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日三人前往天璇岛挑战傀儡桩。 因为云菓和剑圣约定好不能使用道行,果然从头到尾少年除了用符咒笔画了几张符咒之外再没其它动作。这傀儡桩本就是为磨砺剑宗弟子所用,端的是强悍无比,纵然沈澜和百里烟轮流保护少年,三人依旧慢慢不敌。前后坚持的时间不长不短,想来分数也不会很高。
待前往计分牌查看,果不其然,此番考核听风院拿到七十一分,最多只能算中上水平。
经过三四天的观察,与会弟子哪些强横,哪些羸弱,众人心里也渐渐有了分晓。云菓不能使用道行,自然成了众人争抢的香饽饽,奈何听风院其他二人强横无匹,是以谁也不想带头胡乱挑战,只能静观其变。
话虽如此,约战考核的情况在这一天呈井喷式上升。
晨星组夏薰衣三人累积得分九十九,是晨星各组里唯一一个没有过三位数的小组。是以夏薰衣当其冲,被点名道姓约战。起约战的不是他人,正是剑宗烁一亲传弟子岳川谷。
不知是岳川谷强横还是夏薰衣弱小,这场比试没有持续多久便以剑宗获胜作为结局落下帷幕。这也是十四个晨星组第一场内斗。经此一战,夏薰衣扣除一百分,更成为了与会所有小组中唯一出现负分的队伍,暂列记分板最后一名。
如此落差之下,落珠院成了众人笑柄,而夏薰衣一战过后销声匿迹,很长几天都没有人见再到她。
既有约战,便有胜负。有的小组一天之内几次比试,如此一来,记分板上的分数也有大幅提升。
听风院共积三百五十九分,虽然不在排名前列,但在众人心里依旧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杀胚队伍。
到了第五日,百里烟从晓月组里挑了一个中等积分水准的队伍,在众人围观下不费吹灰之力赢下了比赛。三场约战不能同时进行,在百里烟结束斗法之后,沈澜也开始约战。
以青年的原意,这次剑宗几次三番刁难于百里烟、云菓二人,他是想从剑宗弟子里随便挑一个杀杀其威风的。然而前往约战台一看,剑宗晨星组弟子早在甄选第四天便全部对决完毕。除了岳川谷之外,剑宗秦炀胜了须芥寺无念,无尘胜了剑宗张潮远,而殷飞羽则胜了剑宗尹流觞。
沈澜满脸黑线,看来与剑宗的交手,还是要望后推一推了。
如此,还剩下三清、佛门两家。正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沈澜清楚自身实力,自然不会向三清弟子难。他目光转向须芥寺,此时此刻,佛门这边尚有三组尚且不曾对决,分别是无常、无嗔和无想。青年目光紧紧盯着无常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刚想伸手去取无常小组的名牌,却被云菓拦下来。
“大师兄,后面有的是机会。”
沈澜看了看云菓,终于把手收了回来。剩下无嗔、无想,应该是无嗔技高一筹。云菓知道他心中所想,缓缓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大师兄,我们还是隐藏实力为好。”
沈澜叹一口气,“听你的。”
他伸手去摘无想的名牌,正准备向考核长老提交约战名单的时候,一个柔和宝音从远处飘来,一字一顿道:“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远空蹿出一道背负佛光、宝气金芒的影子。前后不过片刻,那影子降落下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久仰听风院风尊绝代无双,门下弟子亦是人中龙凤。此次甄选,见到三位各施神通,当真相见恨晚。不知沈师兄有没有兴趣,同小僧交手一二?”
