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兮,悠远杳哉!昆仑与方丈,烟波随浩海!后来蓬丘出黑涛,十洲三岛藏仙霾。?
尔来九万六千岁,颠星辰,环弱水,荡涤世间七大罪,不观洪荒是与非。
今宵列游、邀君鉴赏、揭这仙山风岚几千回!”
白袍人语带癫狂,浮白狂唱哈哈大笑。北胤眼皮跳了几跳,脸色阴沉缓缓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白袍人负手而立,“干什么…?我要…换了这苍天。”
“轰隆————!”一道九霄惊雷划过重重深海顷刻降临,那紫电缠绕的雷罡水银泄地璨若星河,前一刻狂暴无匹,后一刻莹莹闪光,竟忽然便得温顺起来、围绕白袍人飞快旋转,最后消弭于无形之中。
正道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枯法双手合十道:“以一言引动雷劫,以无形归化天道。施主大能,倘若潜心向善,比为洪荒倥偬造就无上安平。”
“枯法大师谦虚。然我一生命定,坎坷孑然无亲无友,挣扎于混沌之中、苟活于天道之下。既然如此,要这苍天又有何用?只可惜尔等不能为我所用,故而今日聚集,便是当着诸位,将这泱泱洪荒,换个主人。”
枯法袈裟流转,慈眉笑道:“阿弥陀佛。人生在世,为名为利,为情为爱,为安为定,为流芳百代,为后人景仰,亦或者为普度众生往世太平。施主即便忍心生灵涂炭,又怎能不为自家着想、偏偏要在丹青史册上添一笔混世魔王?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施主怨念达天,但吾等造化之物生于天地,又怎能不对天道心怀敬畏?不信神佛尚可,不信苍天,岂非狂妄?”
“天道是什么?‘恒大者乃为天道’,既然有大,那便有小,堂堂天道,莫非还怕我替换了这所谓的恒大之法?倘若真的如此,尔等还敬什么天、畏什么地?直接向我参拜,因为我就是恒大。”
枯法苦笑一声轻轻摇头,“既然如此,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自当年正邪大战以来,老衲百二十年未曾杀生,今日若有闪失,请幽煌道各位大能海涵见谅。”
冯湘子指尖轻拨莞尔笑道:“一曲《观世音》助兴,请释尊放开手脚。”
“师傅!弟子也要为道门正宗一战!”
从后方法眼当中,忽然涌出一群正道甄选弟子。众人回身去看,只见三清佛门与剑宗弟子聚集一齐面色坚毅,死死盯着半空中幽煌道中人。枯法颔道:“既然如此,那便一齐吧。生死有命,道不逆天,即便顷刻战死,也不枉一朝生而为道门正宗。”
“是!”
众人心潮澎湃一齐上前,以道行最高的商伝子和无常为,与三宗大能一同遥遥与幽煌道对峙。
北胤朝沈澜点点头,似乎是交流了什么,青年心领神会,与百里烟云菓等人集结一处,以应对突情况。
“哇啊————!”
原本凝固如胶的紧张氛围忽然被一声惨叫打碎。众人头皮麻向叫声方向看去,那惨叫之人不是别人,竟是须芥寺云游长老枯言!
那枯言跌坐在地,身躯竟以肉眼看去也心惊的度自他心脏部位疯狂消散成沙。瞬息片刻,枯言肉身消散,只留下一颗头颅从跌在袈裟之中。释尊枯法似乎有所防备,但还是受到波及,虽无性命之忧,却也吐出几口鲜血。
紧接着,甄选人群里蹿出两条光影飞快往幽煌道方向蹿去。北胤大手一挥想要拦下,却被白袍人从中阻挠。待众人仔细看去,那逃走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商伝子和无常。
局势突变,一众甄选弟子惊慌失措大惊失色。
枯法双眼通红手指颤抖,盘坐在地一边运功一边喝骂:“孽障!你、你这…欺师灭祖的孽障!…”
“无常师兄!为什么啊?!!”
白袍人冷哼一声道:“北胤,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北胤冷笑道:“没想到居然是你…我虽料到身边有鬼,但一直不能确定是谁。要不是沈澜方才传音,问先前商伝子行事是否为我指使,只怕我和枯法师兄,现在已经重伤了。”
众人云里雾里,不知道这所谓的“商伝子受北胤指使”是什么意思。这商伝子明明是剑圣高徒,却怎么又和三清道门扯上了关系?
沈澜淡淡道:“商伝子,或者应该叫你上乾院前任席弟子汤行云,我说得对么?”
“什么?汤行云?!”众人惊愕万分,沈澜继续道:“汤也可读作商,是为浩浩汤汤之音。行云与一个伝字又极为类似。先前斗法我几番试探,自然是猜得**不离十。”
商伝子却不理他,只抱拳道:“君上,小人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白袍人哼哼笑道:“罢了罢了,也只是以防万一。你二人今后跟在我身边,要再犯这种错误,可就逃不过一死了。”
商伝子连忙应声。百里烟怒道:“这欺师灭祖的小人!”
商伝子转头笑道:“欺师灭祖的大帽子我可接不住。我与无常原本就是君上一手养大,何来欺师灭祖之说?”
