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里的几日,孙越陵率领的这支明军蛰伏在弘螺山中,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孙越陵并没有一味干等,他派出了斥候前往山外查探,随时掌控着外面的敌军动向。
这一日,他终于得到了斥候通报,后金大股部队集结南下,似乎是往宁远方向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孙越陵大喜过望,后金的动向果然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下达命令,让所有守备以上的将领前来参加军事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他定下出兵的计划,首要目标就是离他们最近的大兴堡,拿下大兴堡后,兵锋不停,直接北上直取大福堡。
一旦拿下这两个堡垒,则可派人前往锦州联系赵率教,让赵率教知晓他们这支明军的存在,随时做好准备出城杀敌。
会议完毕后,全军进入了备战状态,准备着晚上的突袭行动。
当夜亥时,明军从弘螺山北麓而下,趁着夜色摸索到了大兴堡外。
为了防止大兴堡的敌人逃出去报信,孙越陵命张之奇、吴文耀所部绕到大兴堡的东北面,让张之奇率领明军从北面攻城,吴文耀的骑兵则负责斩杀从城中逃出去敌人。
他自己则和方逸尘攻打西门,由燕南天和邓举负责攻打南门,务必要将这小股敌人全部困死在堡内,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们早已经探知,大兴堡和大福堡这两座堡垒内,以大兴堡的敌军人数为多,起码有700之众,大福堡位于女儿河畔,地理位置没有大兴堡重要,所以后金留下驻守的人数不多,不到300人,只要能够成功拿下大兴堡,大福堡可谓是举手可得。
如果皇太极从塔山经过,见到塔山堡被焚毁的情况,定会以为他们这支明军已经返回宁远。此时此刻,谁又能料到他们并没有走,而是躲进了大山之中,正从后面杀了出来,正往锦州城进发呢?
乌云低垂,星月暗淡。
远远看去,大兴堡的防备显得很松懈,城墙上只有几个稀拉的人影来回晃动,就连火把都没有燃起几根。如此看来,这里的后金留守兵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完全放松了警惕。
不过这也难怪,皇太极已经率领八旗主力南下去打宁远了,锦州又被重重围困,有谁能够想得到附近还潜伏着一股明军,正准备对他们发动突袭呢?
眼见时候到了,孙越陵一挥手,方逸尘便带着亲兵往城墙下摸了过去。
很快,便看到城墙上的几个敌人哨探无声无息地倒下,方逸尘他们已经得手,顺利搞定了巡夜的守兵。
一声令下,后续部队立即跟上,往城门处轰涌而去。
直到城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敌人才发现有人突袭,连忙呼叫起来,并鸣锣示警。
可惜一切已经迟了,没等他们组织成有效阵型,明军已经从西门涌入。
与此同时,其余各门也纷纷示警,呼喊之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响彻在大兴堡的上空。
留守大兴堡的后金守将是正白旗的一个甲喇额真,此刻见到明军夜袭,还冲入了城中,心中早就是一片震惊。
但他毕竟是大金的勇士,很快便镇静下来,连忙指挥战兵集结迎战。可他随即又惊恐地发现,北门、西门、南门都已经告破,明军已从三个方向往城中涌来,他们现在的情形可谓是十分危急。
“南蛮有多少人?”他对着一名兵士大声吼道。
这名后金战兵一脸惊慌地答道:“看样子起码有几千人,已经攻破了各门,只有北门未破。”
这名甲喇额真抬眼望各个方向一看,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和嘈杂,厮杀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响彻夜空。
他不由叹了口气,吼道:“传我的命令,所有大金勇士上马,从东面突围。”
“统领大人,咱们的马被那些汉人奴隶给抢了,只怕咱们逃不出去啊……”这名战兵哭着嗓子说道。
甲喇额真彻底愤怒了,这些个汉人奴隶,打起仗来没见多厉害,可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不由大怒道:“大家都随我来,抢马,杀汉奴。”
说完,带着麾下的战兵朝着马厩冲去。
来到马厩旁,果然不出手下兵士所说,这里的情形更是混乱不堪。那些汉人奴隶正在和大金勇士争夺战马,双方厮打成一团,不时有汉人抢夺了战马,策马往东面狂奔而去。
他终于无法忍受了,手中大刀扬起,大声喝道:“胆敢与大金勇士抢夺战马者,格杀勿论。”
话语一落,便带着后金战兵向那些汉人兵士冲了过去,血光一现,一刀就劈翻了一名汉军。
他的手下也纷纷冲了过去,举起手中的兵器朝着汉军斩落。
