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菓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大师兄本就是天纵英才,资质悟性无不胜过我千百倍。连我都可以继承两枚印法,我大师兄如何继承不得了?”
渡乘道:“糊涂,糊涂。你继承两枚印法,在我确认你是师傅座下第七位弟子后,虽然惊讶,却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你跟着师傅修了两年心经大法,不论是心境还是意志,潜移默化里已经远非常人所能相提并论。再加上师傅有意将你向娑罗树内狮子印方向培养,如此继承两枚,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嘶”一声,缓缓道:“然而这小子只靠自己,竟然领悟两道法印?”他语气极为无奈,似乎见了鬼一般。云菓知道他感叹沈澜资质,当即笑道:“渡乘师兄,是不是自愧不如?”
渡乘哼道:“天才只有羽翼丰满的时候才能搏击长天。你们二人现在不过牙牙学语的襁褓婴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正说着,沈澜轻呼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少年关切的神情,沈澜心头一暖,上下打量了云菓一番,方才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云菓摇头,“没事没事,不能再好啦!这《九字真言》诀端的是厉害无比,不知道大师兄学到了哪两枚印法?”
沈澜道:“不急,既然我们和渡乘前辈有约在先,还是先断了和此地清浊气体的联系为妙。”
话音一落,沈澜体内意念自泥丸宫发出,化作连绵厚重的淡绿色光芒,裹着奇经八脉中的浩瀚灵力,糅成一股极为精纯霸道的后天罡炁,不由分说往双眼之后、颅内游走的薄冰也似的蓝色光芒呼啸而去。
然而那淡蓝色光芒似乎早有防备,不仅轻而易举闪将过去,就连吸收清浊气体的速度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沈澜眉头一挑,缓缓道:“这…你们稍安勿躁。”
青年以意念统领全身灵力,仿佛百战之师,常胜之军,一招一式都行云流水厚重凝练,只这一下,若没有夯实牢固的道行基础,是绝难完成的。他将头颅作为战场,整个人仿佛身处自己脑海神思之中,手下虽有源源不绝铺天盖地的将士,但对面那道淡蓝色光芒始终四两拨千斤般,灵活如月宫矫兔,来去无影,总能轻易化解被重重包围的困局。
沈澜心头有些焦急。这生自自己眼眸的莫名光芒,竟比渡乘操控的清浊二气还要难缠的多。
云菓见沈澜面色紧张,神情肃穆,也知道情况有变,不敢擅自打搅。这般又过了一刻功夫,沈澜抿了抿嘴,以肉眼难以看见的动作轻轻点头,似乎心中有了什么计较。
只见原本澎湃如潮的意念灵力被青年分成无数股,零零散散如漫天繁星分散与脑海之中。而当中最强的一股依旧追逐淡蓝色光芒,其中杀机霸气一览无余。那淡蓝色光芒停顿半晌,发出一个直接传进沈澜脑海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他虽然听不懂,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嘲笑的意味。沈澜战意又涨,驱动念力隐隐又快了一分。
淡蓝色光芒正逃窜,沈澜心头一哼,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原分散于他脑海中的几股灵力豁然在光芒奔逃的路线上爆炸。随着轰鸣传来,沈澜只觉得神思一眩,连带着胸闷气短,颇有些难受。
但这就是他想到的法子,不断封堵对方,打乱其速度,相信时间一久能有奇效。
那光芒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爆炸的意念与灵光四散开来,它在千分之一个眨眼功夫间改变路线,风驰电掣又朝另一个方向蹿去。
这一回沿路灵力继续爆炸开来,直将淡蓝色灵光冲得晕头转向。它迟疑片刻,发出一个颇为愤怒的警告声音传到青年心头。沈澜不为这声音所动,也不窃喜,依旧是冷冷静静观察对手逃窜方向。如此经过数十次爆炸,那光芒似乎精疲力竭,终于停在一处,闪烁出忽明忽暗的微小光泽。
沈澜自忖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而来,先前救了我和小师弟一命,多谢了。但此番清浊气体关系重大,还请你高抬贵手。”
他话说完,那光芒却没有反应。沈澜当对手已然束手就擒,电光火石里驱动一股极为强韧的意念灵力飞扑而去,眼看着就要将光芒包围,阻隔它与黑白二气的联系。
就在这时,一声轻哼,带着几分得意传进青年脑海。沈澜瞳孔一缩,察觉不对。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嘴边的猎物定然不能放过。于是漫天席地的意念灵力依旧呼啸而至,眨眼便与淡蓝色灵光接触在一起。
然而,那光芒忽然化作一个淡蓝色的漩涡洞穴,在沈澜惊诧万分的神情下,竟一股脑将青年体内的意念与灵力尽数吞入腹中!
