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峰山山脚,岳托指挥镶红旗战兵对固守明军发动了最后的冲击。
漫天火光之下,密密麻麻的后金战兵沿着山道冲了上去,冲在最前面的白甲战兵一手盾牌,一手长刀,迎着明军的箭雨往前冲锋。
山道狭窄,明军和后金兵再次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邓举带着手下儿郎冲在了最前面,死死将后金兵截在了山道上。可纵然如此,也阻挡不住后金大举攻山,许多后金士兵从山道两旁的灌木中冲了出来,对明军的侧翼进行冲击。
后金毕竟人多势众,几轮冲击之下,明军的刀盾兵伤亡惨重,起码有一半倒在了后金的刀下。
岳托见情形有利,更是十分兴奋,大声喝叫道:“杀,冲上去,活捉孙越陵。”
眼看着乳峰山就要失守。
孙越陵不淡定了,眼见着燕南天和邓举他们要撑不住,对着身边的人喝道:“所有人跟我来,杀鞑子!”
话音一落,带着手下亲兵队冲了下去,加入到战团之中。
这一次固守乳峰山,孙越陵吸取了以往作战的教训,并没有把亲兵队放在最前面,那样做伤亡太大。
亲兵队的武艺都十分了得,个个悍勇,只有把他们放在最恰当的位置才能发挥出他们的作用。就好比现在,双方在山道和林木间的狭窄地方争执不下,这支武艺精良的队伍正是发挥的大好时候。
在他的带领下,数百人冲锋而下,加入了迎敌的队伍中。这些武艺非凡的人有的从山道上疾冲而下,有的从林木间乍然突击,有的跃至半空往下猛击,瞬间就冲溃了后金的先锋部队。
“杀!”孙越陵高喝一声,挺枪冲入了敌阵,挥抢一阵猛扫,将几名后金士兵扫的倒滚而下。
见主帅亲自出击,又是如此悍勇,明军士气大振,纷纷喝叫起来,将身边的后金士兵杀退。
岳托在山脚下,遥遥看见孙越陵亲自带人冲了下来,冷笑起来,大声喊道:“明军撑不住了,命令所有人往中间突击!”
同时也拿起了一把长刀,带着旗下精锐朝着孙越陵所在方向冲了过来。
明国的辽东经略能都亲自出手,那么他作为大金的勇士,又有什么理由在后面观望?
岳托心意已决,这一次务必要报前番的大耻,活捉孙越陵这个明军高官,让后金诸多贝勒看到他岳托的本事。
随着岳托的令下,后金战兵以孙越陵方位为中心,慢慢围拢过来,对明军士兵发起了围攻。
一时间乳峰山山腰上厮杀声响彻半空,燃烧着桐油的火把掉落在灌木、草丛里,瞬时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烈焰冲天,把整个乳峰山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种情形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可到了这一步,双方都不可能后退,只能尽可能地避免被大火烧到,同时又对眼前的敌人痛加杀戮。
孙越陵一边厮杀,一边注意着整个场中的局势,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越来越感到不安。
身边的明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后金士兵却似乎越打越多,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了半山腰上,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全军覆没于此。
就在明军渐渐支撑不住,面临着崩溃的关头,他身边的方逸尘忽然一指锦州方向,满脸兴奋地叫道:“孙兄你看!”
孙越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大片一大片的火光,正朝着东方慢慢移动,显然是后金开始撤围锦州了。
他不由大喜,高声喝道:“将士们,豪格从锦州退兵了,敌军已经大败,正是我军立功之时!”声音用丹田之气高声喊出,在整个山腰间盘旋不止。
其实他心中清楚,豪格极有可能是听到了明军骑兵绕道突袭右屯卫的消息,所以才带兵前去营救,而豪格又担心分兵之下,锦州城下的后金部队被赵率教所乘,所以才命令后金军稍稍撤离锦州,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败。
他之所以这样喊,完全就是在激励士气,同时给后金军以震慑,让他们失去斗志。
果然,在他的喊叫之下,许多明军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开始满脸兴奋地大叫起来。
众口同声,声音传播开去,山腰上顿时弥漫着“后金大败”的喊叫,明军频临绝望的士气竟然出现惊人的逆转,许多丧失斗志,认为自己今夜必死的人都焕发出了新的活力,砍向敌人大刀的力度也加强了几分。
后金的士兵见到锦州的大部队开始撤离,不明情况下也认为己方大败,许多人顿时心中惊慌,方寸大乱,围攻明军的强度登时为之一滞。
岳托心中也是大惊不已,兵力强盛的豪格怎么可能败给一直龟速不出的赵率教,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那么锦州城的情形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豪格听到了右囤卫被袭的消息,带骑兵去救援去了,所以才让大军撤离锦州,以免为赵率教所乘。
真是胆小如鼠。
岳托在心中大骂豪格,真是一个无比懦弱的人,就算你去救右囤卫,也没有必要让锦州城下的大军后撤吧,难道赵率教就这么让你惧怕;就算你不放心锦州城下的大军,那也至少派人先跟自己说一声吧,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他陷入了危险之地?
