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庄园前后都是庄稼土地,显得十分空旷,两侧为东、西两庄,为人员密集区,远远望去整体布局就像是一只大鸟在展翅飞翔。
已至中秋,地里的庄稼收获完毕,冬小麦还没有播种,按说正是农忙的关键时刻,地里应该人头攒动,一派干活的气象。
可高峰与李奇坤一路走来,看到的却是数百亩的庄稼地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块荒地呢。
“为何没人干活?”高峰纳闷地问道。
李奇坤看出了门道,笑道:“新东家是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还能不能种这块地也不知道,谁敢冒这个险?”
高峰这才恍然,原来佃户是有顾虑!想来也是,就算佃户不讲条件把地种上了,新东家来后,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个劳动果实掠夺去,这种做嫁衣的事情,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做。
看来自己来的很是及时,若晚来几天,过了农忙季节,就是还雇用这些佃户,地里也注定要荒废了。
紧走两步,庄园渐近,透过院墙可以看清院内的一些建筑。
如果说张白仁的家院是气势恢弘的话,那李奇坤的庄园就是温馨自然,相对两家来说,董家庄园就显得中规中矩的多。
三进三出的院子,如意大门,普通院墙,整个格调既不突显,又实用耐看,若说喜欢,高峰还是喜欢这种实用型的庄园。
院子和大门,在古时非常讲究。比如三进三出就是有三重院落,每个院落都有正房、厢房、下房(供佣人住的房子)、甚至雨廊等等。三进三出是表示从大门进去为院子,里面又有一道二门,进了二门还是院子,里面还有一道门,再进去又有一个院子。每进院子里都有别开的小门供出入,这就是“三进三出”的意思。
当然,古时的宅院,不是以院子的大小来区分贵贱,而是以大门的规格来区分。
你有钱可以买三进三出的院子,但大门的建制必须符合自己的身份,否则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古时的宅门分为王府大门、金柱门、广亮门、如意门,墙垣门等数种类型。一般没有官职的富户都用广亮门或如意门,用砖雕门斗装饰,院子里再豪华阔绰,大门也不敢僭越。
保长也好,大保长也好,在宋朝都不是正式官职,顶多算是一种身份,因而他们就是再富有也不敢在大门上犯错。张白仁家用的是广亮门、李奇坤和董家庄园用的是如意门,倒都没有僭越。
高峰和李奇坤赶到庄园近前时,看到门口聚集了不少的民众,男女老少皆有,他们或站、或坐、或蹲、或倚,一个个心绪不宁,脸含愁意,个别的还悲从心来,掩面而泣。
事情超出了预料,高峰和李奇坤没有急于上前,他们躲进人后,想看个究竟。
聚集的人群有七八十口子,他们虽然情绪不好,却没有闹事,只是在门口静观。
大门台阶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管家正与一名麻衣青年人话语交锋。
“宋二蛋,你为何带乡亲们来闹事?”管家怒责道。
“刘管家不要生气,我们不是来闹事的,而是询问一下东家的地卖出去了没有?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种地?”叫宋二蛋的青年向管家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说道。
“噢,原来是这样呀,那我告诉你,地还没有找到买主,啥时候种地我们也管不着,你让乡亲们回去吧。”听宋二蛋这么一说,刘管家紧张地神情终于放松下来,面色也缓和不少,不过,他的语气并没有减弱,相反还很严厉,那种劝退的话语中含有很不耐烦的驱赶之意。
“请问,这是东家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意思?”为什么他说“管不着”时用“我们呢?宋二蛋从中似乎听出了别的意味,忍不住追问道。
“东家不在,我就代表东家,谁的意思有区别吗?”刘管家撇嘴冷笑道。一个小小的佃户也敢指责自己,看来是把他们惯坏了。
“你代表不了东家。”被惯怀的宋二蛋果然没让刘管家失望,更是直言相激起来。
“宋二蛋,你给我说清楚,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代表不了东家了?”刘管家被激,立马恼怒起来,手指指着宋二蛋,大声理论起来。要不是有众人围观,他都要上前抓对方的衣领了。
“刘管家莫心虚。东家临走前说了,一切以大家的利益为重。可我刚才怎么从你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难道是东家改变主意了?我们相信东家不会这样做,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想瞒过东家乱来,这样做事你能代表东家吗?”宋二蛋没有被吓住,反而据理力争起来。
“宋二蛋,你别胡言乱语。东家这样交待的是不错,我们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你也看到了,这房和地根本卖不出去,就是买家最近都很少上门。东家体谅大家,大家也应该体谅体谅东家吧,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么大摊资产烂在这里你们就忍心了?所以说,将心比心,大家也要站在东家的立场上想想。此事多说无益,先说到这里吧,以后有消息一定通知大家,各位还是回去吧,你们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舍弃大家的。”刘管家恩威并施,既动之以情,又晓之以理,既说出了一些无奈,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在他认为,此事应该就此结束了。
“刘管家,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先与我们把租地合约签了,卖地时再把合约转让,如此一来,众人没有了顾虑可以安心种地,刘管家没有骚扰可以安心卖地,双方皆大欢喜,如何?”宋二蛋脸色一红,谏言道。
“这个建议不怎么样。先不说买家会不会接受事先签好的合约,就是这个合约我也没有权利签,地的主人是东家,在东家没有委托我办这事之前,我代表不了东家签字。”对宋二蛋的提议,刘管家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种美事也敢想,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份,不知道地还以为你是东家呢?
话说到这里,基本上步入死局了,除非有一方让步,否则决没有回旋的余地。
当然,这样僵持下去,吃亏的自然是佃户,毕竟他们是弱势的一方。
没有地种就没有收成,没有收成就没有生计,如此小命捏在他人手里的社会地位,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不屈服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那个叫宋二蛋的青年人并不服气,他转向众人,愤而高呼道:“乡亲们,刘管家不按东家的意思办事,弃我们的死活于不顾,为此我们不服,请求更换负责人,你们有没有意见?”
“我们没意见。”众人齐声道。
宋二蛋的这次带动,如在人群中投下了个炸弹,立马引起响应,各种吵杂声不断传来,就似一个大菜场中,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我们要求更换管家。”
“我想签定合约。”
“我想种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