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稍微一想,便知道黄眉僧是要去石屋外复盘,昨天棋局的最后一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秦雯冷眼旁观,便想到李舒崇把她们拉回王府的原因,因为钟灵和他的举止亲昵,事情真相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看到秦雯脸色不好,李舒崇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似乎生气了,自己需要给尽快她一个解释。于是,他顾不得接下来的情节,便匆匆辞别众人,带着秦雯、钟灵、周芷若和小昭回到了王府内的客房。
一关上房门,秦雯便怒道:“李舒崇,你和钟灵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对得起我和其他几个姐妹?”
李舒崇急道:“秦雯,我去万劫谷破解困局之前,你不是暗示我可以收了钟灵吗?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呢?”
小昭最体贴舒崇哥哥,急忙来帮腔道:“秦雯姐姐,你看钟灵妹妹清纯可爱,钟灵毓秀,真是人如其名,难怪舒崇哥哥会情难自禁。”
秦雯道:“话,再不管管他,以后还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少个姐妹呢!”
周芷若好奇道:“秦雯姐姐,你是怎么暗示他的?这两天我们三人一直在一起,什么时候给他的暗号?”
秦雯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看他怎么解释!”
钟灵有点儿不清楚状况,还以为是舒崇哥哥被他的三个妻妾联手欺负了,赶紧替他解释道:“各位姐姐,请不要责怪舒崇哥哥,都是我不好,对哥哥一见钟情,而且……是我三番五次地主动纠缠他。”
秦雯道:“哎呦呦,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呐,这就开始体贴他了?舒崇哥哥舒崇哥哥的,叫的挺顺口,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小昭急忙对钟灵眨眨眼睛,想要示意她别多说。顺着秦雯姐姐的脾气,最多只会被调侃一下,要是真的把她激怒,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也不知道钟灵有没有搞懂意思,总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
李舒崇长叹一声道:“秦雯,你还记得那天我临走时你说的那四个字吗?”
秦雯道:“你是说……见好……就收?”
李舒崇道:“对,你记得就好,连语气都和当时差不多。”
周芷若奇道:“你们这是打哑迷吗?”
秦雯道:“鬼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李舒崇道:“难道你不是在暗示我?让我看见好的姑娘,只要有利于大局,就可以收了?”
众女一听恍然大悟,秦雯怒极反笑:“你可真会曲解,好一个见好、就收!看来,你一向都是这么善、解、人、意?”最后几个字被她一个一个地崩出来,咬牙切齿的样子。
李舒崇知道秦雯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看来真的是自己曲解了她的意思。他诚恳地说道:“秦雯,我真是听错了。当时苦思破局良策,加上《天龙八部》里高手如云,倍感压力,不知怎么就联想到见好、就收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对不起各位夫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周芷若“噗嗤”一声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明知道我们舍不得罚你。”
秦雯嘴上说得严厉,可是最看不得别人说李舒崇,哪怕周芷若只是善意的调侃。只听她道:“除了见好就收之外,你要再说一个曲解成语的笑话来,我就饶过你这一回。”显然,板子虽然高高举起,只需要一个台阶,便可轻轻地放下。
李舒崇急中生智,忙道:“好,你可不能反悔。”
秦雯惊讶道:“你这么快就有了?”
李舒崇带着猥琐的笑容道:“什么有了?要是有了也是你们有了。”
秦雯这才现自己的话略有歧义,佯装恼羞成怒道:“你还不快说?你再不说我就反悔了。”
李舒崇夸张地举起双手道:“秦雯姐姐,我这就坦白。其实你刚才已经把答案暗示了给我了。答案就是善、解、人衣。”
钟灵反应最慢:“善解人意可以曲解成什么?”
