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京城北四环外的别墅中,落地窗前,李舒崇和秦雯相拥而立。
李舒崇道:“过两天就要去倭国了,你把“值班”的事情安排给小昭和芷若她们,我打算带你回家一趟。”
秦雯道:“你不担心被人盯上了吗?”
李舒崇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离家太久了,这次又要出国,还是当面辞别父母比较好。更何况我们都已踏上修仙炼气之道,何惧前路艰险,但求无愧我心。”
秦雯道:“你还是慎重一点好吧。我们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奸细和间谍,他们肯定会在咱们老家守株待兔的。虽然你达到了炼气八层,但中国历来藏龙卧虎,估计目前你还不具备碾压一切的实力。提前暴露自己,就怕招来更强大的敌人,上次我们被偷袭就是前车之鉴。”
李舒崇轻抚着秦雯的长发,眼里满是怜爱的神情,道:“雯雯,我知道你也很想家,这半年多来你陪我闯荡江湖,颠沛流离,辛苦你了。咱们的父母虽然还年轻,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老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雯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家了,还特别想念我外婆……舒崇,我们明天就回去。”
李舒崇道:“不,我们现在就幻化成家里的亲戚,马上就穿梭回家。”
秦雯欢呼道:“万岁!”
……
……
萧峰大吃一惊:“怎地众军士竟呼万岁!”
他游目四顾,但见军官士卒个个躬身,抽刀拄地,耶律基携着他手站在中间,东西顾盼,神情甚是得意。
萧峰愕然道:“哥哥,你……你是……”耶律基哈哈大笑,道:“倘若你早知我是大辽国当今皇帝,只怕便不肯和我结义为兄弟了。萧兄弟、我真名字乃耶律洪基。你活命之恩,我永志不忘。”
萧峰虽然豁达豪达豪迈,但生平从未见过皇帝,今日见了这等排场,不禁有些窘迫,说道:“小人不知陛下,多有冒犯,罪该万死!”说着便即跪下,他是契丹子民,见了本国皇帝,该当跪拜。
耶律洪基忙伸手扶起,笑道:“不知者不罪,兄弟,你我是金兰兄弟,今日只叙义气,明日再行君臣之礼不迟。”他左手一挥,队伍中奏起鼓乐,欢迎嘉宾,耶律洪基携着萧峰之手,同入大帐。
辽国皇帝所居营帐乃数层牛皮所制,飞彩绘金,灿烂辉煌,称为皮室大帐。耶律洪基居中坐了,命萧峰坐在横首,不多时随驾文武百官进来参见,北院大王、北院枢密使、于越、南院知枢密使事、皮室大将军、小将军、马军指挥使、步军指挥使等等,萧峰一时之间也记不请这许多。
当晚帐中大开筵席,契丹人尊重女子,阿紫也得在皮室大帐中与宴。酒如池、肉如山,阿紫瞧得兴高采烈,眉花眼笑。
酒到酣处,十余名契丹武士在皇帝面前扑击为戏,各人赤裸了上身,擒攀摔跌,激烈搏斗。萧峰见这些契丹武士身手矫健,膂力雄强,举手投足之间另有一套武功,变化巧妙虽不及中原武士,但直进直击,如用之于战阵群斗,似较中原武术更易见效。
辽国文武官员一个个上来向萧峰敬酒。萧峰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喝到后来,已喝了三百余杯,仍是神色自若,众人无不骇然。
耶律洪基向来自负勇力,这次为萧峰所擒,通国皆知,他有意要萧峰显示超人之能,以掩他被擒的羞辱,没想到萧峰不用在次日比武大会上大显身手,此刻一露酒量,便已压倒群雄,人人敬服。耶律洪基大喜,说道:“兄弟,你是我辽国的第一位英雄好汉!”
