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还在睡梦中吗?
不,他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头脑发疼,身上酸软无力,口中也干渴的要命,仿佛被烤干了一般。
他闭住眼睛,想躲开这黑暗,但闭住眼睛后,还是一片的黑暗,黑暗,黑暗。
他的整个世界都在黑暗中。
难道再也不会有光明来到了吗?
他在心里,惴惴地想道。
清醒后的片刻,那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又在他脑海中流转。
他很怀疑那些所发生过的是不是真的,但是他明确地感觉到那些很有可能是真的。
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这时已经不能判断了。
只是在这永世的漆黑之中,他忽然惴惴地,带着连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语气,叫道:“白大哥。”
没有回应,甚至是漆黑中,连灰尘都不闪动一下。
他有惴惴地唤道:“阿姊。”
亦是没有回声。
他怔住了。
他在漆黑中伸出了双手,向着四周触碰而去,什么都碰不着。
但是他忽然触着了地面,那里冰冷而僵硬,自己从未遇到过的冰冷和僵硬,他的手掌触碰的一霎间,那种冰冷甚至缘着他的手指进入了他的体内,使他忽然间打了一个寒噤。
打了一个寒噤。
于是他忽然意识到,所有先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因为他已触摸到了凡间所没有的感觉。
主犯妖孽一名白微尘,即刻押赴天帝斩妖台,午时斩首示众。
从犯一名李微尘,即刻打入天帝之牢,永不赦罪。
白胡须老者照着那书册所念的言语,又在他耳边想起。
难道这里便是天帝之牢。
难道真的是吗
可是这样的暗无天日、这样的冰冷僵硬,不正是所有牢房的特征吗?
只是这里更加的暗无天日,更加的冰冷僵硬。
这里真的便是那天帝之牢。
他一时间仿佛怔住了,但仿佛又有些任命,这是天意,这是天意,这是无法改变的。
白大哥真的被斩首示众了吗?
可能也许是真的。
因为自己已经在应验着那书册上的话,即刻打入天帝之牢,永不赦罪。
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定格在了这里,白大哥也是逃不掉的。
他绝望地坐倒在地。
白大哥难道已经真的死了。
他霎时间感觉自己有些魂不守舍,身上忽地一冷,比刚才那些冷气入体还要冷了许多。
阿姊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呢?她现在也许正在门首翘望,等待着我和白大哥的归去,她肯定会终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
小乙想着,鼻子一酸,眼眶里便湿润了。
我再也见不到阿姊了吗?
也再也见不到白大哥了吗?
我要永远与他们别离了吗?
永不赦罪,永不赦罪,永不赦罪。
他的眼眶酸痛,可是终究没有落下泪来,也许他身上的水分已经被这里怪异的环境所烘干了。
我到底是犯了自己罪?
从犯一名李微尘。
他忽然有一丝苦笑。
自己虽然杜撰了这个名字,但一切无缘无故的惩罚还得自己来受,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李微尘”来替他受过。
自己从此就是李微尘了吗?
而那本书册,先前他们让自己与白大哥分别写上自身的名字的时候,他们便认认真真地真的写了名字。
却没想到他们所写名字的前面的那些鸟兽之文竟然是给自身定的罪名。
他们竟然是用这种卑鄙的法子骗自己与白大哥写上名字。
要是当时不写名字呢?会不会就是属于没有认罪,我们就可以安然无恙了。
小乙痛苦地想着。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天意吗?
还有那寺庙大鼎之中白大哥的头颅,那了一和尚死去的忽然一笑,那大荒山的图示……
可是自己竟然无意中将那图示给烧毁了,大荒山的路径湮灭,从此不见。
是自己的过错,自己烧毁了那大荒山的图示。
是自己的过错,最终使白大哥逃不脱此劫。
欲逃此劫,速往此处。
大荒山。
是自己的过错。
可是白大哥在被金甲人抓走之时,却告诫自己:这是天意,谁都改变不了的。
并且要自己记着。
而白大哥终于被天帝斩妖台处斩了。
这真的是天意吗?
小乙默然。
在这亘古的黑暗中,仿佛是僵住了,一动也不再动。
从地面上升上来的冷气蔓延着,在他周身行进着。
他感觉到了冷,但毫不理会,任那些寒气在他身上周身游转。
但即刻,他体内先前所吸取的日精便生发出来,一点点地将那些寒气驱赶出体外。
小乙还无知无觉地漠然坐着。
但就在这亘古的黑暗之中,忽然发出一个微微可耳闻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咦”字,就那样“咦”了一声。
带着不可名状的惊疑。
小乙悚然间一醒,警觉地极耳去听,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幻听了吧。
然而又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一股火热之气又从他所坐之处焰腾腾地升了起来,
初时感觉到温暖,但随之那温暖却是骤变,变成火烘烘的一片,向着小乙的周身烤来,然后又循着他的经脉骤然而入,五脏六腑瞬间便有被烤干之势。
小乙大惊,这感觉来的太突然了。
他猛地站起,立刻默运气息,将自己体内凉润之感觉,也就是先前所吸取入体内的月华,慢慢地生发出体外来,逼迫那些火焰之感退出体外。
瞬间,火热之感减缓了许多,他体内顿时一片宁静。
但这时却忽听得一声“吃吃”的笑声响起,极其低微,仿佛在来自遥远的地方,更仿佛是向着自己而来。
但那笑声一过,即刻就是寂然无声。
小乙大惊,难道这里竟还有别人在,他急忙屏住了呼吸,感受着这周围的气氛。
可是周围一无异动,仿佛刚才的那些声音那些笑声都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他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忽然,一股寒气竟从他所踏之处的地上,沿着他的脚底,从涌泉穴中上升,直逼进他的体内。
这股寒气比刚才自己所禁受的更加的猛烈,速度也更加的快速了。
小乙这一惊非同小可。
要是说刚才的寒气是因为这里特殊的环境所特有的话,这时逼迫自己的寒气分明是带了主动的攻击,分明是人为的了。
他一惊之下,立即屏息静气,运转体内的日精来逼迫出这股寒气,然而他刚刚意动之时,从头顶上方的百会穴处,立刻又有一股火热之气,迅猛之极地逼迫而来,这股火热更是比先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乙在黑暗中根本不知道是受何人攻击,难道自己不是在牢狱之中吗?
