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与张显、汤怀、王贵这几个小子,虽然都是举家迁至萧家集中的,可是多是随着周侗前辈习练文武艺,也从来未曾在官面上随着萧唐哥哥行走。而岳飞性情又端的要强,虽然官面上有萧唐哥哥的势要可以倚仗,赴武试时也绝不愿徇私仗着人情,所以除了集镇中乡民虽然知他与萧唐哥哥有同门之谊,可是官面上与我等集镇中的管事也并无干系,想必也不至因萧唐哥哥举事而遭牵连,而误了他投军报国的志愿......”
卞祥沉声说罢,随即又长叹一声,又道:“而眼下既然岳飞他们兄弟几人都在内黄县城,这倒也好,他也无法体念哥哥于绿林中勾当的初衷。若是当面话别时也必有争执,遮莫彼此面上也不好看。”
“不见也罢!岳飞那小儿一门心思的要替皇帝老儿卖命,却不知在朝中那些峨冠博带的大头巾多是奸邪,便是连萧唐哥哥在朝堂中筹谋多年,反遭那干权奸记恨阻挠而不得成事,便是教那岳飞争个官身,依他那性子只怕也要备受朝中奸臣猜忌记恨,偏生岳飞又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倔性,待他知晓我等公然反了朝廷,遮莫日后还要与萧唐哥哥反目成仇!”
卞祥身旁的疤面虎傅祥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脸上狰狞可怖的疤痕也骤然抽动了下,随即也又忿声说道:“还有萧家集中其余团练里面那些不肯投奔大寨的撮鸟,那厮们本来多是因河北张迪匪乱时遭兵灾之祸,颠沛流离没生计寻觅,幸得萧唐哥哥收容,教他们能在萧家集中安身立命。这些年来咱们也都以自家兄弟相待,可是如今教那厮们一并前去大寨入伙,迟疑不决这亦有甚多,肯携家带口去青州的团练兄弟也不过万人上下,剩下的撮鸟却不念萧唐哥哥的恩德,却不尽是转面忘恩之徒!?”
听傅祥忿声埋怨,卞祥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萧家集诸部团练之中有许多人不过是当年遭兵灾劫难的流民,并非专要与朝廷作对的绿林草莽出身。他们虽然对萧唐哥哥的恩德铭感于心,可是本来就只是打算寻个去处安身立命,能收编他们为团练乡勇,也是为共保家园,不愿再次遭受当年河北张迪匪乱的兵灾之苦。如今在集镇中衣食无忧,其中大多人又有家小羁绊,自然也不愿舍下身家性命继续随着哥哥去干造反大事。
除了那些不愿去继续追随我等去二龙山大寨的,仍能招拢近万的兄弟前去青州,这已经殊为难得......而且倘若北地局势真如萧唐哥哥,还有许贯忠、萧嘉穗等几位兄弟所料的那般,河北路治下诸州各县首当其冲,兵灾国难临头时,家园已不可守,而仍打算留在萧家集的团练乡勇,届时遮莫也仍能为萧唐哥哥所用。”
本来一直默然不语的薛永也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遥想当年我流落江湖,靠使枪棒卖药度日。天幸流落至此得遇萧唐哥哥,自此便在这萧家集安身立命,不觉岁月荏苒,如今不得不离去了,心中当真仍有几分不舍,只是在磨耗着蹉叹也是枉然,不如早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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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萧家集中众多好汉收拾已了,也立刻点齐人马离开了集镇。一支支长长的车仗队伍蜿蜒如蛇,众多许多身着衣甲的民团乡勇策马或是行驶在前后阵,或是往来奔走,而车仗队伍里面有大大小小诸般规格的太平车子全都装上老弱妇孺和粮食军资,行进中的,几乎也都是诸般管事、民团乡勇的家眷亲族。
但凡是肯随着卞祥等人前往二龙山大寨的集镇中乡勇,非是早已知晓萧唐暗中所谋大事的体己心腹,就是死心塌地的仍肯追随萧唐一路走到底的集镇民众。虽然其中或多或少虽然仍会有些人的故土恋恋不舍,可是既然已拿定了主意,车仗队伍之中倒也甚少有纷争埋怨。
而从青州所在的京东东路兵马总管帅司官邸、密州板桥镇等几支队伍皆奔着青州二龙山大寨同一个方向迤逦前行。然而最先抵达距离二龙山不过五六里路程的车仗,却是从东京汴梁提前几日启程的队伍。
虬枝错落,葱葱郁郁的山林之间,但听銮铃骤响,有约莫近百余头戴青巾,身着绿战袄的轻骑哨马在林间山道疾行。东京汴梁那边先有侯健、郑天寿等人已抵达二龙山寨中,而如今也得快马传报,分批离京的萧唐府中家眷也即将抵达。既是自家哥哥的府中女眷也决计怠慢不得,在寨中正担任巡哨职事的没羽箭张清也立刻率领百名轻骑,并着龚旺、丁得孙二将率先去迎车仗。
这一队轻骑正沿着谷中道路飞快驰骋,龚旺眼见张清策马本在最前面骑速极快,也不由出言笑道:“张清兄弟,汴京那边布置的周密,料想萧唐哥哥家眷不至在路上生出甚么差池。瞧你如此心急,遮莫是要尽快去见传你飞石本事的那位奇人在信中所提的那个女子?”
听见龚旺有意调侃揶揄,张清表示并不想与他说话,并向他掷了一颗飞石,直接砸在了龚旺头戴的铜盔上。
龚旺顿听耳畔“铛!”的一声,脑袋也是嗡嗡作响,丁得孙此时也驱马奔至龚旺身侧,说道:“先接引萧唐哥哥府中家眷平安抵达山寨要紧,先有咱们兄弟三个先做哨探,寨中再有其他兄弟前骑兵接应,唯恐路上有些疏失,你又非挑这个时候揶揄张清兄弟作甚?”
龚旺晃了晃脑袋,略带埋怨的说道:“护送哥哥亲眷平安抵达山寨事关重大,我如何不理会的?只是点拨张清兄弟打飞石本事的那位奇人倒也有趣,发赍来的书信中说寻到个与张清兄弟是姻缘天凑的女子,咱们三人都是割头换颈的交情,到底由那位奇人为张清兄弟说媒的女子是何等样人,你便不好奇?偏生张清兄弟一提此事脸皮却恁的薄,男婚女嫁,五常之礼,他又羞恼个甚么?”
而驱骑飞奔的张清自知龚旺恐怕仍在后面拿自己被人说媒之事做耍笑,他也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至少现在而言,张清也还不至于对于尚未谋面的女子魂牵梦萦、情难自拔。
只不过那个名为琼英而与自己一般同样学得飞石绝学的那个女子,点拨自己本事的天池秀士在书信中提过,而萧唐也曾经当面对张清夸赞过琼英冰雪聪明、百伶百俐。至于其容貌模样,萧唐自也打趣着向张清说了个分明。是以张清对琼英也不由愈发的好奇起来,如今汴京萧府中的一众女眷即将抵达寨中,张清自知很快也能见到那久闻其名的琼英,下意识的也不由急催马儿,胯下青骢马突噜噜猛的打了个鼻响,旋即拔足发力,一阵风也似的越奔越疾。
而与此同时,距离张清不过一两里开外,也正有个妙龄少女骑乘着一匹银鬃马甩开了身后的一众车仗,正在尽情享受着在山林间策马扬鞭的乐趣,眼见也要与张清碰个正着......8)