑气纵横激荡,绚丽的魔能光华璀璨夺目。整个过程,优美的像一支舞蹈。
百名龙骑军精锐,无一幸免。
菲奥娜重又显出身形,安静地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轻轻擦拭那把长剑。
嘉文三世轻轻鼓掌:“漂亮,不愧是无双剑术,不愧是利刃华尔兹。锋锐无匹,华丽如斯。”
布维尔公爵起身,也跟着鼓掌:“菲奥娜阁下护驾有功,不负劳伦特家族荣光。”
越来越多的贵族们跟着鼓掌,并慢慢发出欢呼与呐喊。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喋血厮杀都只是一场表演,此刻他们正为那表演而喝彩。
林风喃声道:“怎么回事,菲奥娜不是叛贼的帮凶吗?”
马卡斯公爵瞥了他一眼:“叛贼只有总统领一个,菲奥娜只是听从命令,并没有错。”
林风有些晕:“哦,对了,那布维尔应该是幕后主使吧。”
马卡斯瞪眼:“布维尔阁下只是表达自己一贯的政治立场,与反叛有什么关系。”
林风很郁闷:“这,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马卡斯叹息:“政治只讲实力,谁跟你说道理。”
林风有些明白了,却又不怎么明白。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贵族们秩序井然的离开联邦议事厅。
后面离开的一帮人看到数千名龙骑军正在接受整编,然后在禁卫军的监督下往城外开拔。
有消息说陛下赦免了龙骑军,他们将协同无畏先锋军团前往冰霜苔原执行一个任务。没有人知道那任务到底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这些龙骑军。
布维尔公爵留到了最后,领着一帮议会贵族在收拾议事厅,拿着扫帚干起活来很是卖力。
一名幕僚上前道:“大人,这些粗活交给我们,您先回去吧。”
布维尔抹了一把汗,笑:“做错了事总是要被惩罚的,如果受罚时还要作弊,恐怕很快就会犯下一次错误。”
布维尔一边说着,扫去总统领阁下身边的污血,让他看上去没那么凄惨。
幕僚阴冷道:“这蠢货险些坏了大事,应将他碎尸万段。”
布维尔摇头:“找个地方好好葬了吧。他虽然不是一颗听话的棋子,却超额发挥了一颗棋子的作用。”
幕僚一愣:“难道大人还要履行约定,保护他那个私生子?”
“当然,守诺是高贵的品格。”布维尔点头微笑,“把那小子送去诺克萨斯角斗场。”
“大人说的是绞肉大赛的赛场?”
布维尔举起沾血的扫把清理高悬于主席台上神圣的联邦鹰盾徽章,幽幽道:“我不是说过吗,做了错事总该受到惩罚的。”
……
十月中旬,整个王城恢复了平静。
这场无数人以为会动摇整个国家根基的风暴,犹如夏日里一场阵雨,响了几声闷雷便悄无声息散去。
百姓们多少听到些风声,纷纷赞美嘉文三世英明神武。
但真正洞悉时局的人都知道陛下其实做出了足够的妥协,但即便如此,议会与皇权的对抗依旧随着这次事件彻底公开化。
议会对联邦陆军的控制根深蒂固,死去一个玛德.法克,第二个总统领很快就会出现。
下一次,又有谁能站出来,捍卫德玛西亚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