待沈澜反应过来,与原本游走于自己四肢百骸奇经八脉的灵力已然消失殆尽,而泥丸宫刹那干涸枯竭,再不见先前如元帅大将般凝练的意念力。
沈澜心中大骇,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连带着脚下飞剑顿时消散,二人从半空中摔落下去。好在沈澜单手抓住石像坐下尖石,不至于坠入谷底尸骨无存。
云菓又惊又骇,连问缘由。
沈澜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此过了良久,渡乘缓缓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可以吸收外界能量。不仅吸收了清浊气体,就连…就连他自己的灵力也吸收了。”
云菓如遭重锤,眼皮狂跳,良久才道:“你是说…你是说我大师兄?”
“不错方才我还能感觉到他体内隐晦的灵力爆炸,然而现在却好像泥牛入海,什么也察觉不出来了。你师兄此时,恐怕连半分道行也不剩下。”
仿佛晴天里落了个霹雳,少年只觉得神思被凶猛拉扯,连带着心中焦急万分,一股精血涌上嗓子,就差和沈澜一样喷将而出。
难道说沈澜,真的道行尽失么?一念及此,少年百感交集。他有些怨恨这命运苍天,捉弄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来折磨自己身边的人?
正要说话,沈澜率先开口打断少年,语气有几分无奈,缓缓道:“师弟,前辈,我道行不够,不知道怎么中断。”
看着冷峻青年修为尽失,第一句话竟不是失态之下懊恼悔恨大发雷霆,而是对不能完成约定内疚自责,渡乘心中似乎也隐隐明悟,为什么这个青年能够继承两枚《九字真言》印法了。眼前两人,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渡乘沉默良久,“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吸收清浊气体?”
“我也不清楚。是一道从晚辈瞳孔里钻出来的淡蓝色光芒。方才我想用灵力将它裹住,以切断它与清浊气体的联系,没想到…”沈澜情绪有些低落,半晌才道:“现在不仅灵力,连泥丸宫里的意念力都被吞噬殆尽。”
云菓手掌捂嘴,心中忖道:“我好歹还有意念力游走于四肢百骸,没想到大师兄更惨,竟然一瞬间什么也没了。”
他深深知道这种前后落差对人的打击有多大。当初自己一身内力被辜剑鸣用往生蛤蟆炼化,自己已然悲痛欲绝。沈澜身为洪荒正道年轻一代领袖人物,其中打击自然又胜过自己千百倍。
然而面前青年纵然看得出来心中失落、情绪不稳,却并没有躁怒欲狂,比起自己先前失去内力的时候不晓得淡定多少。一念及此,云菓对这个年仅二十岁出头的大师兄当真是钦佩有加五体投地了。
渡乘叹气道:“从你们刚才接触清浊气体到现在,虽然这四周翻滚的两种颜色没有变化,然而实际上已经有十分之一左右被你炼化消散。”
二人脸色一变,云菓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中断?”
“我只一介操控灵力光罩的灵识,并不能有什么别的作用现在看来,只怕天意如此,此地清浊屏障封印百二十年,今日要灰飞烟灭了。”
正如渡乘所说,虽然云菓和沈澜想了无数方法,然而终究不能阻止青年体内那道淡蓝色光芒。一连过了七八个时辰,原本浩浩荡荡填充于这天渊极泉的黑白气流,竟都消散于沈澜躯体之内。
待清浊气体无影无踪,那淡蓝色光芒方才发出一声满意的欢呼,自行湮灭于沈澜颅顶之中。而云菓的手掌也不再发烫,抬手便从石像上收了回来,全然不似先前仿若一体,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济于事。
少年连忙张开手心,然而入眼是完好的肌肤和手心纹路,与往常全无半点不同。他心中虽然猜到这个结果,真的看见的时候又略有失望。
先前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掌涡中跳舞,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二人四下看去,从尖石顶端俯瞰整个天渊极泉,入眼景色让人心魂一震。
只见千丈巨渊底部,一道深不见底的豁口仿佛被活生生撕裂开来。更可怕的是,从豁口中不断吞吐出青紫色光芒。说是光芒,其实也不尽然。不知为何二人能清清楚楚听见从青紫色里传出来的诡异声音。这声音似人吼又似兽咆,像鹰唳又像凶兽长啸,端的是诡异无比叫人听来头皮一麻。
沉默过后,渡乘轻叹一声,“躲在旁边的人,可以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