北胤心中透凉,良久拍手道:“好,好、好,果然妙得紧。一颗棋子从小开始培养,你果真是处心积虑。”
“过奖了。”
这时烁一冷笑道:“北胤师兄,商伝子是我座下弟子,却又是你门下汤行云。你表面说别人处心积虑,暗地里又帮他商伝子改头换面混进剑宗,何尝不也是处心积虑?你对我剑宗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北胤冷笑道:“烁一师弟,当下情势危急,难道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么?”
烁一心头狂怒,沉默半晌才道:“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
“有没有以后还是个问题呢,你说是吧,北胤。”
“你待如何?若要交手,老道士就陪你玩一玩。”
“没想到你这么心急,总有我们再交手的机会,现在不如抛砖引玉吧。”
“怎么个抛砖引玉法?”
白袍笑道:“我不是豪取强夺不顾江湖道义之辈。以这洪荒苍生作场豪赌,尔等可敢接上一接?倘若输了,便将宗派山门让出来罢。”
云婉不禁呸道:“这白袍怪从前多半是个赌徒,先前便将我的法宝弄去啦!”
“两厢情愿,愿赌服输。一枚法宝换了这许多人的性命,小妮子又有什么不满的?”
云婉一时语塞,正道众人满脸愁容。北胤嘿嘿冷笑道:“如此豪赌,就怕到时候你输了却拿不出筹码。”
白袍桀桀嘶声,“这第一局,以须芥寺作赌注,你们若输了,从今往后再不存在‘须芥寺’三个字;倘若我输了,我便绝不将当年的魔君影烛唤醒带入洪荒。你们看如何?”
枯法颦眉道:“阿弥陀佛,此事事关我须芥寺存亡,但仅仅凭借阁下一句话,是不是太儿戏了些?当年魔君影烛被我洪荒正道击败封印,岂是你说放就能放出来的?”
“想调查清楚这些东西又有什么难的?当初影烛被封印,巧了,同一时间古剑司冥也被封存起来,不得不让人起疑心。先前我让安、烁二人去扶摇山顶,不就是为了调查司冥的下落么?”
南宫明灭惊道:“你早就知道司冥不在扶摇山?!”
“不错。后来的事,就多亏你心急火燎前往昆仑山给我们带路了。”
南宫明灭惊怒欲狂,白袍人道:“影烛肉身被封印在司冥剑界里,至于魂魄嘛…则是被封印在八荒玉卦南柯洞天之中。诸位,我说得对么?”他云袍飞舞,“想放出来,又有何难?”
裔残晓道:“知道又如何?昆仑山铜墙铁壁,八荒玉卦神秘无比谁都不知道在哪,这两个东西说白了,只怕你一个也拿不到罢。”
“不见得,北胤,你跟他们说一说,如果我强行闯进瑶池之中,你们有几分把握守住古剑司冥?”
北胤沉默不语,白袍人笑道:“既非生死对决,又有什么困难的?至于八荒玉卦嘛,之前还颇为头疼,毕竟一百二十年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想到天助我也,居然让我在云菓身上现了八荒玉卦。”
“什么?!——”这一回正道大能顿时炸开了锅,上前查看,果然现了少年掌心的阴阳痕。以北胤的眼力,自然能确认这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八荒玉卦主人的标志。他心念急转理清了个中关节,但佛门剑宗两家不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号称凌驾于神器之上的绝世法宝竟会出现在一个年轻弟子身上。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云菓在这里,一不注意恐怕就要落在邪魔外道手中,如此一来情况更加糟糕。
烁一炁剑一挥冷声道:“不如将此子一剑杀了,起码不用担心玉卦落到别人手中。”
“不可——!”
几个声音异口同声,众人霎时间围在云菓身边摆出拼命也要保护少年的样子。枯法缓缓摇头道:“同道后生,怎能轻言生杀予夺。不可、不可。”
他顿了顿,“当年正邪决战,世人只知晓最后影烛被正道封印,却不知道究竟被封印在什么地方。但这位白袍施主却仿佛亲临现场,将其中关节查探得一清二楚。北胤师兄可知晓其中缘由?”
北胤轻叹一口气,俯在枯法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那枯法如遭电击浑身颤抖,即便先前被无常暗算也没有如此失态。
“北胤师兄,此事当真?”
“关系天下存亡,北胤怎么敢胡言乱语?”
“原来如此。”枯法长叹一口气,对着白袍道:“老衲此时有伤在身,恐怕并非你的对手。这一局即便你胜了,须芥寺僧众也不会服气。须芥寺万年兴衰,就算名亡实存弟子漂泊洪荒,也会与邪魔外道抗争到底。”
他话说完,引来正道众人一片惊呼,须芥寺的小辈弟子更是瞪大双眼不置可否。难不成万年历史的洪荒巨擘竟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了么?
白袍哈哈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对决斗法了?”
“阿弥陀佛。胜之不武,有何高兴可言?”
白袍负手点头道:“一山更有一山高,追求极致的力量不过是愚者的痴心妄想,我可没说过要亲手与你过招。”他侧过头,“安左使,你可会一会释尊,他现在受了伤,正好与你有一战之力。”
“君上安心。”
安无涯前行三步道:“枯法大师,请赐教。”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