小昭趁她不备,走近她身边,一把扯开她的外衫,笑道:“这是舒崇哥哥的拿手好戏,善解、人衣。”
小昭的这一举动瞬间点燃了房内的“战火”,客房内顿时遍地罗绮,春意盎然,一片粉色的旖旎。
……
……
人闲桂花落,
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
时鸣春涧中。
云收雨住后,客房内传来钟灵娇怯的声音:“舒崇哥哥,我想回家去看看。毕竟,婚姻大事,至少希望我妈能来。”李舒崇以一恶敌四,连番恶战,虽然内力又有提升,但是体力消耗也极大。他略一思索道:“灵妹妹,我送你回去可以,但不能过多改变这个世界,只能暗中保护你,好吗?”钟灵含羞道:“其实我也想先单独和我妈说一说出嫁的事情。”
……
……
眼见天色已晚,段誉于是到母亲房去,想陪她说话,跟她一起吃饭。
来到房外,却见房门紧闭。服侍王妃的婢女笑嘻嘻的道:“王妃睡了,公子明天来罢。”段誉心道:“啊,是了,爹爹在房里。”转身出来,想去找木婉清说话,走过一条回廊,却觉还是暂且避嫌的好,此时见面,徒然惹她芳心大乱却不能为所欲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百无聊赖之际,信步走到后花园中。
此时天色已然朦胧,在池边亭中坐了一会,眼见一弯新月从东升起,心想这月光也会照到剑湖之畔的无量玉壁上,再过几个时辰,玉壁上现出一柄五彩缤纷的长剑,便会指着神仙姊姊所居的洞府。客房里又隐约传来嬉笑娇喘的声音,让人心里颇不宁静。
段誉正想得出神,忽听得围墙外轻轻传来了几下口哨声,停得一停,又响了几下。若在往日,听了毫不在意,但他自经这几日来的一番阅历,心知有异,寻思:“莫非是江湖人物打暗号?”
过不多时,哨声又起,突见牡丹花坛外一个人影快掠过,奔到围墙边,跃上了墙头。段誉失声叫道:“婉妹!”那人正是木婉清。只见她涌身跃起,跳到了墙外。
段誉又叫了声:“婉妹!”奔到木婉清跃下之处,他可没能耐跃上墙头,花园后门就在旁边,但上了闩,又有铁锁锁着,只得大叫:“婉妹,婉妹!”
只听木婉清在墙外大声道:“你叫我干么?我永远不再见你面。我跟我妈去了。”段誉急道:“你别走,千万别走!”木婉清不答。
过了一会,只听得墙外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子声音说道:“婉儿,咱们走罢!唉!没有用的。”木婉清仍是不答。段誉料得那女子必是秦红棉,叫道:“秦阿姨,你们都请进来。”
秦红棉道:“进来干甚么?好让你妈妈杀了我吗?”
段誉语塞,用力捶打园门,叫道:“婉妹,你别走,咱们慢慢想法子。”木婉清道:“有甚么法子好想?李舒崇虽然能掐会算,却没有替我们考虑周全。人言可畏,老天爷也没法子。”顿了一顿,突然叫道:“啊!有一个法子,你干不干?”
段誉喜道:“好啊,甚么法子?”
只听得嗤嗤声响,一片蓝印印的刀刃从门缝中插进来,切断了门闩,跟着砰砰两响,园门飞开,木婉清站在门口,手中执着那柄蓝印印的修罗刀,说道:“你伸过脖子来,让我一刀割断了,我立刻自杀。咱俩投胎再世做人,那时就不是名义上的亲兄妹,就好做夫妻了。”
段誉吓得呆了,颤声道:“这……这不……不成的!”
木婉清道:“我肯,你为甚么不肯?要不然你先杀我,你再自杀。”说着将修罗刀递将过来。段誉急退两步,说道:“不行,不行!”
木婉清慢慢转过身去,挽了母亲手臂,快步走了。段誉呆呆望着她母女俩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之中,良久良久,凝立不动。
月亮渐渐升至中天,他兀自呆立沉思。突然间后颈一紧,身子被人凌空提起,一人低声笑道:“你要死还是要活?做我师父,是死师父,做我徒儿,是活徒儿!”正是南海鳄神的声音。
……
……
段正淳带着华赫艮手下的两名得力家将,快马来到万劫谷。这两名家将随同华赫艮挖掘地道,知道地道的入口所在,搬开掩盖在入口上的树枝。一名家将道:“小人带路。”
段正淳道:“不用!你两个在这里等我。”正要向地道中爬去,忽见西大树后人影一闪,身法甚是迅。段正淳立即纵起,奔将过去,低声喝道:“甚么人?”
