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锐营阵中孙安眼见前方的官军向己方疾冲杀来,他挥剑一劈,麾下手执橹盾长枪的将士立刻奔将上前,排着密密麻麻的阵形,长枪平举、森然如林。在旁的山士奇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如今魏定国、单廷珪布置的神火圣水二营布置于后阵,前番在挫败关胜统领的大名府留守司禁军的战事之中也是那神火将与圣水将抢得了头功,山士奇也不止是敬服他们二人用兵火攻水浸的本事,心中同样也生出竞争之意。
都是一个大寨之中的兄弟,自己与孙安哥哥也都是武艺奢遮的好汉,他神火与圣水二营能建奇功,我们武锐营的兄弟又差甚么?
而营中主将孙安性情比山士奇更沉稳些,他冷眼乜视着前方冲杀过来的官军兵马,又是一声令下,武锐营长枪阵后的弓箭手纷纷挽弓搭箭,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嘎吱声中,手中长弓弓弦张满,倏忽间孙安又是一声“放箭!”一蓬蓬狼牙箭立刻掠空而起,在空中交汇成密集且挟杂着刺耳的尖啸声的箭雨,向着对面的官兵攒射过去!
如雨暴降的利箭又许多击打在官兵马军骑士竖起的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也有不少箭矢射中了奔驰的战马与骑乘在上面的骑兵,一通人仰马翻,而官军的冲势不减,只顾要速速冲溃前方拦截的强寇兵马。
两轮施射过后,孙安也缓缓擎出双剑,情知很快麾下儿郎们便要与官军短兵相接,这时他忽然又瞧见对面的又一员主将策马奔出,马鞍鞒上挂着面聚兽铜牌,上有龙章凤篆,那官将又从背后掣出一口太阿宝剑来,似是率先冲杀入己方军阵中来,而瞧那人身后打出的旗号,应该就是高唐州的知府高廉。
孙安当然知道新投至寨中时日不久,本来在江湖中风评极好的小旋风柴进兄弟便是被这个狗官所害,也很清楚他便是东京汴梁殿前司中那个权奸高俅的叔伯兄弟,按孙安所想就算这个狗官在高唐州兼管兵马,应也是攀高俅那老贼的门路才做得一州知府,想来也应是个公器私用、横行枉法的奸佞小人,可如今看那高廉争先突进的架势,遮莫他还有斩将夺旗、冲锋陷阵的能耐?
孙安心中正念时,却见拥簇着高廉杀来的官军之中又涌出三百多名衣甲扮相不似寻常官军兵卒的军健。如今前后都有强寇兵马夹攻,高廉情知形势紧迫,是以刚要与敌军兵刃相见时,他便要使出了压箱底的看家本领,而那三百多名体己的心腹军士被高廉称呼做飞天神兵,一个个都是山东、河北、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来的精壮好汉,武锐营中军健瞧那三百多名飞天神兵,就见他们各个头披乱发,脑后撒一把烟云,身挂葫芦,背上也似藏千条火焰,各个也都面带熟铜面具,手中持的是扫帚也似的镔铁滚刀,身上不止有前后竖两面青铜的掩心铠甲护身,却又做黄抹额齐分八卦、豹皮裈尽按四方的道家扮相。
阵前山士奇瞧得心中诧异,他又向孙安觑将过去,说道:“高廉那狗官麾下的这群撮鸟倒是有趣!阵前恁般鼓弄玄虚又是作甚鸟怪?”
“还是不可轻敌,看高廉那厮的架势也是有备而来,不能疏忽大意。”
孙安这边刚沉声说罢,却听对面高廉策马仗剑,大声怒骂道:“你这伙不知死的叛贼,怎敢来冒犯本官?却不知已是死到临头!”
喝骂罢了,高廉口中念念有词,明明驱骑前冲,现在倒有几分要设坛作法的模样,忽的他又大喝声道:“疾!”就见从高廉周围的飞天神兵队中抡出数十颗球状的物体,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到武锐营摆成的枪阵中第四五排的位置,骤然竟然又窜出道道黑气,那些道黑气直冲半空,顿时让武锐营前阵的军卒大多置身于浓烈的黑烟之中!
浓烈的黑烟不止熏得人咳嗦不停、泪流不止,甚至还有的兵卒因为在猝不及防下口鼻内吸进了大量的烟雾七窍也开始渗出鲜血来。而高廉麾下的飞天神兵又从背上各取下铁葫芦,将内藏着硫黄焰硝烟火药料的筒口对准阵型登时混乱的强寇兵马,引火的唧筒被用力抽拉,又迸射出无数道烈焰汹涌喷出。
但见阵前列百层黑雾,浑如云生四野、雾涨八方,黑漆漆的浓烟前面又透出猛烈的火光,一片光焰乱飞、上下通红,径直向武锐营扫来,就连孙安、山士奇二将也被浓烟熏得咳嗦不止,对面不能相顾,坐下战马也惊得乱窜咆哮,后侧大批的军健不明就里,隐约只觑见官军那边似凭空卷出一团团黑气,又有人依回风返火之法以烟熏火攻,在两军还未开始短兵相交之前,武锐营的军阵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搅得混乱!
而与此同时,率领麾下诸营各部劲骑也奔至附近的萧唐隐隐也能望见前方高唐州官军与孙安、山士奇所统领的武锐营军健厮杀的方向隐隐有黑烟升起,虽然说在原本轨迹中萧唐也知高廉是个精通妖术的人物,可是自己先后见识过了乔道清名为幻术实则为障眼法的手段,马灵、戴宗擅长调息内劲的神行法以及罗真人与公孙胜师徒二人的道家玄门功法,也从来没有见过会有甚么奇人异士会甚么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的仙法妖术。
可是隐隐望见高廉那边统领的军阵之中似忽然卷出异相,忽然遭受浓烟猛火打击的武锐营兵马立刻也陷入混乱,萧唐马上意识到了高廉应该也是使出了甚么旁门手段,可是一时间觑不清个分明。只是萧唐隐隐觑见战阵那边烟幕滚滚、流火肆虐,他也忽然意识到了甚么,心中蓦的生出股有些熟悉的感觉......
在对面饶是孙安、山士奇虽然武艺高强,也都是敢打敢杀的豪杰之辈,但是先扑面袭来不是手持兵刃的敌军,却是浓烟猛火,麾下的将士在遭受突然打击下都不禁到处乱撞、掉头就逃,不得已之下他们二人也只能仓惶后撤。而高廉趁着烟熏火攻之际又分调麾下各执铁扫钹刃的飞天神兵与官军兵马左右迂回,绕过前方浓烟滚滚的区域向敌军掩杀过去,狼狈后撤的强寇兵卒有些人还惊惧的念道:难不成官军阵中真有人会妖术,有那呼风唤雨、召烟催火的本事!?
前面军阵的溃动很快便波及到了后阵,后侧神火、圣水二营的军健也立刻稳住队形力图压住阵脚,而就在这个时候,统率神火营一众军兵的魏定国觑定了前面的异相,忽然又高声喝骂道:“直娘贼!甚么道术妖法,不过是毒药烟球、引火烟球,还有火磷葫芦的手段,倒也敢在我面前卖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