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性子文弱,本来就不是惯于打打杀杀的绿林直接动刀子与他打交道时,满腹的埋怨也不敢再吐露出来,叶春也只得拉着一副苦瓜脸,并巴巴的望向萧义、萧安、孟康三人。
而萧义面色肃然,向脸上正挂着阴狠笑意的徐文觑将过去。他也早通过萧唐、萧安之口得知此人本来是贩私盐的绿林盗出身,却也曾打算不按江湖规矩反去投军,随后却又受聘至此处做得个管事,也足见此人对于原本的身份约束并不十分看重,为利所驱,再说难听点或也可说是唯利是图,干甚么勾当的好处多,他便会干甚么。
当然萧唐更清楚徐文在正史的轨迹中本来在金国南侵之际曾力抗外酋,可是在被同僚诬陷迫害之际也是你对我不仁,我便对你不义的剽悍习气,反去投奔了金国做了备受重任的水军名将,自然也对他叛逆的性情更能多几分的了解。
可是这徐文却又是善使重五十斤大刀,绿林中人皆敬畏呼其为“徐大刀”,不仅勇力过人,更是善水战、能造船的多方面能人,这个人只要肯入伙投到萧唐哥哥麾下,就必定有大用处......萧义心中暗付,其实在动手前来接引萧安、孟康之时,另有数队萧家集中精兵也到了密州,而为招拢徐文之后做了两手准备。
毕竟对于这个骄傲难驯的徐大刀并不算知根知底,如果徐文在得知萧唐的造反大事之后,倘若心生捉拿萧安、孟康等人向官府报官请赏以谋重利的打算,趁其猝不及防时追随萧义一并至此的数队精兵会立刻对他突下杀手,饶是徐文骁勇悍猛,也只他独身一人,要将他就地格杀灭口就算会费些手脚,料想也并非是甚么难事。
而徐文打定了主意,还好选择的是追随萧唐要掀起一番大风大浪。
既然萧唐已经公然举事,萧义也很清楚除了义气深重的结拜兄弟,也要招募得更多就算不是彼此能够推心置腹,但是也能通过共同的利益肯为自家哥哥所用的能人异士。至于叶春这种本来与绿林江湖没甚瓜葛的顺民,萧义念及他在此处的确出力甚多,遂出言劝说,教徐文拿开亮在叶春脖颈的大刀,又说道:“叶管事,我家哥哥招募的各路好汉能人里面,就没有一个是被强扭着落草的。这些时日主持监造船舶职事你也甚是苦劳,你所擅长的独道打造船样的本事,也教孟康兄弟受益匪浅,兼之彼此相处的情分,我等又如何会为难于你?
叶管事既不愿投奔山寨入伙,也自会赍你银两,另投他处便是。所赠钱物,也必教叶管事衣食无忧,只是我家哥哥如今与朝廷作对,就怕官府会遣官差追查与他有些干系的人时要教你受牵连。依我看来最好寻个偏僻处隐姓埋名,休要教官门公人因我家哥哥背反朝廷之事而追拿审问到你头上来,否则只怕要吃官司拷问。”
叶春本来听说萧义说及不会强迫他落草入伙心中本来甚是欣喜,可是当听得对方教自己须小心谨慎,要躲避甚有可能追查到他头上的公差时叶春又是一怔,旋即口中道了声苦也,忽然意识到就算现在自己与这干要造反的绿林中人彻底划清界线,官府又是否会信他的辩解?
在旁徐文也抱着膀子,嘿嘿着冷声笑道:“你可要掂量得清,倘若肯入伙时,好歹萧任侠与他麾下一众好汉自会保你安生。可是倘若教做公的拿住,哪个又肯听你辩解?届时听候拿你下在牢里监禁,朝廷要捕获正身,州府官若怕误了限次必要定你个反贼的罪名,你又和谁说理去?”
叶春越听越是心惊,直觉一盆冰寒彻骨的凉水兜头从天灵感直浇了下来。毕竟自己在萧唐名下的船坞做得监造船舶的管事,倘若州府官真要拿住他要安个图谋造反的大罪,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自己也无徐文那般闯荡江湖的本事,再彻底与萧唐等一众人划清界线,谁又能来保全自己平安?
越想越是六神无主的叶春浑然没了主意,终于哀叹了口气,双足一软,又直接瘫倒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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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神不舍舍、失魂落魄的叶春不同,大名府萧家集那边,也有个汉子知晓了萧唐暗中所谋的大事,可是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愕诧异之后,很快的这个汉子的情绪便也稳定了下来,并长叹了声,说道:“与其说是我命中注定要落草做个强人,倒不如说那萧唐好算计,以铁面獬豸全羽的名头先饶得我性命不杀,教我记念他的恩情。而我投到萧家集中来做得这枪棒教师,与归顺他效命却又有甚么两样?”
栾廷玉面色复杂的望向面前本与他有同门之谊的病尉迟孙立,只是与前几次于战阵上只得以兵戎相见不同的是,现在再与孙立相会时栾廷玉心中已再无半分敌意。
同样领命至萧家集来接应众人的孙立缓缓摇头,又对栾廷玉说道:“如今还是如先前那般,师兄既已知晓我家哥哥所谋的大事,是去是留,仍是全凭己愿。你也知我家哥哥敬你是一条好汉而不忍加害,他的确也盼着能够说动师兄入伙一并共聚大义,可若使些下作手段逼迫你不得不就范,也不是我青州两山好汉所为。自打师兄投奔此处继续做枪棒教师,集镇中一众头领也都是以礼相待,不曾有半点怠慢。如今就算师兄仍不肯入伙,我等也不强留。
可是好歹你我有同门的情分,也希望师兄再听我一句劝,你有身奢遮本事,却因如今各处军司乌烟瘴气,不愿投军怄上官鸟气,所图的不过用恩师传授于你的本事投奔得间大户厮混下去,这就不算是埋没了本事?师兄已蹉跎了半生,如今祝家庄已灭,萧家集也再留不得了,难不成仍要继续游荡下去,另寻处大户看雇主的眼色,仍要做看家护院的勾当?我青州两山大寨虽然是落草的强人,平素行事的风评师兄你也不是不晓得,何况我家哥哥在海外另拓基业,遮莫师兄却还是为前番战事的心结而不肯入伙?”
栾廷玉见说默然半响,又说孙立说道:“你若说我胸无大志,也确实不假。本来蒙恩师看重学成武艺在身,谁又不愿争个建功立业的机缘?可是在江湖上漂泊太久,本来凭着身本事建番事业的心思也早就淡了。但前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原来那个教我心中已是折服,不愿再与之为敌铁面獬豸全羽竟然与萧任侠是同一人,本来他早已是功成名就,原来雄心万丈,竟有如此鸿业远图,我的确也甚是好奇:萧任侠苦心所谋数年的大计,又到底是想做成的是何等的大事?”
孙立从栾廷玉话中听出些门道,他眉毛蓦的一挑,又问道:“听师兄言语,遮莫是肯随我等前往二龙山大寨去,也愿入伙聚义了?”
栾廷玉踌躇片刻,旋即苦笑一声,又叹声说道:“我在江湖中漂泊无定得久了,再飘萍浪迹下去,只指望靠把身武艺卖于大户家安生讨活?恁般活法,也早腻烦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