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失色,云菓眼皮狂跳,却不慌乱。
只见他体内意念飞旋,统领沈澜的灵气灌注于周身奇经八脉,脚步踏定,只顷刻功夫便稳住了先前动作失衡的身躯。紧接着他手腕晃动,从指尖中冲、少商二穴沟通心脾二经,电光火石里竟连人带棍提上半空,将一根镔铁齐眉棍横档身前。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传来,众人定睛看去,那一寸粗细的齐眉棍被巨铖斩开一道豁口,云菓虽半跪在地,手臂颤抖,但好在有惊无险化解了这风声赫赫的一招。
众人正长舒一口气,铁棍另一端的僧人却先发制人。只见他发现铁棍豁口,当下体内真气爆炸,猛喝一声,竟活生生将铁棍掰成两截。自己手中一截过肩长短,而云菓手中不足半尺。
想来这僧人行事果决,即便破坏武器,也不想让云菓占得先机。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云菓头大如斗,好在体内灵气源源不绝,丝毫不见颓势。只要自己小心提防,倒不至于立刻落败。他脑中飞速旋转,几个呼吸间又躲开两次金铂攻击,忽然眸子一闪,哈哈一笑。
这金铂飞旋攻击固然厉害,但云菓被这金铂提点,刹那间联想到菩提寺绝技‘拈花指法’。福至心灵时,少年顿时有了计较。
只见他闪躲之中时而佯攻,时而奇袭,身形灵活仿佛脱兔,二十八僧虽然牢牢占据上风,却怎么也不能给阵中少年绝地一击。时间一长,未免心头焦急。
正捕捉到众僧心理,云菓脚下故意趔趄,背后僧人发现破绽急于求成,哪有不攻的道理?只见他手握开山铖,巨臂似擎天,一柄硕大武器从上而下轰然砸落,直奔云菓所在而去。
云菓见来势已成,不再演戏,哈哈笑道:“大和尚!多谢啦!”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云菓双手举着长不足半尺的残棍自下而上与大铖硬撼。这一下虽然叫少年气血翻滚极为难受,但不知为何,即便此时没有真气加持、护体灵罡,五脏六腑所受的冲击依旧远远小于预期。云菓喜出望外,意念统领灵力附着双手之上,下一刻只听他口中大喝,将那原本残断的铁棍沿着铖刃斩过的缺口狠狠掰成两段。
两截黑铁被云菓捏在手心,少年咧嘴一笑,哈哈道:“瞧好了,菩提寺绝学,佛门拈花指法!”
话音一落,那两块黑色断铁犹如离弦飞箭、漆黑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冲出,径直朝前方一僧打去。
那僧人见铁块来势汹汹不敢托大,正要回退防守时,意想不到的事情陡然发生。
只听“砰!”一声脆响,两块高速移动的铁块竟撞到彼此、擦出耀眼火花,顷刻间轨迹扭转,分向两个不同的方向疯狂冲去。
这一下极为突兀,原本站立两边的僧人反应不及,只眨眼功夫便被铁块击中放倒。饶是如此,两枚铁块仿佛生了眼睛,呼啸间又弹向别处,前后不足一个呼吸的时间,由拈花指弹射的“暗器”便撂倒七八人,一时间金铂大铖落了一地。
众僧正呆滞间,云菓哈哈一笑,手捡齐眉棍,脚踢地上刃,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浑猛刚正,正是佛门绝学达摩棍法。棍法一出,扫荡八方,顷刻又放倒两三僧人。少年仿佛画了一个以自己为圆心的绝对领域,只要有人冒犯,立时便要被斩于马下。
所谓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此时云菓持棍狂舞,仿佛无量罗汉,达摩下凡。
本缘眉头一皱,缓缓道:“西天佛云阵-佛云揽天。”
一经发话,剩余不足二十的僧人霎时间仿佛有了主心骨。
只见僧人眨眼间分成两层,内层以持棍持铖僧人组成,只见他们脚下变招,绕着云菓划圆,围而不攻、封锁行动路线,将长兵刃的范围优势化为源源不绝仿佛层云的障碍,搅乱阵中人节奏。
而外层由持刀持铂僧组成,众人定睛看去,那些锁链连环刀此时倾巢而出,带着锁链划出圆圈直径,到了对面僧人手中再折返回来。如此几组锁链刀结合,竟布下了一层由铁链组成仿佛滚云的天罗地网。再看铁链之上,倒钩刺眼、长针耸立;铁链缝中,金铂穿梭,来去无踪。只要阵中人皮肤被沾上,恐怕就是无数道极为可怖的伤口。
百里烟见状大急,指着不远处老僧道:“喂!老小子!你们身为佛门寺庙,理应一心向善普度众生,怎么今天一见,尽是些凶残暴戾的残忍手段?这东西普通人沾上,只怕立马便被绞得渣都不剩了吧?!”
本源行李道:“阿弥陀佛,非常时期有非常方式。诸位皆是修道大能,非同寻常。小寺若不全力相迎,这场较量,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百里烟正得跺脚,阵中云菓却好胜心起,哈哈笑道:“甚么佛云揽天?狗屁,狗屁,看我破了你这阵法!”