他又迅速地调转自己体内的月华来冲淡那种火热的感觉。
但他小小的修为,如何能经得住这般巨大的攻击呢?
顷刻间,他体内便有如寒冬腊月与夏日暴晒这两种季节同时地出现,他的身体只感觉下身发冷而上身发热,他全力鼓荡着体内的日精月华,但这时他体内的日月精华已临近干涸,面对巨大的外力冲击,仿佛是蜉蝣撼大树般,根本无济于事了。
体内火热与冰冷同时上下夹攻,小乙一时之间的感觉只是痛不欲生。
而他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反击之力在急速地消失。
到底是谁?竟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或者这便是天帝之牢与普天下的牢狱不同的原因吗?
这是一个炼狱,要将人折磨致死。
但他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事情了。
他咬着牙,忽然心中陡地一亮,心里大叫道:“你们想进来你们便进来吧。”
抖地放松了反抗,任那火热与冰冷同时地向着体内而来,汹涌澎湃般,冲击进他的体内,仿佛顷刻间便能将他的生命淹没。
但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用忽然醍醐灌顶般地想到了什么,骤然运用起心神来,用自己从吸取日月精华中得出的法子,使这两种力道在体内周旋着,顿时,小乙又感到身体的两侧忽冷忽热,时而如在冰水中浸,时而如在烈火中烤,但他咬紧牙关狠狠地忍住。
也幸亏他曾经在地穴中的洞天福地中既吸取天地日月精华又吸取峭壁上映照的日月精华,正因为当时将天地灵气与山川灵气常常汇聚于一身,使他内在的体质早已被锻炼的趋于完美之境,否则如今他冒险将那巨大的寒冷与火热力量引进体内,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在凡人可能便会是身体一半被烧焦一般被冻僵。
但饶是小乙如此体质,现在也忍受着那强大的力道冲击,只有一线心神将他的生命维系着,不至于顷刻崩溃,但这种境况得不到好的处理的话,他知道自己也支持不了多久的。
事到临头须放胆。
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有放胆一试了。
他强扎挣着一线心神,紧紧地将体内的两种力道纠结在到一起来,但那两种力道是何其的强大,要纠结在一起谈何容易,不要说水火难容了,冷热也是难融的,但小乙必须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否则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他用自己的意念将那两种力道慢慢地引入丹田之中,慢慢地融合为一团,他勉力施为之下终于感觉到两般力道有一点点被自己所收纳,但这一点点也就是惊天之喜了,他迅速地运用起吸取日月精华之法来,使这一点点的冷热迅速为己所用,心到神知间,他右手食指伸出,嗤地一声,一点由火热之气凝结而成的力道终于化为己用,以气劲的方式从他右手的商阳穴被弹出,嗤的一声,气劲划破黑暗,竟带着一点点的光,急冲而出,但瞬息便消逝不见。
小乙只觉丹田一空,一点小小的胜利。
他不敢怠慢,又运起心神来将体内的火热一点点地纳入丹田,再一点点地融合起来,化为气劲弹出体外。
就这样,他融合火热之气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也在空中连连指点,随着体内融合的加快,手指的指指点点也变为了两手齐齐飞舞,一时之间,两只手的手太阴肺经的少商穴、手阳明大肠经的商阳穴二穴四指,源源不断地有气劲从他指间穴位冲出,在他身边织成了一道光怪陆离的网,这点气劲刚刚消失,那点气劲又再行挥出。
顷刻间,他竟将体内的火热之气化解了大部分。
但他丝毫也不敢懈怠,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他觉得体内寒热均匀再也没有多余的外力冲荡了,这才放松了强扎挣的心神,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也早已支撑不住自己已脱力的身子了,意念一松,整个身子便颓然摔到在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亘古的黑暗又弥漫在了他的身周。
然而这个时候,忽然在极黑极黑的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像是忍耐了许久,也压抑了许久,此时才在惊心动魄中透出了一口气,但声音中仍然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之情,那个声音很怪很怪,根本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但偏偏又是用人类的声音说道:“奇才!奇才!”
这个声音甫甫出现,另一个声音却以压倒之势霍然而来,这个声音如齿轮般旋转,还带有长长的尾音,道:“是我先发现的。”
先前的那个声音里蕴含着愤怒,道:“是吗?还是我先试他的。”
那个如齿轮般的声音一点都不退缩,反唇相讥道:“是你想先下毒手的吧。”
先前那个声音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再比试吧。”
随着这一声的寂灭,这里,也许是天帝之牢吧,又陷入了永久的沉寂之中,真不知那两个声音所谓的比试是上面,反正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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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地,小乙再次醒转了过来。
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还活着。
他以为自己扛不过那些莫名而来的寒冷与火热的攻击的,没想到,他竟安然无恙地扛了过去,现在还活着。
他努力地呼吸着,身子里感觉有些虚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