眼下是继续围攻明军呢,还是率兵后退?
岳托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有人指着锦州方向道:“贝勒爷,不好了,锦州的援兵来了!”
岳托放眼看去,远方的一条火龙正滚滚而来,显然是赵率教麾下的关宁铁骑。
岳托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脸色大变,连忙下令道:“撤,赶紧撤,一刻都不要停留!”
在他的命令下,镶红旗所有战兵不再强攻,以精锐战兵断后,其余人迅速往山下撤退。
孙越陵岂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再次高声喊道:“将士们,勇猛杀奴,生擒岳托!”
在他的带领下,这支明军顿时变得气势如虹,一路高喊着从山上冲杀下来,破入了后金白甲战兵的阵势之中。
也许锦州城的战况直接影响到了每一个后金白甲战兵的心理,以往战无不胜的白甲兵此刻在明军眼中似乎变得弱了起来,明军的刀盾兵和亲兵队一阵勇猛冲击,竟然没用多长工夫就将白甲兵组成的阵势冲乱。
燕南天和邓举杀红了眼,举刀冲了进去,提刀疯狂朝着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狂傲自大的白甲兵砍去,几刀之内必定有一个敌人倒地。
白甲兵显然也没有想到这股被他们死死压制住的明军竟然变得如此悍勇,战斗力简直翻了好几倍,纵然他们死死防守也未能阻挡住明军的冲势。
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向来以勇猛敢战著称的白甲战兵终于崩溃了,再也不管领头将领的呼喊,个个丧志斗志,只顾着逃命。
至此,后金镶红旗的败势已经无法挽回,明军犹如下山直虎,追在后金敌人的身后一阵猛杀,来不及逃跑或者稍微慢了半拍的人都被明军直接斩杀当场。
方逸尘此时发现岳托竟然抛弃旗下战兵,跳上战马带着骑兵果断逃跑了。
“不得放过岳托!”方逸尘大喝一声,带着人朝着岳托狂追而去。
因为他发现锦州城的那支骑兵也开始转向,朝着岳托逃跑的方向包抄而去。他们前后夹击之下,极有可能将此人擒获。
漫天火光之中,方逸尘死死跟在在岳托后面,紧追不舍。
前面从锦州城火速赶来的正是平辽总兵赵率教,此刻他见到镶红旗骑兵往北逃遁,急忙指挥手下数千精骑调转马头前去拦截。
“轰隆隆”,铁蹄踏在大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赵率教的这支骑兵拦截及时,一下将岳托的镶红旗骑兵拦腰截断。
镶红旗的这些骑兵此时已成惊弓之鸟,完全丧失了敢打敢拼的斗志,加上主将岳托都一心逃跑,根本就没有人敢于明军一战,纷纷勒紧马缰自顾逃命。
于是,在明军铁骑和方逸尘的前后夹击之下,镶红旗骑兵多数死于非命,只剩寥寥十数骑逃出了包围圈。
当孙越陵被部下簇拥着来到这支骑兵面前时,为首两人连忙下马,奔上前来跪拜于地,一同开口叫了起来。
“平辽总兵赵率教参见经略孙大人!”
“锦州副将左辅参见孙大人!”
孙越陵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二人,笑道:“两位将军快快请起,此番锦州退敌,二位可是功不可没,本经略一定表奏朝廷,为二位将军请功!”
两人一同立起身来,赵率教笑道:“全赖大人调度有方,否则我军岂能有如此之胜!”
赵率教在打量着孙越陵,孙越陵也在打量着他。
令孙越陵诧异的是,眼前这个在后世中威名赫赫的平辽总兵面相并不是传说中的凶神恶煞模样,而是脸型狭长,鼻高唇薄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和张震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比张震老,完全就是一个年老版的张震。孙越陵不禁暗想,记得前世中有人说过这种面相主杀伐果断,狠起来时可以六亲不认,但柔起来时同样可以感化众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赵率教当然猜不到孙越陵此刻心中的想法,对着他一抱拳,道:“孙大人,如今豪格连夜拔营,退往小凌河堡,我们是否要去追击?”
孙越陵摇头道:“算了,敌人虽然退了,但仍然是有序撤退,我军不可深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