大树后那人低声道:“王爷!是我,崔百泉。”斜着身子出来。段正淳奇道:“崔兄到这里来干甚么?”崔百泉道:“小人听得王爷的千金给奸人掳了去,和过师侄两人分头出来寻找。小人在路上见到了些线索,推想小姐逃到了这里,那奸人却似乎仍在紧追不舍。”段正淳心下恍然:“这崔百泉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他在我家躲了这些年,有恩未报。此次去找姑苏慕容报仇,是决意将性命送在他手里。他只盼能为我找回灵儿,报答我这十多年来的相庇之情。”当即深深一揖,说道:“崔兄高义,在下感激不尽。”崔百泉道:“小人到那边去找。”身形一晃,没入了树林之中,轻功颇为了得。
段正淳略感宽怀,心想:“这崔兄的武功,不在万里、丹臣他们之下。”当下回到地道入口处,钻了进去。
爬行一程,地道分岔。他已问明华司徒的两名家将,知道地道东北通向先前因禁段誉与木婉清的石屋,西北通向钟夫人卧室,当即向西北方爬去。来到尽头,将头顶木板轻轻托起数寸,眼前便见光亮,从缝隙中望上去,只见到一双浅紫色的绣花鞋子踏在地下。
段正淳心头大震,将木板又托起两寸,只听得甘宝宝长长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幽幽的道:“倘若你不是王爷,只是个耕田打猎的汉子,要不然,是偷鸡摸狗的小贼也好,是打家劫舍的强人也好,我便能跟了你去……我一辈子跟了你去……”跟着几滴泪水掉下来,落在她花鞋边的地板上。段正淳胸口热血上涌,心道:“我不做王爷了,我做小贼、做强人去,让你一辈子跟着我。这王爷有甚么做头?”
只听甘宝宝又道:“难道……难道这一辈子我当真永远不再见你一面?连一面也见你不着?我……我还是死了的好……淳哥……,淳哥……你想我不想?”这几下低呼,当真是荡气回肠。段正淳忍不住低声道:“宝宝,亲亲宝宝。”
甘宝宝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随即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又在做梦了,梦里又听到你在叫我啦。”
段正淳低声道:“亲亲宝宝,是我在叫你,我一直在想你,记挂着你。”
甘宝宝惊呼一声:“淳哥,当真是你?”段正淳揭开木板,钻了出来,低声道:“亲亲宝宝,是我!”甘宝宝突然见到段正淳,登时脸上全没了血色,走上几步,身子摇晃。段正淳抢上去将她搂住。甘宝宝身子一颤,晕了过去。
段正淳忙捏她人中。甘宝宝悠悠醒转,觉到身在段正淳怀中,他正在亲自己的脸,欢喜得便似全身都要炸了过来,脑中晕眩,低声道:“淳哥,淳哥,我……我又在做梦啦。”段正淳紧紧抱住她温软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亲亲宝宝,你不是做梦,是我在做梦!谢谢你,我见到我们的女儿了,我要给她好好操办婚礼,希望能略微弥补一下这些年来对她缺失的父爱……”
突然门外有人粗声喝道:“谁?谁在房里?我听到是个男人。”正是钟万仇的声音。
段正淳和甘宝宝都大吃一惊。甘宝宝大声道:“是我,什么男人,女人,又在胡说八道了!”段正淳在她耳边道:“你跟我逃走!我去做小贼、强盗,我不做王爷了!”甘宝宝大喜,低声道:“我跟你去做小贼老婆,做强盗老婆。便做一天……也是好的。”
钟万仇不得妻子许可,不敢随便入房,但在窗外已见到一个男子的黑影,大叫:“你房里有男人,我……我看见了!”再不理会妻子是否准许,砰的一声,飞足踢开了房门。
……
……
段誉给南海鳄神抓住了后领,提在半空,登时动弹不得。
他的“北冥神功”只练成一路“手太阴肺经”,只有大拇指的少商穴和人相触,而对方又正在运劲,方能吸入内功,其余穴道却全不管用。他正想张口呼叫,南海鳄神伸左手按住他口,抱起他足疾驰,直到远离镇南王府的僻静之处,才放他下地,一手仍是抓住他后领,生怕他使出古怪步法逃走。
段誉苦笑道:“原来你改变主意,不想做我徒儿,要做乌龟儿子王八蛋了。”南海鳄神道:“谁说的?你先磕还我八个响头,将我逐出门墙,不要我做徒儿了,然后再向我磕八个响头,拜我为师。咱们规规矩矩,一清二楚,那我就没乌龟儿子王八蛋的事。”段誉哑然失笑,摇头道:“我不干!我此刻给你抓住,全无还手之力,你杀死我好了。”南海鳄神道:“呸,我才不上你这个当,老子决不会给人骗得做上乌龟儿子王八蛋。你道我好蠢么?”段誉道:“你好聪明,十分聪明!”
