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同样是淮安,龙舟就停在运河之上,一些官员趁着间隙来到城中游玩片刻,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领着两个下人行走在街道上,忽然看见一个铺子,摆了摆手,让下人退了下去,自己走了进去。
“老丈,您来了,需要什么?我们这里有...”
“我要见你们的统领,暗卫的统领。”老者睁开浑浊的眼睛,望着小二,打断了对方的言语。
“统领?小人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小二听了之后,面色一僵,赶紧说道。
“凡是暗卫所在,门外都有一颗李子树,没有李子树,也有一个标志。”老者笑呵呵的指着门外,只见一个人高的李子树树立在那里。
“你,你是什么人?”店小二面色阴沉,眉宇中闪烁着一丝杀机,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店小二,就是连不远处的掌柜也站了起来。
“老夫蔡京。”老者摇摇头说道:“我若是对你们不利,恐怕你们暗卫的人早就损失的差不多,又岂能在这里逍遥?”
“人称蔡老大人狡诈如狐,以前还认为是谬传,现在才知道,老大人能四起四落,的确不简单。”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就见门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杜兴。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见到你,我原以为见到一个千户就不错了。”蔡京望着来者,嘴角露出笑容,说道:“恭喜杜大人,不久之后也是手握大权了。”
“不敢当,宋帝銮驾在哪里,我暗卫就必须在哪里。只是没有想到蔡老先生居然来我暗卫分舵。”杜兴也很是惊讶。
“马上要死的人了,再不来,恐怕就没有机会来了。”蔡京颤巍巍的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说道:“只是运气好,能在这里碰见杜大人,看样子苍天对我蔡家还是很不错的。”
“老大人与我家王上乃是合作伙伴,您的孙子蔡征现在就在太原学府,日后前景如何,末将也不敢保证,不过,只要他安分守己,一个县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杜兴吩咐下人上茶之后,方说道:“只是老大人乃是道君皇帝身边的股肱之臣,难道也会出事情?”
“道君皇帝南下北上原本没有什么,只是昨日传旨让郓王南下,这问题就大发了,相信不久之后,圣旨就会到来,将老夫等人贬谪,嘿嘿,不久之后,老夫恐怕会死于衙役之手,所以,临死之前,前来见见你。”蔡京嘿嘿的笑了起来,声音之中隐隐有讥讽之色,却没有绝望。
杜兴点点头,恐怕也只有蔡京才有这样的政治敏感,才能从别人的一举一动之中,知道对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太师想要我们做什么?可是想保住蔡家老小的性命?”杜兴目光平静,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
“不错,蔡家名声如何老夫自己知道,若是进入王上的麾下,就算是王上也保不住我们。老夫愿意以家产保住蔡征的性命。”蔡京盯着杜兴说道:“不知道统领以为如何?”
“太师这句话说笑了,只要蔡征忠于王事,谁会杀他?王上用人,用其才,用其德,不会平白无故杀人的。”杜兴听了顿时笑呵呵的摇摇头说道:“王上与赵宋不一样,一切按照规矩办事。”
“嘿嘿,统领这句话说笑了,当年老夫年轻的时候也会认为,世间一切都会按照规矩办事,但到了后来就不一样了,规矩这个东西,只是让别人来破坏的,蔡家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灭了我蔡家。我蔡京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以前是为了这个位置,到后来,已经是被逼着害人、杀人,就是为了保护蔡家,也不得不如此。杜统领,到了后来,你也会和老夫一样。”蔡京摇摇头苦笑道。却是讲叙着自己当官的一点心得。
所谓规矩在蔡京等人眼中,都是用来破坏的,蔡京一生树敌太多,甚至还有灭门之仇,蔡京就算自己死了,他的后人也会跟着后面倒霉的,这个时候只能是花钱保命,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所以才会用自己一生掠夺所得,来保住自己孙子的性命。想到以前他为了权势,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现在这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这个我不能答应您,但是只要是在规矩范围内,一切都好说,但只要不违背王上的命令,别人想伤害他就很难。”杜兴想了想说道。
“很好,很好。”蔡京听了连连点头,笑道:“能让统领做出如此承诺,老夫也就放心了。”蔡京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上面画了一方古井。
“不敢当。”杜兴叹息道:“我不过是为了王上办事,这些钱财也只是给王上的。”
“我蔡京多年搜刮而来的东西就在这古井之中,只要进入我家府邸就能找到。”蔡京有些连连叹息道:“实际上,也没多少钱,嘿嘿,世人都说我蔡京贪婪,就算是官家也很厌恶自己,认为我贪污了多少多少,他却不知道,我贪污这么多,都是为了他老子贪的,没有老夫的贪婪,道君皇帝哪里能逍遥几十年,到了现在,却是来找我算总账来了,真是可笑啊!”
杜兴没有说话,蔡京的话他不知道是真是假,无论是真假,这个时候都没有任何用处,蔡京不会被赵桓所接受,同样,也不会为李璟所接受,一个新生的政权是不会有蔡京这样的奸臣存在。
“回去告诉李璟,老夫不能看着他一统河山了,可惜啊!”蔡京一声长叹,也不理会杜兴,径自站起身来,就出了店铺。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要去投奔李璟,他知道李璟也不会收他的,想道君皇帝对他信赖有加,再去投奔李璟,也是会留下千古骂名。隐隐之中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长叹。
靖康元年二月初三,蔡京再次贬谪至柳州团练使,行至镇江途中,病逝。一代权奸黯然落幕。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