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运输丝绸需要经过纷争地带,再加上丝绸之路并没有长江黄河等天然屏障,经常会有蛮族侵入南方袭击人族,导致夜不能安寐,危机重重,产于此地的丝绸还被称为‘血丝绸’,可见一斑。
除了那些舍命求财的大商家、以及寻求锻炼的仕子以外,被放逐到那个地方的罪人需要担负起巡哨重任,能活着回到兵锋大6的几乎不过两成;而且就算能活下来,大多人也会因为蛮族没日没夜的袭扰,而变得神经兮兮,疯疯癫癫。
周才辰几乎可以很清晰地想象到,自己在丝绸之路呆上一年,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在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去那等险地之后,周学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一脸颓废的周才辰前脚刚走,后脚,宰相府的老管家就火急火燎地步入庭院之中。
“老爷,不好啦,不好啦!”
“慢点说。”周学书吐出一口气,吹散茶水的热气。
“我们在巴陵、岳阳、上隽三郡设立的数十座驯蛮牧场,入夜时同时遭到了袭击!”老管家气喘吁吁说道。
周学书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到手背上,令他微微皱眉,也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惊到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非常混乱,上万还未受到驯化的蛮族俘虏逃窜,袭扰乡里,甚至还有部分俘虏集结起来,冲入了巴陵郡中,四处作乱;百姓惶恐不安,都以为蛮族南渡,若是放任下去,我们必要遭到国院的问责。”老管家如实回答。
设立在三郡平原地带的驯蛮牧场,是主和派的根基所在,一旦遭受破坏,主和派的计划少说得推迟三年。
周学书深吸一口气,眼中恨意稍减,又恢复了平和的神态。
“是谁干的?”
“不清楚,报告说,袭击牧场的贼人穿着各异,武器杂乱,无法认出部队名号;不过他们行动周密,进退整齐,很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老管家说到此处,声音小了许多。
周学书微微皱眉,食指敲打着石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之后,周学书号施令道:“着重调查洞庭湖义军。”
老管家眼神一亮,立刻应诺而去。
“义军,主战派的鹰犬而已,竟然敢……哼,徐立人啊,若非是我上个月在策划素水县一事,又岂能容你趁机作乱,这笔账,我记下了。”
……
隔天一大早,苏仪在闻鸡起舞的鸡鸣声中醒来。
早早洗漱吃饭过后,苏仪在院中活动筋骨;柳心照一早便收拾好行李,带着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向苏仪道别。
“此去京城,少则三日,多则一月才能与苏郎相见,临行前送上此物,还望苏郎莫要将小女忘却。”
说罢,柳心照微微屈膝行礼,双手呈上一个淡青色的荷包。
苏仪接过,也不知里面装着何物,捏起来十分柔软,放到鼻前一闻,竟然有一丝淡淡的花香味飘入鼻中,和柳心照的香差不多。
柳心照脸颊飞上一抹红晕,苏仪干咳一声,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柳小姐一路保重,待收了竹君园之后,就将其划归你的名下吧。”苏仪说。
“苏郎不要竹君园?”
“我地位尚低,要了皇家园林反而烫手;而且苏家就我和诗儿姐两人,不需要那么大的住处。”苏仪向来觉得房子只要够住人就行,又说,“而且,柳小姐不是很想要一个家吗?”
