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英彦一扬眉锋,招了招手,全司法手中的一沓试卷脱手而出,稳稳落到了他的手
随后仇英彦的视线迅扫过试卷,笑着摇了摇头。
“此题,韩修竹的确是答对了老子西行的大体路线,但中间却遗漏了几处途经地点,不能算是完美答案。”
项从流的视线迅扫过题面,说道。“但这题苛刻至极,若非积累了大量的地方志与野史知识,难以答的十全十美,韩修竹所答可为正确答案。”
众人尽皆颔,仇英彦也没有反对。
这时,一位老官员神色有异,提出疑问。
“咦?苏仪既然能被先贤题为十筹,说明他的试策不仅极其优秀,而且连墨义也无一错漏,岂不是连这道题也完美答对了?”
无声的对视似水奔流,许多州官的瞳孔中尽皆掠过惊涛骇浪。
两个月的学习,竟能如此深入地掌握这些生僻的知识,达到文试十筹的水平……苏仪的学习天赋究竟达到什么什么样的高度?
没有言语间的交流,所有人明智地选择了再次低头阅卷,因为他们隐隐觉得,一旦谈起这个话题,恐怕兴致一起,就免不了要彻夜长谈、耽误工作了。
沉默如止水,心潮却翻腾。
仇英彦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将视线压到韩修竹的试卷上,仔细一看后者的试策,频频点头。
“果不出我所料,韩修竹破除了心中的魔障,战胜了投机取巧的臆念,选题是‘计算’。”仇英彦说着,将手中试卷递给项从流。
项从流接过,仔细一看,也是颔一笑,毫不避嫌道:“真不愧是韩门顶尖天才,这篇试策,行文精妙、结构严谨以及意寓之深远,已经隐隐有国士水准,你们都不许反对,我一定要给他文试十筹!只不过……”
话音落下,项从流却是吐出一缕惋惜之云,微微摇头。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单科十筹乃是考生梦寐以求的荣耀,虽然此时被韩修竹摘取,但有苏仪的十筹答卷在前,这个荣耀的分量却是轻了些许。
韩修竹的天资已经冠绝这一届院试考生,是韩门的骄傲,受到无数百姓的景仰与期盼,然而他却遇见了苏仪这个拦路虎,这令众官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如梅绽夏。
韩修竹与项一鸣同为韩项两家的绝顶天才,当初项一鸣院试取得双九筹时,已经傲视群雄,摘得魁,而韩修竹已经取得文试十筹,以他的资质,武试成绩也不会差,但魁的地位却岌岌可危,如果苏仪在武试同样常挥的话……
这该说是项一鸣太幸运了,同时避开了苏仪与韩修竹两尊凶煞,还是得说韩修竹实在是时运不济呢?
几名州官苦笑着摇头,又将注意力沉入了眼前不断飘飞的试卷中。
阅卷房内,时沙流转,论言偶起。
“噢?陈老的试策见解倒是独到,可惜他选了‘计策’来破题,却是落了下乘,八筹的试策,只能给他七筹了。”
“余老选题为‘计划’,倒是另辟蹊径,只是这明显不是他所擅长之题材,文中强词略述,倒是扣了许多分。”
“项承挥失常啊,老夫原以为他定能拿九筹,莫能想他只得八筹,莫非是临场紧张了?”