阿紫忽然插口道:“不,他是第二!”耶律洪基笑道:“小姑娘,他怎么是第二?那么第一位英雄是谁?”阿紫道:“第一位英雄好汉,自然是你陛下了!我姊夫本事虽大,却要顺从于你,不敢违背,你不是第一吗?她是星宿老人门人,精通谄谀之术,说这句话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耶律洪基呵呵大笑,说道:“说得好,说得好。萧兄弟,我要封你一个大大的官爵,让我来想一想,封什么才好?”这时他酒已喝得有八九成了,伸手指在额上弹了几弹。箫峰忙道:“不,不,小人性子粗疏,难享富贵。向来漫游四方,来去不定,确是不愿为官。”耶律洪基笑道:“行啊,我封你一个只须喝酒,不用做事的大官……”
……
……
梅雨季节,东河泛滥。
秦雯的父母正在客厅里吃晚饭,远处哗哗的流水声清晰可闻。
“雯雯她爸,你说这洪水还会不会再涨?再涨几尺的话,我们家就要进水了。”
“估计涨不起来了。现在的水位已经超过去年的历史最高峰,太湖佬家的房子都没顶了。”
“唉,这大水漫河的,不知道我妹妹家里会不会被淹,她家去年就进水了。”
“早叫你打个电话问问,你不听,现在她家电话打不通,估计电话线和供电线路全断了。”
“我刚才不是在忙着整理一楼的东西嘛,万一夜里水涨上来,我们就要住楼上的房间里,就住雯雯房间隔壁……你说,咱家的雯雯现在会在哪里呢?”
“我哪里知道?雯雯,雯雯,一天到晚不知道要念叨多少次,你烦不烦?”
这时,两个与秦雯年龄相仿的女孩出现在家门口,羞怯怯地喊道:“大姨……大姨父……”
“小云、小霞?到处都在涨水,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到镇上买东西,大水冲断了良溪大桥,今天回不去了,所以……今晚要住这里了。”
“好的,先吃饭吧,晚上你俩就住雯雯房里。唉,雯雯这丫头……”
……
……
耶律洪基一句话没没完,忽听得远处呜呜呜的传来一阵尖锐急促的号角之声。
一众辽人本来都席地而坐,饮酒吃肉,一听到这号角声,蓦然间轰的一声,同时站起身来,脸上均有惊惶之色。那号角声来得好快,初听到时还在十余里外,第二次响时已近了数里,第三次声响又近了数里。萧峰心道:“天下再快的快马,第一等的轻身功夫,也决战不能如此迅捷。是了,想必是预先怖置了传递军情急讯的传信站,一听到号角之声,便传到下一站来。”只听得号角声飞传而来,一传到皮室大帐之外,便倏然而止。数百座营帐中的官兵本来欢呼纵饮,乱成一团,这时突然间尽皆鸦雀无声。
耶律洪基神色镇定,慢慢举起金杯,喝干了酒,说道:“上京有叛徒作乱,咱们这就回去,拔营!”
行军大将军当即转身出营发令,但听得一句“拔营”的号令变成十句,十句变成百句,百句变成千句,声音越来越大,却是严整有序,毫无惊慌杂乱。萧峰寻思:“我大辽立国垂二百年,国威震于天下,此则虽有内乱,却无纷扰,可见历世辽主统军有方。”
但听马蹄声响,前锋斥候兵首先驰了出去,跟着左右先锋队启行、前军、左军、右军,一队队的向南开拔回京。
耶律洪基携着萧峰的手,道:“咱们瞧瞧去。”二人走出帐来,但见黑夜之中,每一面军旗上都点着一些灯笼,红、黄、蓝、白各色闪烁照耀,十余万大军南行,惟闻马嘶蹄声,竟听不到一句人声。萧峰大为叹服,心道:“治军如此,天下有谁能敌?那日皇上孤身逞勇出猎,致为我所擒。倘若大军继来,女真人虽然勇悍,终究寡不敌众。”
他二人一离大帐,众护卫立即拔营,片刻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行李辎重都装上了驼马大车。中军元帅发出号令,中军便即启行。北院大王、于越、太师、太傅等随侍在耶律洪基前后,众人脸色郑重,却是一声不作。京中乱讯虽已传出,到底乱首是谁,乱况如何。一时却也不易明白。
……
……
吃罢晚饭,回到熟悉的房间,关上房门。
“小云”道:“你发现什么异常了没有?”
“小霞”道:“有异常。你家斜对面的山坡上,那栋楼里潜伏着一个修炼者,炼气二层的水平。你家大门上、楼梯口和二楼大厅里,都有针孔摄像头,很多角落里还有窃听设备,都是极为先进的高科技产品呀。”
“小云”道:“嗯,炼气二层的间谍我发现了,摄像头什么的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小霞”道:“你也炼气四层了,方圆5000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都要仔细观察,看来你的神识还要多加训练呀。”
“小云”道:“那些以后再说,现在怎么办?”
“小霞”道:“假如我没有遇到修仙的机缘,就凭以前三脚猫的武功和不入流的魂术,咱们今天都会栽在那个炼气二层的修炼者手里,算是自投罗网了。为什么他们这样重视我们,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
“小云”道:“那怎么办?见到亲生父母都不相认,太绝情了吧?”
