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萧唐与他麾下将领率军护送百姓一直到了进入铜鞮县地界的大道关隘,却发现除了己方一行人马车仗之外,前方也有不少百姓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听关胜言及这些时日在威胜军其他地界也有不少流民前来寻处安身之所,为了防备有贼人探子细作,铜鞮县衙的县尉带着些衙役盘问得甚是严格。虽然如此做也未必能教贼人无所遁形,可是所有百姓原籍出身、往日从事何种行当为生、家中人丁几口等事宜必须记录的十分清楚,若是铜鞮县乃至治下周围庄镇因安置流民而出现甚么治安事件,也方便那干衙役有资料可供查缉。
萧唐闻言点了点头,他并未吩咐前方军卒摆开仪仗,去喝令前方乱哄哄的百姓立即让出一条道路来。返至县城不急于一时,萧唐心说也没必要摆开官威开道,再者萧唐率军此行至河东路公干,安抚百姓也算是职责所在,他也并没有其他不少官吏自以为是做官的,就必须要让百姓畏惧让步的臭毛病,是以萧唐也只是吩咐官军将士随着慢慢涌动的人潮,在官道上耐着性子往前蹭。
可是偏生关隘前有个在铜鞮县地界巡检司当差的巡检官眼尖,他遥望见无数人头攒动的百姓身后又有大队官军人马,而如今权掌经略河东、靖平贼寇、选练新军等诸般事宜的朝廷天使萧唐骑着匹高头大马随着大队百姓等待返至铜鞮县,那巡检官把眼一瞪,登时指着眼前那众百姓吼道:“你们这好不晓事,全然不分个眉眼高低!堂堂朝中从二品大员萧节帅、萧大人为保尔等百姓不至遭草寇劫掠加害而四处率军奔走,偏生你这厮们没个眼力见,直愣愣的挡在道中不为萧大人的车仗让路,都是想吃板子不成!?”
那巡检官身旁的几个公人也趁机鼓噪呵斥起来,不少等候了许久的流民百姓这时才注意到身后又有大批官军人马等候,因受匪患搅扰,他们不但期望能有官军尽快荡平贼人,同时对那些手持兵刃、全副戎装的军兵本能的仍有一种惧怕感,是以在县城衙役的催促下,大群百姓嗡的一声耸动起来,他们忙着将自己的厢车、行囊往两边挪动,一时间推推搡搡、拥挤不堪,只是为了尽快要为萧唐一行车仗让开条道路。
萧唐见状一怔,而那巡检官已经从混乱的人潮中刚让出的小道间一溜小跑,奔至萧唐面前。并还满面赔笑的说道:“哎哟,萧节帅,都是这些草民不识礼数,耽搁了恁与几位将军们的行程。小的已经为大人将那厮们驱散开来了,能够使得萧节帅尽早返回县城。”
这巡检官说罢又扭过头去,他那张脸似川剧变脸一般又换了副趾高气昂的神情,并举起戴鞘的腰刀指着周围避让慢了些的百姓喝道:“咄!你们这些不开眼的东西,还不快把行李车仗都摆到路边去,为萧节帅的车驾与军兵让开道路!?”
本来巡检官是刻意要向萧唐巴结示好,可是当他转过头来点头哈腰,又似个孝子贤孙一般对面前的朝中大员逢迎谄媚时,却发现萧唐寒着一张脸,而坐在他神骏的坐骑上居高临下正冷冷打量着自己。萧唐又伸出根手指来,冲着那巡检官点了点,他也不言语,索性也只得命令麾下军健继续启程,但是不得冲撞到避让至官道两侧的百姓。
“我儿,快回来!”