一时间血肉纷飞,汉军本来就不是后金战兵的对手,一心只想着抢马逃命,此刻见到后金兵痛下杀手,再也没有勇气撕扯,于是在一名把总的带领下,纷纷作鸟兽散。
甲喇额真环顾左右,他身边只剩下了不到百骑,其它的人估计已经来不及逃走了,于是大刀朝着东面一指,喝道:“从东门突围。”
烈马一阵低鸣,紧接着马蹄声大作,朝着东门方向疾速奔去。
此时,孙越陵已经带着明军杀到了大兴堡中间,殊死抵抗的后金战兵已经被明军悉数杀死,唯有少数汉人守军见势不妙,纷纷岂械向明乞降。
“大人,这些汉军怎么处置?”燕南天向他问道。
孙越陵一咬下颚,手掌在身前一挥,道:“一个不留。“
不是他狠毒,而是这些伪军投降敌人太久了,就算收服过来,只怕他们也没了明军的正统意识和铁血骨气,留下来反而会成为他们的负累。
况且,他们这次行动极为隐秘,不能有丝毫的消息走漏,更不能让后金知道有他们这支军队的存在,所以,为了大局着想,这些人断然留不得。
燕南天领命,命令部队围了上去,将这些伪军全部杀死。
一时间,悲号、嘶喊、惊恐之声响彻半空。
“咱们可都是汉人啊,哪有汉人杀汉人的道理……”
“天杀的,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操你奶奶的,早知道就和你们拼了……”
孙越陵听着惨叫之声不断响起,缓缓转过脸去,不忍睹视。
这就是战争,来不得丝毫怜悯和手软,这些人今日能够投降明军,明日就有可能复降后金,只有杀了才能一绝后患。有时候为了更大的目标,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软弱之心。
……
东门附近,当那名甲喇额真带人冲出了黑乎乎的门洞时,才发现身边已经剩下了不到五十骑,其他的人在一路冲锋的过程中已被明军截杀。
局势发展如此,他又能如何,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大金兵士,下令道:“咱们大金勇士虽然败了一回,但他日就能够卷土重来,大家随我前去锦州,请贝勒爷出马,一定能重新杀了回来。”
后金骑兵齐声应诺,低落的士气为之一振。
甲喇额真一催马腹,想要狂纵而去。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他胯下的战马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往前奔出,而是低声打着响鼻,不断用前蹄在地上刨土,似乎受了惊一般。
他不禁大怒,再次猛夹马腹,这一次战马终于动了,但仍是没有狂纵而出,而是缓慢地向前走去,动作十分僵硬。
不仅是他的胯下战马,其余的马匹也是如此,在大金骑士的催促之下,缓缓地向前行进,似乎前面有陷阱正等着似的。
甲喇额真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非同寻常,不由抬起眼来向前面望去。
刚才他们从光亮的地方一下子来到这黑暗的所在,所以目力一时间不能及远,如今适应了黑暗,倒能看得较为清楚了。
这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前方的道路上,似乎稀稀落落倒下了不少人,身上不是插着羽箭就是肢体残缺,好像都是从城中逃出去的大金战兵和汉人守军。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明军还在东门外布下了埋伏?
就在这股骑兵惊疑不定的时候,前方远处忽然火光大作,无数根火把点燃起来,照得周围一片通亮。
只见火光下,一支骑兵出现在了前方五十丈外,密密麻麻,对着城门围城了一个扇形大圈,虽然人数众多,却一言不发,静默如林,就连跨马的战马也没有丝毫声息,诡异之极。
后金骑兵一看之下,顿时个个心惊胆战,想不到明军在东门外竟然还伏下了如此多的骑兵,那些倒下地上的尸体肯定就是被他们射杀了。
甲喇额真见此情形,心知惨剧已经无法避免,大金勇士向来只有追着明军打的份,何时被明军如此欺负过。
不由狂吼一声,大刀扬起,对着明军骑兵阵容一指,喊道:“杀南蛮,冲!”
他身边的后金骑兵纷纷跟着他一起喊道:“杀!”猛踢马腹,想要对着明军冲了过去。
可回答他们的,却是明军的一阵箭雨。
一阵密集的破空之声响起,无数支利箭从明军阵容从射出,往门洞方向疾速射来。
“嗖嗖嗖嗖”,声音响个不停,后金骑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转眼间就死伤过半。
“投降不杀!”对面的阵容中有人高声喊出了这句话。
这名甲喇额真知道大势已去,他们这些人只怕一个也不能活着离开,但大金战无不胜的强烈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向明军投降的事实,于是狂怒一声,加快速度朝着明军冲去。
但是,他的奋勇并不能为他带来丝毫的转机,很快,他就被射成了刺猬,在离明军阵前三十步的地方连人带马轰然倒下,死于非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