“小霞”道:“雯雯别急,我来想办法。按我分析,敌人肯定会直接监控我们两家,但不一定会监控咱们亲戚家。不如明天我们劝劝‘大姨’和‘大姨父’,一起去外婆家看看?”
“小云”双手捶着“小霞”道:“讨厌!你要和我一样叫他们爸爸妈妈,我早就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你了,你别想赖账。”
“小霞”笑道:“好吧,娘子请宽衣,今晚咱们要把闺房变洞房……”
“小云”佯怒道:“你想得美。你忘了咱们乡下的风俗吗?女儿回娘家是不可以和老公同房的,传说会给娘家带来霉运……”
“小霞”道:“你这是封建迷信,不过你爸妈真没白疼你。”
“那当然。”“小云”哼了一声,转身开门,大声说道:“大姨,小霞晚上要看书,我想和你睡楼上客房。”
……
……
大队人马向南行了三日。
晚上扎营之后,第一名探报驰马奔到,向耶律洪基禀报:“南院大王作乱,占据皇宫,自皇太后、皇后以下,王子、公主以及百官家属,均已被捕。”
耶律洪基大吃一惊,不由得脸色大变。
辽国军国重事,由南北两院分理。此番北院大王随侍皇帝出猎,南院大王留守上京。南院大王耶律涅鲁古,爵封楚王,本人倒也罢了,他父亲耶律重元,乃当今皇太叔,官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却是非同小可。
耶律洪基的祖父耶律隆绪,辽史称为圣宗。圣宗长子宗真,次子重元。宗真性格慈和宽厚,重元则极为勇武,颇有兵略。圣宗逝世时,遗命传位于长子宗真,但圣宗的皇后却喜爱次子,阴谋立重元为帝。辽国向例,皇太后权力极重,其时宗真的皇位固有不保之势,性命也已危殆,但重元反将母亲的计谋告知兄长,使皇太后的密图无法得逞。宗真对这兄弟自是十分感激,立他为皇太弟,那是说日后传位于他,以酬恩德。
耶律宗真辽史称为兴宗,但他逝世之后,皇位并不传给皇太弟重元,仍是传给自己的儿子洪基。
耶律洪基接位后,心中过意不去,封重元为皇太叔,显示他仍是大辽国皇储,再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上朝免拜不名,赐金券誓书,四顶帽,二色袍,尊宠之隆,当朝第一:又封他儿子涅鲁古为楚王,执掌南院军政要务,称为南院大王。
当年耶律重元明明可做皇帝,却让给兄长,可见他既重义气、又甚恬退。耶律洪基出外围猎,将京中军国重务都交给了皇太叔,丝毫不加疑心。这时讯息传来,谋反的居然是南院大王耶律涅鲁古,耶掉洪基自是又惊又忧,素知涅鲁古性子阴狠,处事极为辣手,他既举事谋反,他父亲决无袖手之理。
北院大王奏道:“陛下且宽圣虑,想皇太叔见事明白,必不容他逆子造反犯上,说不定此刻已引兵平乱。”耶律洪基道:“但愿如此。”
众人食过晚饭,第二批报子赶到禀报:“南院大王立皇太叔为帝,已诏告天下。”以下的话他不敢明言,将新皇帝的诏书双手奉上。洪基接过一看,见诏书上直斥耶律洪基为篡位伪帝,说先帝立耶律重元为皇太弟,二十四年之中天下旨知,一旦驾崩,耶律洪基篡改先帝遗诏,窃据大宝,中外共愤,现皇太弟正位为君,并督率天下军马,伸讨逆伪云云。
耶律洪基大怒之下,将诏书掷入火中。烧成了灰烬,心下甚是忧急,寻思:“这道伪诏说得振振有词,辽国军民看后,恐不免人心浮功。皇太叔官居天下兵马大元帅,手绾兵符,可调兵马八十余万,何况尚有他儿子楚王南院所辖兵马。我这里随驾的只不过十余万人,寡不敌众,如何是好?”