话音一落,云菓手中长棍霍然向天、爆插而去,硬生生将头顶锁链网搅成一团。然而外排持刀僧人具是一流好手,前一刻纵然有些猝不及防,后一刻却齐心协力,一点点将锁链网又撑了回去。而这其中刀片尖刺与金铂轮流攻击,云菓虽闪开了身体,却被内圈棍芒铖风扫到身影,一时内息紊乱、心头大急。
但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云菓又暗骂自己。这二十八僧众所结阵法,必然是让整个洪荒武林也闻风丧胆的精妙阵列,若只用蛮力就能破除,那堂堂天下正宗菩提寺的颜面还要放到哪里?
只是阵法虽强,却绝非无解。世间道法武学,无一最强,也无一最弱。当初“天道恒大”一说还在少年心中根深蒂固,但随着自己从天劫之下被云婉相救侥幸生还,即便“天道”二字也在少年眼里有些动摇。
究竟什么才是恒大之物,或者,这世间究竟有没有无始无终无生无死的至高之物呢?
想到这里,云菓只觉得心静如水,心眼澄澈。总之,这凡俗菩提寺的武学阵法必然有其弱点。他嘴角一挑,不急着进攻,反而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只见少年双腿站定,其势如磐,整个人仿佛梵音高唱的东皇天钟不可撼动。饶是刀片加身,金铂临体,竟丝毫不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云菓又惊又喜,没想到以沈澜灵力驱策的佛家绝技“金钟罩”,威力又比从前强了不知何几。即便是本缘看来,也不得不喝彩惊呼。
此时云菓虽然不方便进攻破敌,却正好可以平心静气好好钻研。他嘴角微微一挑,眼观八方,将阵法中每个人的行动与招式悉数记下。原本激烈的对峙难得平静半晌,又过了片刻,少年忽然一笑,踏步而行,僵持立破!
只见他长棍向天,仿佛虚空划圆全力搅动。众僧以为他有什么新招,却不想还是效仿先前的无用之功,心头虽然依旧小心提防,手头也丝毫不放水。数位一流内家僧人携力布网,与云菓展开了一场纯粹力量上的角逐。
当每一根锁链都被崩得笔直时,云菓哈哈一笑,忽然撤去手上力量。
本缘见状,不屑一笑道:“若以为仅仅凭借惯性就能抓住这锁链刀云的破绽,那也太小瞧我菩提寺阵法了!”
云菓看也不看他,拇指擦过鼻尖道:“破绽虽然小,却不代表没有!”
原来二十八僧与江湖奇才交手无数,自然也有人想到突然撤掉力量这一招。故而当云菓使将出来时,众僧并不慌乱,只一个身体极其轻微的僵直便把原本失控的力道拉了回来。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云菓所寻觅的,就是这眨眼间肉眼也难以寻觅的僵直破绽?
只见云菓借着众僧拉回锁链网的力道,将身子旋转成陀螺也似的高速梭状。下一刻少年脚尖点地,身子向上飞去。而这电光火石间他屏息凝神,周身灵力流转,整个人又化作金钟罩模样,风驰电掣向锁链网冲去。
少年去势如电,身如金浇,任凭刀片钢针擦过也毫发无伤。又抓住众僧刹那间的破绽,一举从西天佛云的天罗地网孔中冲杀而出。
下一刻少年凌空哈哈大笑道:“二八佛阵,不过如此!”
他四肢展开,身体倒竖,靠着一根镔铁齐眉棍在锁链网上来回穿梭。虽然有漫天金铂飞舞,却依旧不能抵挡少年骁勇无匹的身形。
今时不同往日,网上网下,不用说更是两个空间。
原来身处网下,内层持棍持铖僧人虽不攻击,却处处妨碍行动、协助金铂飞旋,搅得云菓处处受制捉襟见肘。然而此时此刻少年身处网外,内层僧人依旧在网内,如此仿佛阴阳两隔、天上地下,再不能对自己造成丝毫影响。少年心中畅快已及,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豪情油然而生。
然而此时尚不能飞出阵外,否则那本缘若耍赖不认,自己可不想再在这二八阵法中走一趟。
一不做二不休,云菓一手持棍搅动锁链网,一手化作佛门金刚指力,不仅力如龙象,刚猛无比,更是金光四散,宝音爆鸣。
金铂虽利,却斩不开云菓双指,金铂虽快,却快不过云菓妙到巅毫的佛家招式。每每攻到少年一尺距离,便听“咣——”的巨响,定睛看去,那些金铂被少年指力一一洞穿,仿佛废铜烂铁被丢弃一边。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原本漫天金铂飞舞,竟都成了破了两个指洞的破烂金盘散落云菓身旁,更是无一人敢去取拿。
金铂一破,西天佛云阵威力是十不存一。云菓豪气更起,运转体内灵光汇聚与手掌之上,口中喝道:“看看是你们的锁链结实,还是爷爷的‘摩诃掌刀功’更胜一筹!”
话音一落,云菓一边以长棍护体,一边化掌为刀劈在精铁锁链上。这刀气虽由手掌发出,却浩瀚雄浑,仿佛摩罗天掌从天而下。
两两交锋,锁链虽未断,却被划了一道清晰白痕。而云菓闲庭信步气定神闲,转头道:“大师,锁链虽强,要斩断却也只是时间问题。若当真性命相搏,这二八大阵已经被我破除七八,想走想留全在我一念之间。不知继续比试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一语道破,众僧虽不想承认,但这二八僧众所结阵法,却是是输了。
本缘轻叹一口气道:“小施主年纪不大,却已将菩提寺数套绝学融会贯通,使用得炉火纯青,即便是老衲对上,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
他顿了顿,摇头道:“众僧退下,这场比试,是云小施主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