一旁众人精神大振。这临时赶来的和尚一身白色僧袍、宝相和蔼,气宇轩昂落落大方。正是须芥寺至善堂菩提殿枯悲禅师座下徒无嗔。
先前泽兑考核众人曾经照面,无嗔向三人一一行礼,客气非常。
沈澜微微皱眉,这无嗔全身灵气内敛,方才从云隙而来度极快,落地却无半分身形僵直。再加上梵音宝相、瞳孔里隐约可见的“卍”符金光,显然至少将须芥寺无上心法《无天无相须弥芥子真佛经》修炼到了‘寂灭境’。
因为心法分层数量不一,寂灭境虽只是佛家心法第四重,炼至大成,却可硬撼初入灵体境的三清弟子。如此对手,当真可期一战。
沈澜眼里涌出几分战意,但云菓声明在先,叫他进退两难。
他转头看了看少年,云菓如何猜不出他的心思?这个大师兄也算是天生好战之人、能战之人、遇见实力不凡的对手约战,只怕早已是心痒难耐。
少年思量半晌,缓缓道:“如果和无嗔师兄交手,大师兄依然可以践行我之前说的话,那我不阻拦。”
沈澜盯着云菓看了一会,转头对着无嗔道:“可,随时开始。”
无嗔莞尔一笑,“沈师兄剑意凛然,英雄了得。云师弟成人之美,小僧在此谢过了。
今日未时二刻,开阳会剑坪,与君一战。”
约战消息如同飞鸟惊起四散而去。前后不过片刻,整个剑宗都知道菩提殿无嗔约战听风院沈澜于会剑坪的消息。
一个是听风院徒,清冷俊逸风头强劲,更有从天劫逃生的师弟做陪衬、美人如玉的师妹一路相随,人气不可谓不火爆;一个是菩提殿席,四平八稳,前四天在无约战情况下积三百三十五分,也是极为可观的高分。
消息一出,甚至有盘口开启。须芥寺僧众身在芸芸外,心中宿佛陀,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而其余人则兴致勃勃赌上一赌。
三清弟子几乎全压了沈澜获胜,而剑宗这边也多半压了沈澜。到了最后,一赔七的盘口锁定,场面一边倒压了沈澜取得胜利。
剑宗一角,一个年轻僧人缓缓笑道:“嗔师兄,没想到这盘口如此模样,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他身边站着的白袍僧人,正是菩提殿无嗔。此时无嗔双手合十,微微笑道:“输赢自有天定,尽力便可;盘口不过娱乐,一笑置之。无尘师弟,最近道行可稳固了?”
原来这年轻僧人正是枯荣禅师座下无尘。他咧嘴笑道:“你和无常师兄天天念叨,我哪敢怠慢?你就放心好了。这次甄选定然不会给师门丢脸的。”
无尘点点头,“但愿如此。听风院的水有多深,我就先替无常师兄来探一探吧。”
这日未时,开阳岛会剑坪聚满了人,不仅有甄选与会成员,剑宗寻常弟子、诸多长老前辈、各派大能也纷纷前来观战。场地正中央,一个直径百丈用流光画出的光圈莹莹流动,而光圈里,白袍僧人盘膝而坐,一手竖立胸前,一手拨弄念珠,沉稳内敛,静若秋蝉。
未时一刻,众人翘期盼大战打响。二刻正好,无嗔忽然睁开眼,缓缓站起身。
来了!
天际两道流光分云而现,在众人瞩目中,沈澜满脸平静,轻轻降落到光圈里。
“大师兄!加油!”
“无嗔师兄,我这钱袋是胖是瘦,可全靠你啦!”
众人摇旗助威高声喝彩。沈澜走到无嗔面前三丈站定,抱拳行礼道:“让师兄久候,过意不去。”
“哪里,这便开始吧。”
二人同时点头,沈澜手臂后伸,从背后取出一柄三尺长剑,手腕一抖,随着一阵清亮剑光闪开,战意杀气无形散。
众人这才现,沈澜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裹,方才取剑时候几个眼尖的瞧得明白,低声道:“他背后好像背着很多把剑!”
“但是质量好像一般,难不成堂堂听风院弟子却没个趁手法宝?”
百里烟闻言略微担心,“小菓,大师兄刚才随意锻造的八柄长剑,时间太紧,每一柄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会不会出岔子啊?”
云菓倒是一脸轻松,缓缓笑道:“这些年大师兄行事沉稳,精密得紧。相信他有他的道理,我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话音未落,场中有了动静。
只见沈澜重心在下,长剑斜指,摆了一招洄风舞雪六十四式起手。此招名为‘子午潮汐’,进如子夜汹潮,势若千军;退如昼午碧波,连绵婉转,乃是攻守兼备变招极多的一式。
再看对面白袍僧人,一拳一掌,一前一后,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全无破绽,如盘踞猛虎蓄势待。
二人观察对峙,谁也不愿先动手,但气息交锋寸土不让,一蓝一金势均力敌,显然都在试探对方。
“裔师兄,这二人交锋,你作如何猜测?”
裔残晓打个哈哈道:“此二人道行之深,在历代甄选里也属顶尖,但坏就坏在这场比试对沈师侄不利,后果难讲的很。”
“此话怎讲?”