……
……
一夜无话。
独守空闺的李舒崇用神识告诉秦雯,晚上先用神识“托梦”给她爸爸妈妈,让他们去她外婆家里等,只要不提前说破,肯定会有奇迹。估计天亮之后,““大姨”和“大姨父”肯定会约她一起去外婆家看看。
李舒崇也用托梦的方式,把自己的现状大致地告诉了住在镇上的父母,还让他们明天去县城的姑姑家里玩一趟。李舒崇当然也会去县城,只是“小霞”这个模样和身份都要改一改,就化成李舒崇的堂弟“小明”吧。
秦雯和李舒崇说定,暂时只把真面目告诉父母,其他情况等从倭国回来后再做决定。
……
……
这一晚翻来覆去,很多人都无法安寝。
萧峰听说辽帝要封他为官,本想带了阿紫,黑夜中不辞而别,但此则见义兄面临危难,倒不便就此一走了之,好歹也要替他出番力气,不枉了结义一场。
当晚他在营外闲步,只听得众官兵悄悄议论,均说父母妻子俱在上京,这一来都给皇太叔拘留了,只怕性命不保。有的思及家人,突然号哭。哭声感染人心,营中其余官兵处境相同,纷纷哭了起来。统兵将官虽极力喝阻。斩了几名哭得特别响亮的为徇,却也无法阻止得住。
耶律洪基听得哭声震天,知是军心涣散之兆,更是烦恼。
次日一早,探子来报,皇太叔与楚王率领兵马五十余万,北来犯驾。洪基寻思:“今日之事,有进无退,纵然兵败,也只有决一死战。”当日召集百官商议。群臣对耶律洪基都极为忠心,愿决死战,但均以军心为忧。
洪基传下号令:“众官兵出力平逆讨贼,靖难之后,升官以外,再加重赏。”披起黄金甲胄,亲率三军,向皇太叔的军马迎去逆击。众官兵见皇上亲临前敌,登时勇气大振,三呼万岁,誓死效忠。十余万兵马分成前军、左军、右军、中军四部,兵甲锵锵,向南挺进,另有小队游骑,散在两翼。
萧峰挽弓提矛,随在洪基身后,作了他的亲身护卫。室里带领一队飞熊兵保护阿紫,居于后军。
行到中午,忽听得前面号角声吹起。中军将军发令:“下马!”众骑兵跳下马背,手牵马缰而行,只有耶律洪基和各大臣仍骑在马上。
萧峰不解众骑兵何以下马,颇感疑惑。耶律洪基笑道:“兄弟,你久在中原,不懂契丹人行军打仗的法子罢?”萧峰道:“正要请陛下指点。”洪基笑道:“嘿嘿,我这个陛下,不知能不能做到今日太阳下山。你我兄弟相称,何必又叫陛下?”
萧峰听他笑声中颇有苦涩之意,说道:“两军未交,陛下不必忧心。”洪基道:“平原之上交锋,最要紧的是马力,人力尚在其次。”萧峰登时省悟,道:“啊,是了!骑兵下马是为了免得坐骑疲劳。”洪基点了点头,说道:“养足马力,临敌时冲锋陷阵,便可一往无前。契丹人东征西讨,百战百胜,这是一个很要紧的秘诀。”
他说到这里,前面远处尘头大起,扬起十余丈高,宛似黄云铺地涌来。洪基马鞭一指,说道:“皇太叔和楚王都久经战阵,是我辽国的骁将,何以驱兵急来,不养马力?嗯,他们有恃无恐,自信已操必胜之算。”话犹未毕,只听得左军和右军同时响起了号角。萧峰极目遥望,见敌方东面另有两支军马,西面亦有两支军马,那是以五敌一之势。
耶律洪基脸上变色,向中军将军道:“结阵立寨!”中军将军应道:“是!”纵马出去,传下号令,片刻之间,便在草原上结成了一个极大的木城,前后左右,各有骑兵驻守,数万名弓箭手隐身大木之后,将弓弦都绞紧了,只待发箭。
萧峰皱起了眉头,心道:“这一场大战打下来,不论谁胜谁败,我契丹同族都非横尸遍野不可。最好当然是义兄得胜,倘若不幸败了,我当设法将义兄和阿紫救到安全之地。他这皇帝呢,做不做也就罢了。”
辽帝营寨结好不久,叛军前锋已到。却不上前挑战,遥遥站在强弓硬弩射不到处。但听得鼓角之声不绝,一队队叛军围了上来,四面八方的结成了阵势。萧峰一眼望将出去,但见遍野敌军,望不到尽头,寻思:“义兄兵势远所不及,寡不敌众,只怕非输不可。白天不易突围逃走,只须支持到黑夜,我便能设法救他。”但见营寨大木的影子短短的映在地下,烈日当空,正是过午不久。
只听得呀呀呀呀数声,一群大雁列队飞过天空。耶律洪基昂首凝视半晌,苦笑道:“这当儿除非化身为雁,否则是插翅难飞了。”
北院大王和中军将军相顾变色。知道皇帝见了叛军军容,已有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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