一行车仗继续启程,而坐在厢车上的宋贞娘却把头探出窗外,寻觅着一路上在车厢内呆得气闷,时常下车走动的爱女琼英。
而此时琼英左顾右盼着,方才那巡检官的一番呵斥,喝令百姓为萧唐所率的官军人马让出一条道路,这也使得大群拥挤在一处的流民百姓乱成了一锅粥,在推搡与拥挤下有些脾气暴躁的也已叫骂了起来,更有不少人因摩肩接踵而被挤倒在了地上。
人声鼎沸、乱作一团,置身其中的琼英也不由得有些怕了,她正要返回厢车去寻自己的娘亲时,忽然又瞧见不远处拥挤的人潮撞在辆独轮车上,那独轮车猛的向一侧倾倒,上坐着的那个身形佝偻的老妪也是一声惊呼,眼见就要被撞到在地。
琼英一时心急,虽然想出手前去救助,叵耐她年少体弱,前面还有不少百姓横在身前。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眼前一花,同时还似闻道了阵阵清香。有道淡黄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就好像是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在那独轮车倾倒,老妪也要被推挤得坠倒的一刹那,有个书生打扮的秀士一手按住独轮车,一手又扶住了身子倾斜的老妪。可是当那老妪的子女慌忙赶开时,那秀士身形又是一闪,又潜身钻进了拥挤的人潮之中。
那个惊魂稍定的老妪疑惑的四处打量一番,方才她感觉似被人扶住了身子,可是等到她完全缓过神来,再四处张望的时候,却浑然寻不到到底是谁救助了她。
然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小琼英的眼中。
琼英眼睛一亮,她一对清澈的眸子只顾朝着人群之中那个头戴折角巾、身穿淡黄道袍的秀士那边凝视过去,此时她也十分清楚那人必然不是甚么等闲之辈。在好奇心的促使之下,琼英一时间倒忘了返回厢车去寻她的娘亲,那把目光一直锁定在那个秀士身上。
而此时那个秀士眉头微皱,他又朝着人潮中正骂骂咧咧的那个巡检官的身上张望过去。那巡检官本来刻意巴结萧唐,却不知自己到底怎么就惹得那个朝中大员不喜,可就算萧唐把他当做是个屁,这巡检官卑微小官,却也丝毫发作不得。心中也生了邪火,巡检官也只能可着软柿子捏,他忍气吞声的看萧唐驾马前行之后,旋即又虎着脸呵斥周围面带忿色的百姓,直说刁民无礼,还不速为本官让道,还骂不开眼的刁民,如今全仗着我等公人照管云云。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官府中虽也有忠良之士爱民如子,可是诸部官衙巡检司中,却也常有这干狗仗人势的凶恶胥吏自谓高过寻常百姓一头,如此嘴脸,恁般可恶!
那秀士冷哼一声,心中念罢,他俯身捡起一块石子来攥在手中,又暗施巧劲,右手食指往石头上弹去。铮的一声轻响,那石块竟从前面二三十名流民百姓的间隙中骤然射出,并且直直击打在那巡检官屁股后的尾骨之上!
那巡检官还正骂咧咧着,忽然他顿感后股尾骨又酸又疼又麻,那股钻心的痛楚感直教他按耐不住!巡检官嗷着一嗓子身子蹿起老高,旋即他拔出腰刀捂着腚,虽然疼得呲牙咧嘴,更仍然瞪目朝着周围的百姓大骂道:“谁!?那个刁民瞎了狗眼,竟敢暗算本官!?”
周围百姓眼见这凶吏亮出刀子来,都各自惊呼着连往后又退了几步,他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浑然不知眼前这个装腔作势的巡检官为何忽然似被人暗算一般,还如此气急败坏。
可是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个秀士身上的琼英却瞧见:那秀士俯身捡起块石子后,他手指轻弹手腕一抖,那面目可憎巡检官旋即便杀猪似的惨嚎起来,很明显是那秀士使了招打飞石的本事,而让对头不明不白的就着了道。
小琼英见状更是兴致勃勃,她心中也想道:那秀士使打飞石的本事到底是甚么绝技,我也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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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英若想成为“琼矢镞”,也不可能按照原著中那般有头带折角巾的秀士带着没羽箭张清进入她的梦中,并教她飞石绝技那般忒过于神话玄幻的方式去描述。结合宋江征讨田虎情节中先后两次出现的那名秀士的出身,已尽可能会合理的将事情的因由说得圆满。以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