原本州官们在院试中见到八筹甚至九筹的试卷,定然会双目溢彩,拍案称好,但有苏仪和韩修竹两人的十筹试卷在前,见到其他人的试卷时,他们反倒是兴致缺缺了。
月隐日升,新的一天悄然来临。
苏仪在枢密院清晨的钟声中走出考房,毫不掩饰脸上的疲云,大大的伸着懒腰,出舒畅的咕哝声来。
眼角余光四掠,苏仪现其他考试也大多做着同样的动作。
两天的时间,窝在这么一个狭窄的居室之中,实在是令人疲惫不堪、双肩如负山峦。
此刻,清风徐徐,云雾蔼蔼。
苏仪与周围的考生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便极为默契地往广场聚集而去,随后在孙圣雕像的高台下整齐列队。
仇英彦与项从流等一众州官早已等候在高台之上,因为将才以上的仕子拥有“枕戈待旦”之能,众官即使熬过一夜,面庞上也毫无倦色,精神灼华。
直到确认所有考生到齐之后,仇英彦方才扫视众人,点了点头,看向卢司教。
后者立刻会意,向前一步,鼓角齐鸣道:“两天的文试,众位考生的努力,先贤们都看在眼里,按照规矩,将在此刻公布文试的合格者,凡是身体光者尽皆出列!圣道竞争激烈,即使是落榜,也不必灰心丧气……”
还没公布合格名单,卢司教就用了很长一段话安慰并激励所有人,但并没有扫空众人的不安情愫。
随后,仇英彦按动虎符,阅卷房的屋门呼的一声打开,数千道霞光喷薄而出,倏地钻入一部分考生的头顶,韩修竹、项承、江游与吴峡等熟人毫无意外入选。
这些考生的身体开始涌出荧煌光芒、如月披洒。
许多光的仕子面露喜色,有人惊喜欲狂、有人却淡定自若,好似胸有成竹。
这些烈光飞入其他其他人的视野之中,令他们的面庞涌起失落和羡慕之色,两天的文试在一瞬间就判别出了结果,又怎能不让他们心中五味杂陈呢。
苏仪抬起双手,见到自己身上的光华撕开眼帘,刺的他双眼生疼,一股别样的情绪不禁油然而生:两个月的汗水播撒,终于得到了第一份收获。
光的人潮如江水般涌动着,苏仪也连忙随之流到前列队伍中,举目一扫,现出列之人竟然只有两千不到,心中暗暗吃惊。
“一两万的考生,文试的合格者竟然只有两成不到,合格率还不到以往的一半,这高论题果然如关山险阻、难以逾越。”苏仪心中感慨。
合格者们列队完毕,而留在原地的一些细心之辈立刻现,这些合格者所散的光芒也有强弱之分,其中绝大多数人光辉黯淡,仿若蒙着一层素色薄纱,少部分人的光芒更盛,但只占两三成左右;而其中只有十余人的光芒极强,如耀夜之电、似傲午红阳!
许多人都明白,成绩越好,光芒就能愈加强烈。
这十人必然都是文试八筹之上的佼佼者,其中还有两人,体表光辉之强,竟刺的众人睁不开双眼。
没人能注视他们过一息时间,但许多人借此惊鸿一瞥,立刻惊叫出声。
“是韩修竹,还有一个是……是苏弥天!”许多人面色涨红,振臂高呼。
众人一看,果然是苏仪的背影,一阵阵感慨之声如潮涌起,经久不息。
“果然是苏弥天,没想到他只凭两个月的积累,竟然能取得和修竹兄一样的成绩!”
“如今亲眼所见,我才明白何谓‘苏学霸’!”
“不会是正巧撞上好运当头吧?”一位青年神色不定,有些不敢相信苏仪能取得这般成绩。
“试策需按部就班作答,步骤严谨,极其考验一个人的知识积累与理解能力,你去捡个好运、拿个高分给我看看?”有人白了前者一眼。
“没错,能在这里取得好成绩,只能靠真才实学。”
那青年立刻面露惭愧之色。
一众合格者见到苏仪走过身边时,他们身上的光芒竟然竞相失色,无不面露讶色。
他们虽然早有预料,苏仪应该不会倒在文试上,但玩玩没能料到,苏仪竟然能和韩修竹平起平坐。
“嘿嘿,接下来的武试可有好戏看了。”许多人心中雀跃。
“唉,步射和舞刀需要长久的磨练,听说苏弥天在这两个项目上的表现并不好,能合格就算不错了,顶多也就六筹,应该是无法与修竹兄争魁的。”但更多的人心中也抱有这客观的看法。
“看来苏十筹争前十有望!一定要为我们素水县子弟争光啊!”江游和吴峡心中隐隐涌出期盼之情。
“文试暂时落后一步没事,若是最终筹数相同时,则优先计算武试筹数;而武试恰巧是我的强项,看我如何赶你们两人,摘得魁!”落后一步的项承在暗中紧握双拳。
众人想法各异,而韩修竹的明亮双眸中,却是久违地闪过一抹振奋之色:这个绝顶天才头一次,有了一种在圣道上被同辈之人紧追不舍的压迫感。
甚至,苏仪还隐隐有赶他的迹象,令韩修竹熄灭许久的进取之心又再次熊熊燃烧。
没有过多的言语,仇英彦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往武校场方向走去,近两千合格者无言跟上,他们身上的光芒逐渐收敛,只留下大批落榜者唉声叹气,在项从流的引导下离开了枢密院。
他们的院试之旅已经提前结束。
一走出广场,这些合格者们一抛先前的严谨气氛,包括江游、吴峡的许多人立刻把苏仪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提出了相差无几的问题。
“苏弥天,你的试策究竟是怎么写的啊?竟然能赶上修竹兄的水平,快给我们说说内容呗!”
“是啊,那高论题实在是太难了,我积累了四五年,还是要拼尽全力才能合格,你只学了两个月,竟然取得如此高分,能不能说说你的诀窍啊?”许多人面色好奇到了极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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