南海鳄神想出了“妙计”,只道可以“规规矩矩、一清二楚”的手续完备,就可化徒为师,岂知对方宁死不磕十六个响头,盘算了几天的如意算盘全然打不响,不禁大感徨。
段誉道:“你南海派的规矩,徒儿可不可以杀师父?”南海鳄神道:“当然不可以,只有师父杀徒儿,决没徒儿杀师父的事。”段誉道:“那么徒儿听师父的吩咐呢,还是师父听徒儿的吩咐?”南海鳄神道:“自然是徒儿听师父的吩咐,你拜我为师之后,什么事都得听我吩咐。”段誉哈哈大笑道:“我要去万劫谷的石屋内看看。”南海鳄神一言不,抓住段誉手臂,飞步向万劫谷奔去。
……
……
段正淳听得钟万仇踢门进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能杀他!”轻轻挣脱甘宝宝的搂抱,钻入地洞,托好了洞口木板。
钟万仇手提大刀,冲进房来,却见房中便只甘宝宝一人,忙到衣橱、床底、门后各处搜寻,别说没男人,连鬼影也没半个,心中大奇。甘宝宝怒道:“你又来欺侮我了,快一刀杀了我干净。”钟万仇找不到男人,早已喜悦不胜,急忙抛开大刀,陪笑道:“夫人,是我眼花,定是刚才多喝了几杯!”一面说,一面兀自东张西望。
突然门外脚步声急,钟灵大叫:“妈,妈!”飞步抢进房来。跟着云中鹤的声音叫道:“你逃到天边,我也要捉到你。”快步追了进来。
钟灵叫道:“爹,这恶人……我刚回来,在家门口碰见这恶人,他竟然不停地追我……”她逃避云中鹤的追逐,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幸好自己家中门户熟悉,东躲西藏,而云中鹤在这些转弯抹角的所在,又施展不出轻功,才给她逃到了母亲房中。她暗中埋怨李舒崇,怎么还不出手帮忙呢?
云中鹤见钟万仇夫妇都在房中,不禁大喜,心想正好就此杀了钟万仇,将钟夫人、钟灵两个一并掳去。
钟万仇连三掌,都给云中鹤闪身避开。云中鹤绕过桌子,去追钟灵,心想:“得把小妞儿先点倒了,再杀其父而夺其母,免得给她逃走。”钟灵却忽然叫道:“竹篙子,你再追我,我可要呵你痒了。”云中鹤一怔,叫道:“你呵得我着?再试试看。”说着纵身向她扑去。
原来,李舒崇隐身在一旁,本想出手相助,忽然想起一事,便传音给钟灵道:“灵妹妹,你伸手掏他的腋窝儿,这瘦竹篙可最怕痒。”钟灵心想:“呵痒吗?那倒是我的拿手本事。”伸出手来,正要往云中鹤腋窝里呵去,不料云中鹤极为敏感,不等钟灵手到,忍不住已笑了起来。
云中鹤无可奈何,只得放慢脚步,准备停止追击。钟灵乘云中鹤不备,伸手便去呵痒。云中鹤弯了腰,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越是笑,钟灵越是不住手的呵。云中鹤一面笑,一面不住咳嗽。最后云中鹤求饶道:“你……你就饶了我罢……再呵下去……一口气接不上来……我可就活不成啦!”钟灵好生奇怪,这恶人武功很高,怎么会给人呵痒呵死?说道:“我不信,我呵死你试试看。”
云中鹤道:“不成,试不得,呵死了便活不转了。”原来,云中鹤的练功罩门是在腋下‘天泉穴’,这地方碰也碰不得。
钟灵听李舒崇传音这么说,便放手下再呵,不料这一次却不灵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