柳心照一阵恍惚,良久,才说:“可小女要的不是这种‘家’。”
“但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个‘家’了。”苏仪耸肩,付之一笑。
柳心照神色黯淡,再次向苏仪道别后,离开了苏家。
随后,老全上门拜访,告知项从流正在昨日的五里亭处等候。
下人们开始将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上老全备好的马车,苏仪此行只带了五人,除了苏诗儿和两位贴身丫鬟以外,还带了管家婆王嬷嬷,门房季安,其他下人一并留下,仍然打理这个院落。
在登车前,苏仪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院落,虽说只住了一个多月,但此时离开,心中还是有些感伤。
东方欲晓,天际浮白,苏仪挽着苏诗儿的手上了车。
“启程。”苏仪说。
“架!”季安大喝一声,扬起马鞭,啪的一声甩到马身上。
两匹马立刻抬起蹄子,拉动马车前进。
马蹄踩在石砖路上,出清脆的敲击声,感受着底下车轱辘的轻微震动,苏仪靠在墙板上,看着苏诗儿绝美的侧脸,心思似是早已飘到了南徐州。
苏诗儿揭开窗帘,伸手将鬓角的丝撩到耳后去,望着渐行渐远的苏家宅院、最终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收回了目光。
苏仪透过车窗,看了看远处的城墙上头浮起的鱼肚白,将目光移到面前,细细看着苏诗儿的秀。
“诗儿姐,你的头比以前更黑亮了,不过还不够,我以后要让你吃到更好的东西。”苏仪笑着说道。
“我觉得我吃的够好了,最近还感觉三餐有点奢侈,仪儿,你可别浪费钱。”苏诗儿似是有些不满,不过眼中的那一朵心花绽放,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姑奶奶,咱家老爷可是先圣转世,以后随便中个状元,哪还会愁钱,是吧,老爷?”四十几岁的王嬷嬷眼巴巴地看着苏仪。
苏仪无奈一笑,他怎能不明白王嬷嬷此话的弦外之音。
“嗯,说的没错,诗儿姐你别想那么多,尽管吃;还有王嬷嬷,你上月一手承担家事,颇费心思,以前三两例钱,我从下月开始,给你加到五两。”苏仪点头。
王嬷嬷立刻喜笑颜开,两位贴身丫鬟一脸羡慕。
“老爷,出城了。”帘外季安说。
苏仪应了一声,连忙坐稳。
又过了片刻,季安说:“老爷,到五里亭了,不过前面人有点多,叔父大人也在那里。”
苏仪挑开门帘一看,五里亭的门口挤满了人,枢密院一系和县衙官员当先,以前有所交集的王、刘等掌柜也都在其中,江游、端木钟等伙伴也早早就等在了这里,几乎是群朋毕至,好不热闹。
皇甫院事、季县令、李校尉等等,几乎所有重要的官员放下了县内的事务,云集于此,苏仪下了车,向诸位官员作揖行礼。
“诸位大人们这是?”苏仪好奇问道。
“你今日迁居一事早已传开,我等都是来给你送行的。”季县令笑道。
“即便要送行,这阵仗也太大了,小生只不过一介学生,怎能烦扰诸位大人放下公务前来相送。”
“这阵仗哪里叫大,县尊大人昨夜就叨叨着要动全城百姓来送你,要不是……”礼房书吏说了一半,就被踩了一脚,连连痛叫。
“去去去,别给我满嘴漏风。”季县令连忙说。
众人欢笑不止,但随后便沉寂下来,望向苏仪,难掩双目中的不舍之色。
“你此番去南徐州,怕是不会轻易还乡,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切莫记住,若有失意时,回到素水县来,我们这些人永远都是你的后盾!”皇甫院事说道。
“没错!”众人齐声附和。
苏仪心中涌上暖意,又听李校尉说:“院事大人你这就不对了,以苏贤侄之才华,必将鹏程万里、展翅高飞,怎会有失意时?苏贤侄,这是我的程仪,你一定能春风得意。”
苏仪接过一个荷包,感受着这重量,估计里面少说也有二十多两银子,便谢过李校尉。
李校尉开了先河,其他人也纷纷送上程仪,苏仪让季安一一接过,然后逐个道谢。
除了程仪以外,所有行人军衔以上的仕子都递过自己的名刺,以备随时飞鸽传书联系。
这时,季县令看向忙碌的季安,一脸严肃说道:“小安啊,你以后随苏贤侄去南徐州,可得放精明点!州城可不比县城,也许随便来个人身份都比我们都高,你若是怠慢了客人,岂不是要给苏贤侄抹黑?你一定要记住,到了州城……”
季县令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注意事项,季安认真听着,时不时地点头。
皇甫院事也带着众人向苏仪交代南徐州的一些琐事,不过在场众人很多都只有在南徐州走过两遭的经历,也说不出什么好建议来,最多只能说说一些标志地点所处的方位,免得苏仪迷路。
这时,项从流从客栈中走出,县官们给他让开了道路。
项从流的脸上永远挂着一抹微笑,看起来温文尔雅、平易逊顺,但了解他的人都明白,他的温和是对友人而言;若是论对敌人的心狠手辣程度,项从流恐怕能冠绝全州。
项从流感受着周围的气氛,又看向苏仪,微笑说:“今番你们三人一同往南徐州去,与素水县千里之隔,一去不知几载才回,此番离情别绪,最是难舍,你倒不如留下足以代表自己的纪念物,让大家可以睹物思人;江游和吴峡两位小友已经留下纪念,你也应当效仿。”(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