“听风院以巽为尊,而巽风诡谲不拘于形,场地越大越能施展开来。你看这交战范围,不过区区直径百丈,实在有碍挥,此其一也。
再看沈师侄手中法宝,胜于凡铁,却不及宝器。我听说此子身居三清铸剑长老之职,却似乎并没有为自己打造一柄趁手法器。反观枯悲师兄座下小友,嘿嘿…”
枯悲笑道:“的确。无嗔这孩子占了地利人和。我倒希望没有这些阻碍,让他们堂堂正正交战一番。”
裔残晓眼睛一亮,侧头笑道:“如此看来还有惊喜。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请。”
这般战意试探持续了一盏茶功夫,周围弟子不仅不觉得无聊,反而被场中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忽然蓝芒一闪,压制住金色佛光,沈澜脚尖点地,飞快朝无嗔刺去。
这一下势若惊鸿,黑白二色灵力围绕长剑飞旋,直指无嗔左肋。
论战意杀气,须芥寺僧众以渡难救苦为纲领,自然不及百炼成钢的沈澜。无嗔被这凌厉杀气逼退半步,正是这半步,叫他身子一颤,漏出破绽,而沈澜身经百战,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破绽归破绽,无嗔反应不可谓不快。只听他轻喝一声,体内灵光暴涨汇聚于右手掌心,一掌拍出,与惊鸿长剑击在一起。随着“叮——”一声,灵光涟漪虚空散,后招架的无嗔在绝世剑意下暂避锋芒,翻身后退两步。
沈澜长剑既出,一往无前。随着青年手腕转动,灵如流风、动若脱兔,“子午潮汐”变招为“碧海潮生”,剑走虚空与流风结合,化作铺天盖地风岚剑罡。众人只见青年身前白刃连闪,数不清剑气如潮水涌动,眨眼间覆盖了无嗔全身上下经脉穴位。
无嗔双眸霍张,瞳中“卍”符飞旋。只听他口飞出、袖袍虚空一转,整个人抟身伫立,背后无量金光自成法莲。
在这一刻,无嗔仿佛观音尊者端坐莲台,而莲瓣成百宝之色,聚三万二千脉络,其中佛光流蹿,恢宏浩大,不仅将碧海潮生尽数挡下,隐隐有借力打力反弹之意。
金光爆鸣,梵音四唱,沈澜小心戒备,无嗔微微颔。
双手忽然结印,无嗔中拇相捻,赫然是佛门绝学“说法印”。此印一出百瓣齐开,周天皆被“如是我闻”菩提心经充斥填满。场外众人并非身处其中,已然觉得头晕目眩坐立不安。若身在当场,不知如何自处?
人群里,无常身着海蓝袈裟微笑点头。他身边无尘咧嘴笑道:“嗔师兄这‘释迦五印’愈成熟,‘开坛说法’得理不饶人,三清弟子就定力方面并不出彩,这下恐怕有一番好受的了。”
“不然。”无常手指轻点,“你仔细看。”
无尘眉头一皱,定睛看去。
只见滔天经文梵音中,沈澜似乎伫立原地纹丝不动,但真的仔细观察,却现他的身躯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摆动。
无尘瞳孔一缩,“这是?!”
“是风。‘音’的媒介就是‘风’,若无风来,便无心经叱耳。沈师兄领悟巽风法则,不可小觑。”
果不其然,沈澜的身形动作从一开始的毫厘入微越来越大,而他耳边充斥的梵音则愈来愈小。青年感悟着被菩提宝经扰乱的空气与流风,律动自身,融入天地风轨。下一刻他体内灵力骤然爆蹿,身子轻点,变作无限残象,在漫天佛光卍符里直取无嗔。
“好!——”众人兴奋不已纷纷喝彩。
无嗔似乎早料到此招难不倒沈澜,对于虚空袭来的青年并无丝毫慌乱。他从莲台落下,忽然俯身指地,五指屈伸心中暗道:“释迦神通,触地印-撼山尊者降临。”
心念闪烁,僧人指尖印在地上,霎时间金光大盛地动山摇。众人定睛瞧去,只见虚空里一尊高逾百丈的金色尊者霍然现身。这尊者怒目驰骋,手中四柄法器砸将在地,金铂龟裂土壤、大铖激起地刺,铜锏筑起高墙、长棍一挥伏魔击声势浩大,惊得在场中人目瞪口呆。
沈澜眉头紧锁,此招沉如巨岳,攻守一体,与山川契合,与大地辉映,赫然融合了不俗的艮极法则之力。
沈澜嘴角轻挑,眼中仿佛能冒出火花。只见青年大喝一声飞身狂跃,体内黑白灵光爆射体外,与流风契合,化作轮转不息的风刃,所过之处风声大作地刺皆靡。
那百丈尊者狂怒之中大铖开天而下,一股莫大威压承山岳之重狠狠坠来。然而沈澜身随风走,意随身动,忽然高高蹿起闪开这一招,趁着大铖砸在地上尊者身形僵直的刹那间长剑飞旋,带着百丈剑罡划出割碎空间的凄美光弧。
在这一刹那,场面恢宏震动人心,所有人都张大了嘴。
紧接着,沈澜抟身落地,背对尊者。
当是时,风岚狂啸,青年衣摆飘扬。(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